16、昨日梦死(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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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管员不耐烦的看着孙一平：“上面要加班我有什么办法？你找别人说去，我只是个负责开门的，你在这里难为我干什么？”
仓管员猛的甩开孙一平的手，甩动的时候漏出手腕间青蓝色的标记，和血管的颜色一样，是一个罗马数字的三。
这是三等公民的标志，为了区分各个等级的公民，联邦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植入芯片，打上标记，日后如果跨越了阶级也是可以进行更改的。
青蓝色的印记和血管几乎融为一体，血液流淌在血管中，而人类的尊卑储存在这小小的芯片之中，比牢笼还难突破。
看见标记的孙一平有些怯场，但他还是牢记柏章和他说过的话，他将这些话原文背诵了出来：“联邦市场管理局今天要来视察，他们必须在岗。”
仓管员面露难色，副脑中传出监控室的消息，孙一平确实说的没错，这个通知早几天也已经下发给红叶广场了。
只是这两天情况特殊，他们给忘记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副脑里再次传出了信息：“放人。”
本就担忧的心现在终于被这条消息压爆，仓管员再也没有刚才那样嚣张的气焰，但他依旧表现的和平常一样，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负责开关门的保安。
仓管员和孙一平一起将那些笼子挪开，然后按照步骤输入密码，通道被打开了。
通道之内早就排起了长队，走过这条漆黑的长道，外面就是自由，这种对自由的渴望，让他们的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因太过惊喜而产生的不真实感在门开之后烟消云散，他们真的出来了，不再是模拟的日光和温度，他们可以感受到真实的天气了。
人群排队走出了通道，看着那么多人，仓管员装出惊讶的表情：“怎么那么多人啊？”
孙一平的演技不太好，但因为胆子小，并没有引起怀疑：“对……对啊，下面不是仓库吗？怎么那么多人？”
红巢当初征用保洁人员的时候就是以仓库为借口的，他们说下面是地下仓库，需要有人员每天去进行清理和补货，活不累，大多是机器人干，保洁只要负责管理就好。
但直到他们进去了才知道是什么场景，但碍于红巢的威胁，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就这样过去了六七年，他们才鼓起勇气找来了柏章。
在仓管员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个保洁对着这个狗腿懦弱的主管笑了一下。
是红姐，尽管孙一平虚荣、懦弱、胆小，但他依旧是红姐唯一的孩子。
红巢和外界的联系都很隐秘，包括仓管员给红巢的备注也只是仓库，单看聊天记录的话看不出任何问题。
为了摘清和红巢的关系，仓管员拨通了警察的电话，然后表现的十分惊慌的离开了现场。
原本很宽敞的仓库，因为很多人的涌入显得非常狭小，柏章很高兴这里没有监控，他可以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了。
他走上前去，走到孙一平面前，猛地挥拳打向孙一平的脸。
柏章的速度很快，孙一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他捂着脸惊恐的看向柏章；“你干嘛？”
身后的保洁也没这一幕吓到了，只有红姐反应快，急忙过来拉住了柏章，面对刚刚救了他们的恩人，她说不出责备的话。
柏章不理会孙一平的话，也毫不理会红姐的劝阻，他再次挥拳打向孙一平，几拳下去，孙一平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但他脸上和身上却没有任何痕迹。
为了减少后续审讯的麻烦，柏章特意留了力，只是稍微的惩戒他。
孙一平虽然懦弱，但是极要面子，柏章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让他颜面尽失，他恼怒的喊道：“你他妈疯了！你干什么！”
柏章甩了甩手，孙一平以为他还要继续打自己，连忙护住了脸。
“你的脸面现在丢完了吧？”柏章冷冷的俯视他。
孙一平显然不太明白他这句毫无厘头的话：“换我这样打你试试呢？”
柏章不答他的话：“脸面丢完了，以后就靠自己捡起来，你到今天为止的一切你以为全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吗？这个社会上最不缺的就是比你还努力的人，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柏章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穿着橙黄色保洁服的人，又看向孙一平腕间的罗马数字四，那目光像刀刃一样锋利：“如果不是他们供钱给你读书，你现在依旧只是个五等公民，没有人能看得起你，你的尊严是怎样建立起来的，你比谁都清楚。”
孙一平跌坐在地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四等公民身份，此刻像烙印一般烫的他无法忍受，他扯下袖子将印记遮盖住，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像小时候一样朝自己走来将自己扶起。
这次的任务，孙一平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因为柏章把他摘的很清楚，他也把自己摘的很清楚。
在法律上没有人能发现红姐是他的母亲，早在初中的时候他就为了学校补贴，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了孤儿身份，他讨厌母亲，讨厌母亲的朋友。
他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他一直不觉得自己属于那个穷地方，接触到其他阶级之后，他心里的落差变的更大。
学校模糊了阶级，孙一平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阶级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直到大学毕业，决心再也不要回那个破地方的孙一平满怀希望的去爱乐城找工作。
却发现，在爱乐城，他甚至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连餐厅的服务人员都要求四级公民，他拿着自己经历丰富的简历和路边贴广告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连这份工作还是在别人家做保洁的母亲帮他求来的，但他不满意，一个名义上的主管，实际上谁都管不了，还要被别人吆来喝去。
直到后来他把母亲和她的朋友们介绍来当保洁，他的主管才当的名副其实，他终于可以对别人吆来喝去了，但他没有意识到，在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也是这样对她们吆来喝去的。
听红姐说过红巢的事情之后，柏章想，孙一平是有担心在的，所以每天早上开晨会确认大家的安全，但柏章想，这里面也是有满足虚荣心在的。
孙一平所能指挥的也只有这些人，只有这些爱他的人，他们成为他成长路上的血包，又心甘情愿的成为供他耍威风的捧哏。
他曾告诫过母亲不要管红巢的事情，不仅仅是怕自己的职位不保，更怕的是母亲因此失去性命，但在他们的坚持下，他还是同意了帮忙。
他不够坏，也不够聪明，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孙一平被母亲搀扶起来，他讪讪的看向柏章身后的那些人，柏章说的没错，他的脸面在今天丢尽了。
在这些叔叔阿姨的身上获得优越感，尽情使用自己的职权，从他们中脱身挤入四等公民，最终又在他们面前丢进脸面。
好像除了那个青蓝色的标志，他和他所看不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孙一平退到一边，不敢直视柏章的眼睛，孙一平经常在害怕的时候看向自己腕间的标志，此刻却一眼都不敢再看。
柏章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和红姐他们告别，最后来到张英母女面前：“好好生活。”
毛可云松开拉着张英的手，给了柏章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也是。”
张英的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在红巢第一次碰见自己失踪很久的女儿时，她被人压在身下，张英被迫看完了那一场施暴，她恨不得杀了那个在毛可云身上蠕动的男人。
但她看到女儿的眼睛，她在哀求自己：“妈妈，不要这样。”
从那一天起，张英的心里开始下雨，她停止了流泪，她的心在滴血，在心脏枯萎之前，她要救女儿出来。
无数次，她偷偷找到女儿，让她跟自己走，但都被拒绝了，她说要留在这里，张英清楚自己的女儿，她绝不是被马志迷了心窍，只是担心拖累自己。
直到有一天，红姐开始有意无意的提起红巢的事情，最后她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柏章，大家竟然也都同意了这场对于他们来说很疯狂的决定。
张英终于可以不用拖累大家也能救女儿了，她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贡献了最多的佣金。
柏章来的这一天，她再次找到毛可云，告诉了她柏章的计划，也是那时候她得知了微露真正的死因，她的女儿果然勇敢聪明。
她们的世界终于放晴了。
在离开之前，柏章带着郁杭和小梨到公共厕所门前找自己放的东西，但地上已经空空如也了，应该是被放在了失物招领台。
柏章跟着提示找到失物招领处，果然看见了自己买的东西，他把东西塞给郁杭，郁杭漏出一个很疑惑的表情。
“你的枕头。”
郁杭把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跟着柏章下楼。
柏章从废纸箱拿出头盔，然后朝约定的废弃充电棚走去，他隐约看见有一个人。
走近了才发现，确实有一个人，是摩托车的主人，他斜坐在摩托上，手指尖正转着钥匙。
“你可以放在这就走的。”柏章接过他递来的钥匙。
男生轻跳下车：“那可不行，万一人家给我开跑了怎么办？你开吧，我走了。”
柏章已经跨上了摩托车，郁杭紧跟着坐在了后面，小梨乖乖的贴着郁杭。
柏章轻叹了一口气：“你走不掉了，上车吧。”
男生显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动物警惕的本能让他向后看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行迹很可疑的男人，他们右手摸着口袋，那里面显然是有枪的。
柏章早就知道红巢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他提前规划好了逃跑路线，自己的身份受限，有些星轨坐不了，还不如摩托车更快。
十七八岁的青年反应很快，但摩托车实在没有地方坐了，小梨只能支起机械腿站起来，男生见缝插针的坐了上去。
几乎是刚一坐稳，柏章就立马出发了，男生慌不择路一把抓住了小梨的机械腿。
小梨痛呼：“要断了，要断了啊。”
男生不断地回头看然后接着哀嚎：“我靠，我坐在最后面不会当成靶子打吧？”
“你还真去抢银行了啊，我靠，我不会今天就上通缉名单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昨日梦死(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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