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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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课业结束后陆纪名就从韦焱那里收到了诗会帖子。
陆纪名官职本不高，也并非自小在京中长大，没有关系亲近的同僚或朋友，只能带了陆关关随行独自赴宴。
今日不必穿官服，陆纪名稳妥起见挑了个素色长衫，丢进人群里都寻不出的那种。
出门时陆关关还跟在后头小声嘀咕：“今日诗会全是京中显贵，都说人靠衣装，少爷穿成这样，怎么跟那些公子王孙结交？”
陆纪名轻笑：“结交他们做什么？”
“老爷回乡前不是嘱咐了吗，少爷是长房长孙，又高中探花，陆家如今全靠少爷。少爷既不愿姻亲提携，总得多结交些显贵，日后官场上好互相照应着。”
又不能在东宫讲一辈子文章，迟早是要往前一步的，陆关关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陆纪名不想再做这些了。
前世为了融入同僚，他曾与百官一同跪求韦焱立后。后来想想，他人生里后悔的事不多，这竟算得上一件。
这辈子既然不打算再往上爬，结交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无用，周围的人多了，迟早要被人群裹挟着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陆关关见陆纪名没回答自己，以为陆纪名还端着读书人的那股心高气傲，瞧不上这些人情世故，立刻劝道：“少爷，既已入了官场……”
陆纪名不想跟陆关关讲得太深，拍了下他的肩膀，止住了话头：“关关，我问你，你是听老爷的，还是听我的？”
陆关关没明白陆纪名突然说这个干嘛，愣了一下：“我是少爷的人，自然听少爷的。”
“那你往后记着，振兴陆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要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就行。”
陆关关困惑点头，心说少爷往日里明明最看重陆家的，今儿这又是突然撞了什么邪。
今日的诗会在二皇子韦煊京西的园子里办，离得不算太远，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太子素爱凌霄花，韦煊自小崇敬兄长，在园子里也种了许多，如今正是凌霄花期，但凡粉墙黛瓦之上，皆是入目火红一片。
又是凌霄花……陆纪名想起自己未曾送出手的那块玉佩，不由一阵心虚。
这会儿人已经到了许多，陆纪名在东宫呆久了，跟朝中这些官宦子弟没什么接触，瞧着没几个认识的，偶尔知道身份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寒暄一声就再无其他话可聊。
想了想，陆纪名干脆往园子后面的临风阁走去。方才内监说二殿下在临风阁备好了点心，有点心的地方，自然会有熟人。
果然不出陆纪名所料，刚到地方就瞧见了尹羽歇拿着块糕点往身边的人嘴里塞。
尹羽歇面对着路，塞完点心一眼瞧见了陆纪名，冲他挥了挥手：“陆大人，怎么才到呀，过来尝尝点心。”
这回不是在宫里，没什么规矩可言，尹羽歇也比前几日太子生辰时放肆许多。
他知道陆纪名素来不爱与太多人交游，今日诗会上多半没几个认识的人，于是很热情地招呼他与自己一道。
陆纪名虽京中没什么好友，却也不是个性子孤僻的人，不喜欢落单，过来临风阁本就是寻摸尹羽歇会不会在，听见尹羽歇叫自己，便立刻走了过去。
“这位是跟你提过的陆纪名，陆大人。”尹羽歇介绍陆纪名跟身边的人认识，“陆大人，我身边的这个就是子潇。”
桓子潇把尹羽歇塞给他的点心咽下去，转身面对着陆纪名，朝他行了一礼：“陆大人好，在下桓子潇。”
“桓子潇……”陆纪名看着桓子潇那张足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的脸，一瞬间失神。他没想到刚进园子就遇到了前世的桓贵妃。
也是桓子潇与尹羽歇站在一起，陆纪名才想起来，尹羽歇生前与桓子潇关系最好，一直是焦孟不离。他在东宫讲课时也时常能听到尹羽歇念叨桓子潇的事。
他前世与桓子潇的初次见面，应当是在尹羽歇的葬礼上。再往后陆纪名与桓子潇零星见过几次面，不过那时陆纪名就已经不记得他与尹羽歇交好的事情了。
再后来，桓子潇成了贵妃，他们倒是偶尔能在宫里遇见。记忆里的桓子潇矜贵娇气，受不得一点苦，吃穿用度都要全天下最好的。同时性格又很温和健谈，从来不为难下人，因此很受人爱戴。
而面前这个桓子潇，嘴角还有尹羽歇方才硬塞给他的酥饼留下的渣，看起来跟只刚抢完食的猫似的。
尹羽歇以为陆纪名不知道桓子潇是谁，于是继续介绍道：“桓太傅是子潇的父亲。”
陆纪名回神，露出笑意：“桓公子，久仰了。”
“久仰？”尹羽歇捂嘴笑起来，“他有什么好久仰的。”
桓子潇嫌尹羽歇当着刚认识的人挖苦自己，拿胳膊肘捣了尹羽歇一下，尹羽歇迅速躲开了，笑着问陆纪名要不要吃点心。
“这里头哪个最好吃？”陆纪名问。
提到吃，尹羽歇可来了精神，说道：“那边那个樱桃酥酪好吃，我给陆大人端一碗来。樱桃马上都过季了，这可是二殿下冰窖里存的最后一茬鲜货，为了他大哥，全都拿出来了。”
尹羽歇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留陆纪名跟桓子潇面面相觑。
桓子潇无奈地摇头：“那大傻子，提到吃的就什么都忘了，陆大人别怪罪。”
“尹公子赤子之心，倒也不失可爱。”
“赤子之心？他呀？”桓子潇大笑起来，“傻兮兮的，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桓子潇的语气动作里却有很明显的围护和偏袒，陆纪名知道，若是自己此时附和，桓子潇必然又会反驳自己，反过来说尹羽歇的好。
这反应，再结合方才尹羽歇与桓子潇的互动，活脱脱就像一双情窦初开而不自知的……陆纪名看向桓子潇。
原来前世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事事如意吗？
“来了，樱桃酥酪。”尹羽歇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端了两碗，一碗给了陆纪名，另一碗极其顺手地塞给了桓子潇。
陆纪名拿起碗里的小勺尝了一口酥酪，酸酸甜甜的樱桃果酱混着浓郁的奶香，确实很好吃。尹羽歇这些年在吃上没白下功夫。
倒是桓子潇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好酸！”
尹羽歇凑过去，桓子潇拿起小勺挖了一块喂进了尹羽歇嘴里：“太酸了都给你。”
“哪有？”尹羽歇说，“你这嘴可比我刁多了，也不知道以后做了官，每年那点儿俸禄银子能够你吃几顿的？”
“那可不劳你操心。”桓子潇笑嘻嘻地把尹羽歇往边上一推，“你还是快求求太子殿下把你选进宫做妃子，才能有机会吃完天底下最好吃的。”
尹羽歇想起陆纪名还在一边看着，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我们小时候瞎闹，我说自己的理想是尝遍天下美味，再著书立说自成一家。子潇开玩笑说全天下的珍馐都在宫里，不进宫是尝不完的。”
桓子潇插话道：“于是某人就说‘那我进宫当后妃好咯’，我说，凭你的资质，还是当太监可能性更高。”
“你再说一句试试？”尹羽歇作势要打桓子潇。
桓子潇笑着连连讨饶：“好哥哥，凭你如今的身量模样，别说是太子妃，就算是皇妃也当……”
尹羽歇一把捂住桓子潇的嘴：“我叫你再乱说。”
陆纪名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个小少年嬉笑怒骂，想到往后二十年真做了皇妃的桓子潇，心底冒出一股说不清的怅惘。
“我说人都跑哪儿去了，原来全在这里藏着。”韦焱迈步进来，身边还跟着燕淮和韦逸原本不大的小阁，顿时就满满当当挤了一大堆人。
屋里除了陆纪名他们三个还有零星几个人，瞧见太子到了都立刻放下了手中东西，下跪行礼。韦焱让人免礼，嘱咐大家今日好好玩，不必拘束，随后又走到陆纪名面前，想伸手扶人。
陆纪名这回眼疾手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韦焱没碰到人，心有不甘，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逼陆纪名太过，只说：“绪平，诗会快开始了，还是先去前厅为好。”
陆纪名应下。
他有意落在最后，留意着周围这几个人。燕淮走在后面，隔几步就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宁过。瑞王世子韦逸和燕淮并排，燕淮每次回头他也跟着回头。
尹羽歇和桓子潇低声互相说着什么好玩的事，完全没因为太子的出现改变举动。
只有韦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不知为何，他见不得韦焱孤零零的模样，总觉得韦焱这么爱热闹的人，必然要一直前呼后拥着。
可现在他分明身边跟了这么多人，却依然显得那样孤寂——每个人都跟在韦焱身边，可每个人心里眼里都装着另外的人。
“绪平，愣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韦焱突然驻足，朝落在人后的陆纪名喊道。
陆纪名心念一动，快步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赴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