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鹳吻鱼

95、物理

　　江崇敏被带着见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当时的研究所所长，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成了书记。
　　俩人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
　　江崇敏试着叫了一声：“老师？”
　　楚伯华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染得乌黑，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听到江崇敏的声音恍如隔世，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谁。
　　“你是江崇敏？”
　　江崇敏神情有些激动：“老师是我。”
　　楚伯华也十分客气，“请坐，请坐。李仁浩说你有事找我。”
　　江崇敏点了点头，那天李校来问她还是说出来了实情，“我想问问我丈夫谭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
　　楚伯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啊…”
　　江崇敏紧张地看着他，哪怕有一点消息也是好的。
　　“他这个事情是和马道临有关，还在调查，应该是犯了重大错误。”
　　楚伯华没有夸大其词，有人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谭兆本身和这件事关系不大，当初应该是顺了点钱走，被带走调查属于正常情况，顶多三个月，这帮人是真的沉不住气啊。
　　楚伯华：“他们之前有过交集，谭兆他当时有没有拿什么？”
　　“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江崇敏极力回想，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不知道谭兆有没有瞒着她什么。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到他们家只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二十多年也没换过房子。
　　楚伯华面露难色：“这个事情难办啊，我只能帮你打听打听，这样，我这边一会儿还要开个会，你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江崇敏心中明了，眼里的希望灭了下去，楚伯华压根没有她电话怎么打给她？但此刻也只能附和，掏出笔和纸：“好的老师，辛苦您了，这是我号码，您留一下。”
　　“好的好的，你放心。”楚伯华连连保证道。
　　送走了江崇敏回到位子上，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个学生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江崇敏在门口站了老大一会才回了家，给李校打了电话，“校长，我从那边回来了。”
　　“有什么说法吗？”
　　“他说尽量帮我打听，也是辛苦您了。”
　　“没什么，他现在是一把手，这事应该不难解决。”
　　“好的好的，谢谢您。”
　　江崇敏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应该送点东西的，她家没什么好东西，贵点的就是谭兆的烟酒，送酒吗，会不会太寒酸，还是直接送现金，她没有做过这种事，顿时觉得心惶惶。
　　万一楚伯华不是那种人，会不会像是在侮辱他，把他惹恼了事肯定难办。
　　或者他这个位置可能看不上这些，这么多人排着队送礼，能轮得到她吗？
　　江崇敏陷入沉思，突然目光扫到中午关怜拿来的东西，盯着那处看了良久，犹犹豫豫最终转过头不去看。
　　她是人民教师，做不出来这种事。
　　关怜下午回到家一进门看到杨玉平坐在那，不吃零食，也不看电视。
　　杨玉平看见他手里拎的鸡汤问：“老师给你的？”
　　关怜没说话，到厨房把鸡汤放好，杨玉平挺着大肚子自然地打开煤气灶想要热一热。
　　“你这老师对你不错。”杨玉平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像是神经错乱一般，“他犯什么罪了？”
　　“不知道。”
　　杨玉平开始掩面痛哭，“怜怜，那我怎么办？我马上就要生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关怜伸手把火关掉，他不想给杨玉平喝，他该扔在半路的。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杨玉平沉默了一会像是有了解决办法又开心地笑起来，“那…那你再去找那个人，他有钱！”
　　“我为了你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你忘了吗？”
　　“不可能，你前几天还穿着他给你送的衣服，你别想骗我。”
　　关怜顺着杨玉平的思维冷声说道：“他睡够我了，我也生不出孩子，把我赶走很奇怪吗？”
　　杨玉平好像在思考，抖着嘴唇看向关怜。
　　“不可能。”
　　“谭兆不也是因为你能生孩子才跟你在一起的吗？我是男的，我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你还指望我帮你救人，做你的春秋大梦。”
　　杨玉平信以为真，痴痴地念叨着：“那我怎么办，我和妹妹怎么办，怜怜，你不能不要妈妈，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只要我和他断掉，你愿意养我们。”
　　关怜看着杨玉平丑陋的脸上爬满恐怖的泪水，“你愿意断掉？”
　　“我愿意，我愿意。”
　　“我上大学你也跟我走？”
　　杨玉平彻底慌了：“我去，我去，你去哪里我都跟着。我…我孩子不要了，我到时候生下来我把她送给谭兆老婆……”
　　关怜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杨玉平：“你敢！”
　　“我……他当时说好的只要生下来就给我一大笔钱，他还要娶我…”
　　关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冷得发抖，传到杨玉平耳朵里更像是诅咒：
　　“这孩子当初是你要生的，你就要养，你最好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要是让我发现你想把她送给别人，我就把你送去吃牢饭。”
　　杨玉平瘫软在地上忍不住颤抖，她觉得关怜好像是魔鬼，那不是她的怜怜，那不是。
　　关怜没有理会她，砰的一声摔上厨房门，决定把谭兆送进去是对的，最好永远不出来。
　　关怜不想在家里待，简单地拿了几张试卷就出了门，准备去图书馆待到晚上再回家。
　　还没走到地方曲宽彦的电话来了。
　　“怜怜。”
　　“嗯。”
　　“我已经在机场了，晚上八点多能到。”
　　“好。”
　　两个人没说太多就挂掉电话了，关怜没想到他能回来这么早，看了看不远处的图书馆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没到六点钟关怜就到机场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开始做试卷，一进入学习状态仿佛自带结界，时不时有人路过也没打扰到他，反倒他自己比较惹眼。
　　再抬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七点多了，他有些渴，起身去找水。
　　瞥到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直接往接机口走了，飞机提前到了。
　　曲宽彦没有带行李，穿了件深棕色夹克衫，头发向后拢，迈着大长腿从里面出来，整个人干净又利索，跟他做事情一样绝对的执行力，绝对不拖泥带水。
　　这人出场自带聚光灯效果，一出现关怜就看见他了。
　　曲宽彦刚出来没几步就掏手机给关怜打电话。
　　“怜怜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那刚好，我去接你吧，差不多四十分钟你从楼上下来。”
　　“不用。”
　　曲宽彦停下脚步，眉间有些担忧，“怎么了？”
　　关怜背着书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曲宽彦拿着电话愣了好几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听见自己心在怦怦直跳，反应过来后，上前重重地把人抱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
　　曲宽彦笑出声，他怎么觉得怜怜学坏了。
　　俩人坐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你昨天几点走的。”
　　“两点，正好赶四点半的飞机。”
　　关怜看到曲宽彦精力充沛的样子完全想不到他一夜没睡。
　　“不困吗？”
　　“还好，飞机上睡了一下。”
　　“你回去什么事？”
　　“我要一直在国内的话，下半年就要给家里帮忙了。”
　　过生日那天夜里，曲宽彦等关怜睡着之后就没再睡了，怕闹钟把他吵醒，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出门了。
　　早上八点钟左右到的家，曲宋成已经在等他了，一定让他今天过来也算是一场服从测试，还有脑子能思考就乖乖听话过来，给台阶不下的人才是傻子。
　　“妈妈和于姑姑在你家？”曲宋成明显态度好多了。粱蓁一番劝导之后，他算是有点想通了，曲宽彦再成熟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孩，他没必要插手，过一阵可能就散了，他们毕竟是亲父子，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弄的这么难看。
　　“嗯，在家里。”
　　“你是确定不打算出国了是吧。”
　　曲宽彦点点头，“不出去了。”
　　“大学专业也选好了？”
　　“选好了。”
　　曲宋成无奈地点了点头，“挺好的，等下半学年上完就来公司吧。”原本还想让他出去几年给他点缓冲的时间，现在看来也完全没必要，说不定国内的情况对他更好。
　　“可以。”
　　曲宽彦听话的样子也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曲宋成抬眼瞥了这个大儿子一眼，有些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别的事情我们电话再说吧。”
　　曲宽彦知道曲宋成是在故意刁难他，让他一大早回来，重要的事情一件也不说，要放电话里说。尽管如此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曲宋成接着又提醒道：“不要心里不高兴，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用得上的资源人脉哪个不是家里的。”
　　“我没有，我一切听从安排，无论是从利益和情感上，照顾家里都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力做好。但是关怜是我个人私事，我希望您能给我自由。”
　　父子俩这么久了第一次直面这个话题，曲宋成知道曲宽彦没有说空话，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无论哪一件事他真的有在听话，连叛逆期都没有。
　　曲宋成不是父权制社会的老古董拥有绝对权威，他不能既要他事事听话服管，又要要求他有果敢魄力。
　　平心而论，这个大儿子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一直以继承人的身份来培养的，没人比他更合适了，有头脑能藏得住心事，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在培养的过程中甚至没有花什么心思。
　　自从转学之后一些培训教学就转到了线上，汇报上来的进程是一点也没耽误，甚至会提前完成。
　　曲宋成有时候心里是亏欠的，小儿子和小女儿的生活无拘无束，他们不需要这么累，喜欢就去学，不喜欢就扔一边，后来再跟着曲宽彦慢慢历练也是可以的，但是曲宽彦不行，这也是梁臻在这件事上选择接受的重要原因。
　　他们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他们也怕曲宽彦不开心。
　　再者，万一惹恼了他，撂挑子不干了也是个大麻烦。就算没有家里的支持，他自己的资金也够他翻盘了，一走了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曲宽彦说出来这个话完全就是变相的请求示好，他不至于装聋作哑。
　　曲宋成沉默了一会问：“他准备学什么专业？”
　　“天体物理。他喜欢物理。”
　　曲宋成听到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物理？以后做什么？老师还是科学家？
　　太久没有听到这些过于理想化的东西了，潜意识里会觉得更像是幼儿园小孩给的答案，狭隘的思维里只有这些。
　　曲宋成即便瞧不上，面上也是一副极为认同的样子：“物理不错啊，要我帮忙联系一下吗？”
　　“需要的话我再找您。”曲宽彦不算是拒绝，上大学之前不一定，但是之后肯定是用得上的。
　　既然他张口要给，为什么不收。
　　“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下午你休息一会，再让人送你回去。”
　　曲宋成起身要出门锻炼一下，要是再这么聊天耗下去，又要白白送不少东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