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传》鹿以寻

33、质问

　　“公子可还记得我？”嫦娥柔声道。

　　“嘿嘿！怎么不知道？”王大清大笑了两声，突然变了脸色，一脸鄙弃不屑道：“听闻你被蒙异休了，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干什么？”
　　这几天里，嫦娥和玉兔暗中来到城里打探，得到了两个有用的消息：一是蒙异对外宣称休了嫦娥，他与嫦娥一家已经断绝了关系，想必他也觉得嫦娥当众被逼死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才这般的放出话来，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另一个也是个好消息，她们打听到王大清近来每天晚上都去城西的小酒馆喝酒，偷偷跟了几次摸清了他的路数，于是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出现在了王大清的必经之路上。

　　“公子你说呢？”嫦娥却只是朝他笑了笑，并不作答，幽幽的越过王大清朝一边的小巷子里拐去，走了几步以后，又转头朝王大清笑了笑。

　　王大清已然神魂颠倒，心中暗暗叫好：“算命的说我有桃花煞，老子果然是日日有桃花……”
　　王大清嘿嘿两声，跟了上去，他追的越快，嫦娥就走的越快，他气喘吁吁的慢下来，嫦娥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偶尔扭头看他一眼，嘴角噙着笑，直让王大清心痒难耐。就在他快要追赶上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嫦娥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王大清这才注意到，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破败的茅草屋，想必这嫦娥被休了以后，也不敢回家去，只好躲在这个鬼地方生活，正好，让他这面慈心善的王大公子来温暖她一晚。

　　王大清心里想得美，嘿嘿一笑，不假思索的迈进了黑漆漆的门槛，只觉得脚下一滑，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扑到在地。
　　王大清冲天骂了两句，就地抬头看向嫦娥躲开的方向，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四面黑黢黢的房屋，屋子里漆黑一片，令人心寒。

　　王大清不知道嫦娥是不是躲在某个屋子里，有些害怕的试探着喊道：“小嫦娥，你在哪里呢？别作弄我了！嘿嘿……嘿嘿！”
　　却始终不见有人应答，王大清朝黑漆漆的院落里看去，心里仿佛是长了一个蚂蚁窝，既饥渴心切的想要冲进去趁黑作乱，又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子打怵，两腿像是钉在了原地一般，饶是心里百爪闹心，两腿却微微打颤移动不得。

　　就在他心痒难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看到一盏微弱的烛火从屋子里飘了出来，王大清看到嫦娥端着烛台背对着自己，朝对面的一个屋子缓缓走去，在微弱的烛火下，她的杨柳细腰尤为惹火。
　　王大清再也顾不上什么稀奇，担忧也忘在了脑后，只当是这小妞儿在和他玩乐，于是兴冲冲的跟上了嫦娥的步伐，紧跟着嫦娥进了主屋，只见嫦娥面朝一堵墙背对着自己，似乎在凝视着对面墙上被烛火投上的巨大的阴影。

　　王大清顾不得那么多，欢天喜地的伸出油腻的肥手重重的拍了眼前的美人肩膀一下，那美人似乎受了惊，手中的烛火闪了闪，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转过身来。

　　“啊！！！”王大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最后的一点儿酒精现在也醒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张血淋淋的脸，鲜血从两只眼角流下来，长长的舌头像是断了一把挂在了嘴唇边，随时都有可能掉到地上，变成一条蛇爬上他的腿。
　　王大清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有想象力，可是他的舌头却在打结，结结巴巴的试图后退：“你，你，你……不，不不做亏心事，不，不……鬼，鬼，鬼敲，敲，敲——”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尖叫的内容让他试图逃窜的双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你，你是豆腐小仙！”

　　王大清倒在地上，微微侧头一看，这次眼前的人倒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嫦娥，但是他现在对这娘们儿已经没了心思，从嫦娥喊出来“豆腐小仙”这四个字的时候，王大清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遁走，或者，装死成吗？

　　“豆腐小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 “豆腐小仙”发出嘶哑的叫声。
　　“你怎么了？”
　　“我的嗓子坏了……” “豆腐小仙”慢慢的沙哑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豆腐小仙”说话很慢，眼神慢慢的从嫦娥身上转移到了王大清身上，在和王大清对视的那一刻，突然嘴角大大的咧开一个笑容——真是笑比不笑还要渗人：“上吊了呀？”

　　“啊！你死了，可和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死了和我无关，我现在就走了，就走……”
　　王大清说着一手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是爬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反而又摔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氤氲起来一股儿怪异的骚臭味儿，王大清是站不起来了，只能撑着地面，就地稍稍挪了个窝儿。

　　“不关你的事！那你心虚什么？”
　　“谁，谁，谁心虚了…… 我，我，行的正…… 坐得直……”
　　“哈哈哈，哈哈哈” “豆腐小仙”发出疯狂的笑声，恰逢一阵狂风刮过，随着她的笑声，院子里的锅碗瓢盆、杂草木枝全都被卷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王大清已然吓得魂都没了，他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你又不是被我害死的，为什么非要来找我？你应该去找，去找那些围在你摊子前骂你、赶你走的那些人，是他们逼死你的，关我什么事？”
　　“牙尖嘴利！你一毁我身子清白，二毁我名誉清白，三毁我生意清白，这三宗罪够你在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吞刀子的！既然你不肯承认罪行，” “豆腐小仙”阴森森道：“那我就把你带到阴曹地府里去，让阎王爷来验验真假！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你都做了什么？你快认罪呀！”这时候一旁的嫦娥着急道：“我听闻含冤而死之人化为恶鬼，会一直缠着害死她的人，你快些认了罪，也好跟她两不相欠啊！”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王大清嘴上结结巴巴，嘴上也仓促了起来：“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我只是干了所有男人都会干的事儿……”
　　“你还嘴硬！就不怕真去了十八层地狱，那些阎王爷可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干了什么门清！”嫦娥大喝道，接着又对“豆腐小仙”拜了拜，道：“仙家，让我来为你劝一劝罢！”

　　嫦娥上前一步，挡在王大清和“豆腐小仙”中间，低声对王大清说道：“你还要不要命啦！犯得着和一个恶鬼较劲嘛！”
　　王大清被吓唬住了，全然已经忘了思考为什么嫦娥会在这里帮腔豆腐小仙，他结结巴巴道：“我认了罪，那岂不是更有理由带我走了？”
　　“这个……你有所不知……”嫦娥看了豆腐小仙一眼，小心翼翼道：“你给阴间鬼认罪，关你阳间人什么事？你只要把你的罪状老老实实的写了，签字画押了，然后烧给她，这阴间收到了你的认罪书，豆腐小仙也消了怨气，投胎转世去了。接下来，你照样吃喝玩乐，能受什么影响？”

　　王大清被嫦娥说的一愣一愣，在嫦娥的催促下，终于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来到桌前，借着微弱的灯光写了认罪书，待他写完以后，正要直接就着烛火烧掉，却被嫦娥拦了下来：“诶！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这么随便烧了，你多少也得拜个祭台啊！”
　　“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祭台啊……”王大清快要哭出来了。

　　“你回家去找找呢？”嫦娥建议道。
　　“回——家？”王大清眼睛都亮了，区区两个字兴奋而压抑的拐了十八道弯。
　　“仙家，他诚心悔过，就放他暂时回去取祭台来，好好给您烧烧纸钱！”嫦娥转头对着“豆腐小仙”恭恭敬敬的提议道。
　　“哼！他不会跑了不会来吧？” “豆腐小仙”沙哑道。
　　“不不不不，我一定回来！我一定回来！”王大清尖着嗓子喊道。

　　等到“豆腐小仙”说出允了两个字时，王大清只觉身上一股神力，像个炮仗似的飞一般的窜了出去，随着院子大门被撞开发出哗啦啦的破裂声时，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不约而同的欢悦的笑声。

　　“哈哈哈，姐姐！他刚才那副样子，真是笑死人啦！他居然都吓得尿裤子了！真是没种！” 玉兔摘掉了挂在嘴巴上的“长舌头”，擦了擦脸上的草汁，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姐姐，我演的像不像！”
　　“像极了！连我看了都要害怕呢！”
　　“姐姐才没有害怕，姐姐明明是有勇有谋！”
　　“咦，兔兔还会说成语了？真是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看！”玉兔双手刮着自己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嫦娥道。
　　“你呀……”嫦娥宠溺的笑了笑，说道：“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万一他真的回来了，可就露馅了。”
　　“他？姐姐你放心，他走了以后，绝对不敢回来了，哼，怂包！就知道欺负弱小！”

　　“好啦，充满正义的玉兔小姐，现在咱们手里有了证据，可以去还豆腐小仙一个清白了！”
　　“姐姐，有了这个认罪书，就可以吗？”玉兔凑上来，看着嫦娥手里的认罪书。
　　“嗯……应该，应该可以的吧！”

　　此刻，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嫦娥隐隐的感到，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