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雾中来》旎旎果子

19、第 19 章

　　那天的宝塔山之行，虽说时间短促，却收获颇丰。
　　首先，是接触了久违的大自然，软绵的草地，茂密的树林，弯弯曲曲的山石小径，层层叠叠的树叶随风沙沙作响，清脆的鸟鸣在半空中争相欢唱。
　　空气格外的清新，每呼吸一次，就如同给五脏六腑做了次彻底的清洁与过滤，风习习地吹过来，如丝绸拂面般、是柔软和清凉的。在城市和办公室里待久了的人，难免心浮气躁，实在是需要经常来这样的地方做一做清心净肺的动作。
　　在入口处的山脚下和雨佳见到面时，尹洋看到她穿着一身深色的严肃的工装，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云珍对她的评价，因此脸上不由自主便漾出了微笑。
　　雨佳走近来，一脸好奇地问他在笑什么。
　　尹洋也毫不隐瞒，直接把云珍形容她气场强大到吓人的那套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雨佳听了乐不可支，笑说：云珍真可爱。
　　尹洋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随即步行上山。宝塔山是本城唯一位于市中心的山，地理位置优越，极受本城人的喜爱。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山坡几十处，树林茂密，植被丰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景可观赏，再加上山的海拔不高，走起来很轻松，因此不管大人小孩，大家有空都喜欢来走走，尤其适合每天需要散步健身的中老年人——
　　果然，一路走来，看见的差不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年轻人这时候都还在上班呢，哪有空啊！也就咱俩这种单位离得比较近的，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走走。
　　说的也是，尹洋笑道：所以咱俩这算是消极殆工呢，还是忙里偷闲？
　　两样都不是。
　　都不是？
　　就算是牛马，也要喘口气的呀！雨佳笑道：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所以咱们这叫做互相救命！
　　说完，两人一同大笑了起来。
　　一口气登了两三段比较长的阶梯后，两人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大平台，从眼前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望出去，便是山脚下的繁华都市的全貌。
　　阵阵咖啡的焦香从旁边的咖啡座里飘出来，刚好两人都有点走累了，便决定在此歇息片刻。
　　喝杯咖啡？
　　好哇。
　　于是两人一起步向柜台，雨佳点了咖啡，又要了份意面，而尹洋只要了杯咖啡。
　　你不吃点？
　　我不太饿。
　　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减肥。
　　我还不需要减肥吧？
　　雨佳笑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需要增肥才对，而且你的脸色有点太苍白了。
　　尹洋笑了笑：所以才约你一起爬山晒太阳的嘛。
　　两人边说，边走到室外、选了张桌子坐下来。
　　凉风习习，不远处有鸽子在飞翔，扑拉拉的振翅声与咕咕声不绝于耳。
　　雨佳拿出纸巾擦着额上和鼻尖处的细汗，她的皮肤，在树顶朦胧的阴影下显得越发白得细腻、如同骨瓷一般。
　　像这样一边看风景、一边就餐，实在享受！
　　面来了，雨佳立刻大快朵颐。
　　她的吃相极美，令人想起在碧蓝的湖水边优雅踱步和垂颈饮水的鹤。
　　尹洋的视线无法离开她，她逆光中的发丝，她下垂的眼睫毛，她咀嚼食物时嘴角微动的痕迹……
　　一朵飘落的油桐花
　　载在河面上
　　尹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后说：
　　云珍的事，太谢谢你的帮忙了！
　　雨佳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把发丝往耳后勾、一边笑着嗔怪地说：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啦！再谢的话，我会觉得你不把我当朋友的！
　　对不起，尹洋羞愧道：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云珍拉广告会拉到你的公司。
　　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从头到尾盯着，绝对不会亏待云珍。
　　那太让你费心了！你知道吗，云珍不过是个小实习生，结果她却打败了整个部门的正式工，拉到了你们公司的广告，我看她接下来在公司里可以横着走了！
　　雨佳嫣然一笑：说的我都想看看云珍横走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你想看吗？
　　怎么？能看到？
　　尹洋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直接就给雨佳表演了云珍平常在家里横行霸道的模样，把雨佳逗得哈哈大笑。
　　真好！雨佳抹着眼角被笑出的泪花说：你和云珍的感情真好！
　　尹洋坐回位子，动情地说：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的包容我、爱护我，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她们，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儿，尹洋的声音变得有点哽咽。
　　雨佳伸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尹洋摆在桌上的那只手背上。
　　她微笑地凝视着尹洋的眼睛，然后，以同样动情的声音说：
　　所以你一定要珍惜她们，尹洋，你我都清楚，能这样得到来自他人的真心与美好的感情，是很不容易的，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雨佳的这句话里也包藏了她自己的许多的痛楚。
　　尹洋久久地苦笑着，心里那一句 “也许我的幸运也已经到头了”的话，即使面对雨佳，他也很难说出口。

　　饭吃到一半，雨佳接到一个电话，回来时，她的表情变得古古怪怪的。
　　怎么？有事？
　　她说没事。
　　如果你有事要忙，那我们现在下山好了——
　　不用，真的，没事。她叹了口气，拿起咖啡，用力喝了起来。
　　尹洋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
　　还是走吧，我不想妨碍你工——
　　你坐下！
　　雨佳突然一声大吼，把尹洋吓到了，他慌忙坐下，却不小心绊到了椅子腿，差点就摔倒了。
　　雨佳噗的一声笑了，可是笑容就像烟花似的立刻就消失了，一阵风猛地吹过，落叶纷飞，一些掉在了桌上，一些掉在了雨佳的头发上，雨佳眼眶红红、对尹洋说了声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用不着道歉。
　　雨佳摇摇头道：
　　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的。
　　你有心事？
　　雨佳沉默。
　　和我说说吧，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的。
　　雨佳还是摇头。
　　手机铃声又响起，雨佳看了一眼，没有接，并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她拿起咖啡，又喝了起来。
　　尹洋内心的不安就像涟漪般在无限地扩大——
　　是不是张均安？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
　　尹洋！
　　嗯？
　　雨佳把喝光的咖啡杯放到了桌上：
　　你喜欢我吗？

　　那天下午，尹洋在办公桌前长久地发着呆，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物证样本、鉴定报告全都消失了，所有的图像和文字都变成了骆雨佳的脸，一张又一张的、在他眼前面不停地打转、变换、交替和重叠。
　　尹洋，你喜欢我吗？
　　当骆雨佳顶着她那张冰雪公主般美艳绝伦的脸、问出这句话时，相信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不为之动心的。
　　但——
　　即便春心缭乱，尹洋也十分确定、那绝不是骆雨佳在向他求爱。
　　因为他当时看得很清楚，在骆雨佳的眼中，出现的并非是期待、梦幻的眼神，而是充满了某种不确定、不知名的深深的恐惧以及不安。
　　是因为那通电话的关系吗？很明显的，一切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雨佳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她的情绪就一落千丈——
　　那是谁打来的电话呢？
　　是张均安所在的医院吗？他又发疯大闹了？
　　但应该不是，雨佳没必要对他隐瞒张均安的事，毕竟这之前她已经什么都跟他说了。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雨佳究竟在面对怎样令她如此恐惧的困境呢？
　　下山的路上，尹洋对雨佳提起他计划搬家的事。
　　原先闷闷不乐的雨佳，顿时来了精神。
　　想租房子？
　　嗯。
　　有什么要求？
　　离单位近点就行。
　　没问题！回头我给朋友打个电话，很快就能搞定！
　　尹洋惊奇：怎么你原来是开万事屋的吗？这事你都能帮忙？
　　结果他这话并没把雨佳逗乐，她反而是带着点哀楚的表情苦笑地说：
　　尹洋，你太不了解我了，可明明是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这是为什么？
　　尹洋理所当然地说：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不分贵贱、只求心灵相通，怎么？难道你不觉得我值得做你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尹洋这番话里的酸意，雨佳突然扑上前来、抱住尹洋的胳膊、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然后，她抬起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宝石般金光闪烁的双眸定定地望住尹洋说：
　　尹洋，你太好了，像你这样的大好人，现如今很难再遇到了，因此，我每次见到你时，心里都觉得很悲伤，请你不要讨厌我，因为，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糟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