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望月初满

2、第 2 章

　　这对兄妹是有名的江湖大盗，听说从未失过手，前段时间他们盯上了白国赈灾银。这笔银子对白国来说至关重要，由七王储北辰亲自押运，他来了个金蝉脱壳，把兄妹二人耍得团团转不说，还逼他们吃下了毒药。

　　储北辰一番言论，好似他宽宏大量，二人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混迹江湖多年，没想到如今栽在一个十八岁少年手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不如他们做贼的讲信义。

　　中年男人气得口不能言，脸憋成了猪肝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储北辰，你背信弃义，还算个正人君子吗！”

　　“正人君子？”储北辰听了不怒反笑，他都绑架敌国公主以做人质了，还谈什么君子？
　　何况，与恶贼有何信义可言？

　　他说：“我储北辰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我是什么性子，你们打我国赈灾银主意前就应该仔细打听打听。”

　　素来听闻白国七皇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十三岁上战场，小小年纪便杀人不眨眼，十五岁敢单枪匹马入阵取敌将首级，封王称将，十六岁便替白国收回十二座城池。如今十八岁，死在他手上的人已不计其数，传闻中他杀人如麻，嗜血吃肉，在战场上有活阎王之称，可在百里之外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中年男人心知已走投无路，猛地抬头，目露凶光，奋起扑向储北辰。

　　侍卫拔刀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储北辰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我想我们已经交过手，明知打不过我，何必垂死挣扎，本想留你们一命，既然执意送死，那本王成全你。”

　　男人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手自然了得，但面对眼前的看起来苍白羸弱的少年，他却没有一点把握。
　　心有惧意的瞬间他结局已定。

　　储北辰以极快的速度反手夺下他手中匕首，顺势一掌将他拍飞出去，男人应声落地。

　　一声女人的嘶吼传来。

　　“住手，再不住手，我杀了她。”

　　原来大家一心对付中年男人，却没注意到中年女人趁乱挟持了荣安公主，看来这才是男人拼死一搏的真正目的。

　　商久眼角噙着泪，一柄弯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她只要稍微一挣扎，就能立刻感受到利刃划入皮肤的割裂感，她只能仰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放我们走，不然杀了她。”中年女人将弯刀逼近她的皮肤。

　　商久大气不敢出，眼泪扑簌簌地掉，一双杏眼祈求地望向那人，希望他能救救自己。

　　储北辰盯着她们，眼底一片寒凉。荣安公主若是死了，他的计划将功亏一篑。

　　“那恐怕不能了，”他用脚踩了踩地上男人的身体，说，“他已经死了。”

　　只见男人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面色青白，细看胸膛也再无起伏，居然被储北辰一掌震碎心脉，一命呜呼了。

　　商久心道完了，狠狠闭眼。

　　“啊——”

　　女人果然受不了兄长死去的打击，发了疯地尖叫一声，挥刀割破商久的喉咙。

　　商久脑中闪过无数个回忆和念头，她闭着眼，耳边好似传来母亲的轻声呼唤，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她心里想着，嘴里也喊了出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皮肤上，商久浑身一震，片刻后，耳边传来一道凉薄的声音，“别嚎了，你没死。”她睁眼，对上了一双墨棕色的眼睛。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离得近了，商久终于看清他的脸，只见他面庞白皙，鼻梁高挺，商久看着他，他也在用一双墨棕色的眼睛打量她。
　　突然，他身体微曲，用力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王爷，”刀疤脸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储北辰止了咳，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劫后余生，商久松了口气，她摸摸了自己的脖子，还好，只是小伤口，可自己肩膀处怎么这么多血？她向下看去，只见女人倒在血泊里，喉咙裂开一道大口子，争先恐后往外“咕噜噜”冒血，女人被自己的血水呛到，双眼怨毒地盯着少年，断断续续地说出：“储北辰，你，你不得，不得好，好死……”然后瞪着眼咽了气。

　　顷刻间地上横陈着两具死不瞑目的新鲜尸体，一路上商久曾无数次诅咒这对兄妹，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遭了报应。
　　可商久却笑不出来，自己不过是从狼窝入了虎口，处境反而愈发危险。

　　只见名叫储北辰的少年抿着薄唇沉着脸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他脸色愈发苍白，像是索命的阎罗，商久吓得腿软，差点跌倒在地。

　　“别，别过来。”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强忍惧意对他说：“我父皇最最最宠我了，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放我走，他定会十倍百倍的嘉奖你，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只要你放了我。”

　　储北辰觑了她一眼，然后长臂一伸抓起她的胳膊，商久吓得惊叫出声：“别杀我，求求你。”

　　胳膊传来一阵剧痛，随着“咔咔”两声，商久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能动了。原来他并非要杀她，她忙把另一只手转过来，讨好地笑：“麻烦了，还有这只。”

　　还真是不客气。

　　她身上、脸上全是血，几乎半边身子都是鲜红一片，本就狼狈，此时更是惨不忍睹，储北辰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强忍恶心伸出手，又是“咔咔”两声把她的左手也接好了。

　　看着恢复的双手商久大喜过望，她的手没有断，只是脱臼了，真好，又有手可以用了。

　　这荣安公主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储北辰蹙着眉擦手，吩咐属下将她带下去，“把她收拾干净，别脏了王府。”

　　王府偏院，南烟屏风后水汽弥漫，雾气缭绕。

　　“好舒服啊。”商久满足地喟叹出声，她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了，水面还飘着玫瑰花瓣，她捧起花瓣浇在自己的身上，眯着眼享受，“好香。”

　　少女脸蛋儿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她细腻白皙的皮肤，重新落入浴桶中。

　　有两名侍女进来伺候她穿衣，商久皱着眉，她还没洗够呢，刚要表达不满，就被其中一个青绿侍女瞪了一眼，她只能憋回去，老老实实地任她们摆弄。

　　她头发许久未打理，轻易梳不开，青绿侍女拿了密梳用力插进她的头发里，不管不顾地往下拨。头皮被拉扯得生疼，商久眼睛里盛满泪花，要落不落的模样，煞是可怜。

　　“行了，我来吧，你带人把房间收拾出来。”另一个粉衣婢女看不下去，夺过梳子，为商久简单的盘了头发。

　　“真好看，谢谢姐姐。”商久感激地看她，冲她甜甜一笑。

　　粉衣婢女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位突然出现在王府的姑娘倒是个好脾气。
　　她柔声道：“姑娘叫我婉儿吧，王爷在书房等你，请跟我来。”

　　商久甜声道：“姐姐，你也别叫我姑娘了，我有名字，你叫我阿九吧。”
　　她跟在婉儿身后，用一双黑闪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冷冷清清的，一路上连仆人都没看到几个。

　　她问：“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

　　婉儿讶道：“这是七王府啊。”

　　七王府？商久皱着眉，哪个七王，怎么从来没听过。

　　书房里，储北辰端坐案前，打开一卷信纸。

　　是从釜国来的信。信上说荣安公主失踪数月，釜国国君龙颜震怒，举全国之力寻找公主。

　　外面传来脚步声，储北辰合上信纸，抬头望去。

　　商久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书房。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案前的少年也换了身衣服，白袍加身，头戴玉冠，让他看起来斯文俊秀，文弱不可抵。可一想到他杀人时的骇人模样，恐惧使然，商久不敢看他，只能偷偷打量。

　　少女肤白貌美，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又圆又大，唇色不点而朱，看起来像樱桃酪里混在奶汁中的那颗红樱。

　　梳洗过后，可算有了些人样。储北辰点点头，此等容貌确实当得上举世无双四字。

　　他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和毛笔放在她面前。

　　商久不解地看着他。

　　容貌是没问题了，但脑子有问题，连这都不懂。

　　“写信给你父王，让他知道你在白国。”

　　白国？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见她怔愣不语，他把笔塞进她手心里，“写吧。”

　　商久握着笔，盯着面前的白纸久未落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见她不肯落笔，储北辰说：“以为你贪生怕死，没想到还有点气节。”他慢悠悠提醒她，“可是荣安公主，你别忘了自己的处境，你可以不写，但没有你的亲笔书信，那我就只能砍下你一根手指，交给你的父王和母后了。”

　　这事儿他绝对做得出来，商久不敢再犹豫，颤颤巍巍地落笔。

　　笔尖在白纸上落下几滴浓黑的墨点，半晌，商久抬头问他：“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