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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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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和拽着无力挣扎的花璃,一路拖进幻界总部。
“发布会上讲得这么好,麻烦帮我测试下游戏咯。”
花璃被脸着地扔进了测试厅。抽搐着坐起身时,李渊和正笑盈盈地向她挥手,测试区大门缓缓合上。
爹的……
花璃咬着牙,强撑起疲软无力的身体。脑子一跳一跳地疼,眼前昏黑,伸手不见五指。就在这时,地面竟然开始发烫。
电光划破黑暗,接着,花璃发现自己跪在空无一人的沥青柏油马路上。
暗红色天幕掩映着诡异倾斜的摩天大楼,在视野中被蒸腾的气流扭曲、模糊。
……红月……
花璃的表情抽搐一下,她爹的要干什么,这可不是晚宴上的全息4D影像……这是可完全感知的协议游戏啊!
花璃感到灼痛,举起自己的手看,掌心通红通红的。
用意志力强行对抗神经抑制剂的药性,花璃逼迫自己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末日的崩坏已在预热,脚下的大地传来颤动的嗡鸣。
“系统……安全模组检测……”
头很疼,花璃背上沁出了汗水。她踉踉跄跄地跑着,一面召出着协议系统。
“未检测到安全模组。”黄色的三角感叹号闪了一下。
……什么意思?
“强化,打开体能强化!打开数据界面!”花璃一瞬间被吓清醒了。空气的温度还在升高,跑动时脚下的沥青黏糊糊地粘在鞋底,仿佛拉着拽着要将她留下。
“强化协议已锁定。玩家数值已锁定。”
李渊和!
叫苦不迭。
随着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轰然裂开,花璃被震倒了,情急中翻身躲过裂隙,不顾疼痛,扣住融化沥青的手指仿佛被烤熟了。
花璃惨叫出了声。
“……李渊和!要……要出人命的!《红月》还没经过人机测试啊……”
李渊和冷冷地在监测屏前看着这一切。药物抑制中,花璃的心跳竟然仍达到了180的极限。但李渊和无所谓,把墨镜抖开重新戴上,踩着高跟皮鞋漠然离开了。
何千已经没兴致和潜在合作方谈论合同事宜,她现在正在心里起草着明天八卦新闻头条的公关应对策略。
《疑新恋情曝光!幻界总裁与神秘金发女共享房卡5小时》以及《幻界回应花璃酒店争议:系正常业务洽谈,会议记录可查》。
丝毫没察觉到被下毒的新总裁正在末日游戏中水深火热地垂死挣扎。
*
陨石雨漫天坠落,不曾停歇。
花璃仰躺在地上,满脸血污。绝望的猩红染透了她逐渐扩大的瞳孔。沥青纠缠着无力抬起的四肢一寸一寸往下拽。血液在沸腾,翻涌着冲击心脏,又从口中溢出。
融化流动的张力把身体从背部缓缓撕裂,意识在极度疼痛中变得模糊,花璃看得见自己的皮肤炭化,变成粉尘浮动在扭曲的热浪里。
“安全模组……检测……”花璃发不出声音,就连唇形蠕动都极度困难。
“未检测到安全模组。”刺眼的黄色三角形闪了闪,一瞬又消失。
……现在几点了……何千……是不是该上班了……已经过去多久了……
李渊和把时钟显示都关掉了。
“花总……花总!”测试厅外传来何千焦急的声音,恍如隔世般在花璃嗡鸣的耳边回荡,“立即激活磁屏蔽阵列!”
花璃的目光又一次涣散,熔岩从胸腔渗了出来,空洞的躯体混合着沥青熔化、流动。心跳监测模块滴滴地报着警,头痛欲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花……总……”侵入的一段程序数据停止了磁屏蔽进度。
音调带着不怀好意的调侃,在滋滋的电流声中支离破碎。陨石燃烧着从天坠落,重重砸碎了花璃几根肋骨。
带着薄荷香的凉风吹动热浪,红褐色迷离焰火中,视网膜忽然映出耀眼的白光。花璃已然扩散失焦的瞳孔骤缩,骨骼寸断却猛地挣扎。李渊和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手枪上膛的声音在模糊远去的崩裂声中格外清晰。
嘭一声炸响,子弹穿过花璃眉心,脑浆四溅崩落在流动的沥青地上,瞬间化作烟气。心跳监测模块发出爆鸣,混杂着何千慌张的尖叫:“花总!”
*
医院。
疼痛比意识更先清醒过来,她仿佛被撕裂成几半。
花璃浑身的肌肉痉挛着,一口血从肺里涌出,喷进呼吸面罩。疼,五脏六腑针扎般疼。
删除安全模组的协议游戏对人脑的刺激是无法测量的。虽然除了挣扎时的抓伤,身体没有受到游戏的实质性伤害,但感官的余震仍在持续。
满脸血污混着未干的泪痕,她的惨相简直不堪入目。
窒息。几欲再次昏厥,氧气面罩忽然被人温柔地摘下了。
窗户没开。来人冰凉的指尖扫过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细风,丝丝缕缕,透心凉。
浑身酸痛中,花璃强行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个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成型。仍看不真切,披肩长发,黑丝绸开背裙,皮肤光滑雪白,腰肢不盈一握。
……不会是她吧。
虽然病得要死要活,花璃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个女人怎么避开守卫进来的?
这回死定了。
“命真硬,花总。”李渊和绞了条温热的毛巾,走上前擦掉花璃脸上的血污,“现在你痛苦的表情,比在亡妻葬礼那会儿真实多了。”
花璃头晕得厉害,眼中的景象如同老旧雪花电视,一阵一阵模糊断片。她想喊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危险。
氧气面罩又被重新扣回脸上。李渊和抿嘴一笑,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掏出一支针剂:“真是麻烦。都成这样了,竟然还活着。”
针头扎进连接着花璃手背静脉的吊瓶,李渊和缓缓推动活塞,把药液注进去:“补刀的时候还得见上一面……我最讨厌和前任社交的场合。”
临走还不忘把镇痛剂流速调到最小。
剧烈的疼痛击穿了花璃危如累卵的意识。镇痛剂在失效,花璃强行支撑身体,想去摁枕边的呼救按钮。手却不听使唤,抖得厉害。
她挣扎着用身体压上输液软管,一寸一寸地拽。胶带渐渐扯松后,血肉模糊地把针头拔出皮肤。腹侧的伤口和手背一齐崩裂,涌出的血浆污染了一大片床单。
花璃再次昏迷过去,直到半个小时后,值班护士尖叫着喊人抢救。
*
何千在监控室反复看着录像回放。虚弱的花璃突然毫无征兆地拼命挣扎,拔掉了输液软管。
病房门口雇佣人员日夜把守,窗户也好好地锁着。除了几小时前记录生命体征的医护,没有任何可疑人士进入病房。
唯一能解释花璃异常举止的,只有她最新出炉的心理状态评估报告。多巴胺和谷氨酸异常升高,出现认知紊乱和侵入性幻觉,有概率患上精神分裂症。
在何千看来,花璃就是喝醉了酒被人拖回公司,自己把自己玩疯了。
“您就好好休息吧,根本没人想暗算您。”何千恭敬地语调透着冷漠,“李渊和已经死了,您亲手做的事,不记得了?”
“我……”花璃闭上眼深呼吸,强忍着头疼,“我没杀她。”
何千没有接话。要说幻觉,协议游戏确实能制造幻觉。
但是李渊和的葬礼事宜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幻界易主之时,自己就站在薄荷垫的玻璃棺旁边,不可能有差错。花璃是真的疯了还是爱惨了李渊和,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笃定宣称她还活着。
话说回来,李渊和要是活着,那何千自己离死还远吗?
何千从不敢猜测李渊和对于背叛者的容忍限度。
“我回去忙公司的事了。”何千收拾好思绪,站起身,拢了拢飘到前侧的黑发,“花总您好好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不能让您接触协议游戏了。”
总裁办公室。
何千拨通了李渊和父母的境外号码,想了想,又挂断了。
先是一不小心弄死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又一不小心弄疯了他们满意的女婿。自己现在真是要多讨人嫌就有多讨人嫌。还是先把事情压下去好了。
话说回来,那夜到底怎么回事?金发女不会是竞品公司派来的,把花璃暗算了吧。
杀掉这个二傻子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晃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千的指尖飞快扫着花璃专用的全息终端,查看着花总当日启动的《红月》协议数据。
令人惊心动魄的生理数据和多达百余次对系统的召唤,把花璃绝望万分的惨状都具象化了。她不停地唤出系统安全模组,试图强制暂停和退出协议,但都被自动否决了。
那天花总喝得烂醉,也不像会自己把安全模组删掉的样子。
何千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可是还在测试中的协议,只有自己和总裁有解锁权限。如果不是花璃授权解锁的,难道会是黑客吗?如果是黑客入侵,自己肯定有所察觉。毕竟何千就是干这行的。
何千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喝醉。
那如果不是何千解锁的协议,另一位有权限的又死了。除了花璃自己又能是谁?死人吗?
何千打了个哆嗦。
淡淡的薄荷香像从前那样。但办公室的盆栽都被搬掉了,兴许某人惯用的香水味道太过浓郁,一直散不去。
何千从下午开始调数据,持续工作到深夜,办公室的灯都没空开。
偌大空旷的房间,只有全息屏上挨挨挤挤的公式数据,发着莹莹蓝光。全息影像暗淡的一霎那,何千忽然看见屏幕后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睛盯着自己,笑意温柔,严寒刺骨。
何千踉跄后退,跌坐在红木桌后的真皮办公椅上,惊恐万状的尖叫在整栋大楼回响。
爹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