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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疯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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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工从外面开车拉回来一个疯子的事,只一个小时就传遍了整座孜甘村。
“婶你见到没?宋工带回来那个,见人就想扑上来咬,啧,比狗凶多了。”
“我刚在地里也看到了,个儿好高,模样也俊....可惜啊怎么就成了个疯子?”
“还别说,也就宋工管得了他,他一招手立马安生了。”
“哎,你们说...宋工带这个人来干嘛?他俩啥关系?兄弟?”
“不是吧,看着也不像啊。”
“咳咳,都别聊了,”田获把烟头丢地上碾了碾,“你们该上工上工,该下地下地,大早上挤人家门口唠啥嗑?我看看今天工地排班的是哪几个?再不去记旷工!”
众人鸟兽散,田婶默默凑过来,好奇道:“你不关心?不敲门进去看两眼?”
“宋工带个人来咋了,我们村是穷到差这一口饭么?”田获不耐烦道,“刚你也看到了,他对那位好声好气跟哄小孩似的,宋工是咱客人,那位就是客人的客人,你还打算怠慢不成?”
田婶咂咂嘴,心说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客人绑成一团丢在车后座拉来的。
屋里,蕾莱尔抱臂靠在窗边,与宋过白安静对视。
“这人你带来的?”
“是。”
“他怎么了?”
“有点生病。”
“生病?什么病?”
“我不能说。”
蕾莱尔被哽住,半晌又问道:“那你带他来这,是为了....”
“养病。”
“....在这里?养病?”蕾莱尔头顶直冒问号,干热河谷的严酷气候,加上孜甘村的生活条件,怎么看都不像适合疗养的地方。
“是。”
“他这样....能治?”
“能,药带来了。”宋过白语气确凿,“我能治好他。”
“成,”蕾莱尔看向窗外,“我信你,没依据的事你不会莽撞,村长和项目组我来说,但工程进度....”
“不会有问题,我下午就过去,”宋过白转头朝床上蜷缩的人笑了笑,“事出突然,他在路上进入了应激状态....我会管住他的,给我们一点时间。”
临出门前,蕾莱尔问他:“你这屋太小了,晚上睡不开,我单独给他借个屋吧?”
床上的人似乎听懂了,立马弹起来抱住宋过白胳膊,后者一脸宠溺和无奈,轻声说着什么。
蕾莱尔挑眉。
本想再八卦下你俩到底啥关系,似乎也不用问了。
倒是门外的老田同志,可能得与时俱进补补课,消化消化。
周作直到傍晚才巡诊回来,他头回破天荒跑去小学教学楼的工地,就为了看宋过白的热闹。
然后喜提梁檐直接发起的UFC格斗赛。
“卧槽宋过白你管管你家疯狗!栓链子没!小心我举报罚款!”周作被迫应战,双方你来我往拳拳生风,村民都停下手上的活围成一圈打call观战。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孜甘村树立的弱不禁风小医生形象被梁檐一朝尽毁,下次项目组再有体力活,蕾莱尔一定不会放过他。
狗主人宋工则慢悠悠掏出随身的笔记本,摁开圆珠笔,神情严肃。
周作满头是汗:“....你他妈干嘛?”
“记录观测对象高度应激时的真实实力,方便后续的恢复和治疗进度对比。周医生,麻烦加把劲,你要被干掉了。”
周作:“.....”这对狗情侣!
“好好干,我会帮你以梁檐探病的名义联系简班长,让他有个借口名正言顺来孜甘。当然机票你报销。”宋过白低头记录,语气清冷。
“....妈的,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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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疯子梁檐融入孜甘的速度比宋过白预想要快一点。
山谷中电力宝贵,很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总有大段的时间整个村落静悄悄的——从梁檐共情的视角,这里比大城市‘山清水秀’得多。
好在这人就算疯,潜意识里对他寸步不离,黏人黏得要命,反而少了很多偷跑惹祸的麻烦。
“宋工多了一个傻护卫。”村民们的说法逐渐变了,知道内情的田获总憋不住想和大家分享,然后被田婶一个巴掌拍回去。
之前宋过白在服务区最终找到梁檐时,他在驾驶座紧闭双眼缩成一团,这人大概是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尽可能开车远离人群,才敢彻底陷入暴力的混乱。
和大叔合力把人压住捆好,宋过白抓着他详细询问两人合力救人的全过程。
“唉哟能说的我全说啦!我也是中途遇上他才一起行动的,可是真没看出啥问题!”大叔哭笑不得,“他....是那里有什么毛病吗?听叔一句劝,有病啊赶紧治,别舍不得钱,怪吓人的。”
服务区救火带来的刺激和后遗症终究还是太大,回到孜甘的最初两周,宋过白不得不带着他去悬崖上搭帐篷过夜,尽可能远离村民,哦不,远离隔壁屋的周作。
“艹,这人是不是只有看到我才会主动动手?”周作十分不满。
宋过白:“还真是,你见过他欺负小孩子吗?”
孩子们对新来此地的梁檐充满好奇,情绪又单纯明媚,梁檐现在行动大多靠本能感知,宋过白以外,明显对村里的狗和小孩更亲近。
每当宋过白在工地监理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守在一旁,偶尔桂宝过来找他玩闹,要骑马或者举高高,他也乐于配合。
二十米外苦唧唧搬砖的周医生:“世界要完。”
对梁檐异常的原因,周作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问,宋过白挺感激他的距离感:“谢谢理解。等他好了,我们请你和简班长吃饭。”
“他这还能好?要我说,反正你俩非亲非故,你又不欠他什么,”周作压低声音,“不如趁机换....”
梁檐把肩上的桂宝轻轻放回地面。
“梁檐!不可以在工地和他打架!”
周作:“.....出了这块儿就可以是吧?”
百米悬崖上,植被稀疏地势高旷,夜空群星摧残,银河清晰可见。孜甘村远在脚下,此时也熄了灯光。
宋过白拉开帐篷顶,让夏夜的风灌进来,吹散暑气。
白天要忙教学楼施工,总得和村民或者项目组待在一起沟通干活,只有晚上的时间是自由的。
偏头看去,侧躺着的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呼吸沉稳,眉头舒展。
还行,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好梦。
夜风吹动宋过白手里的纸页,他就着手电写完今天的,往前翻页和第一天的情况记录仔细对比。
应激的伤痕效应随着时间在肉眼可见地减退,攻击性基本消失,行动上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理性。虽然共情能力每时每刻带来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但宋过白判断,梁檐已经越来越能够分清幻觉和现实。
毕竟...连蕾莱尔都开始逐渐给他分配简单的体力活,村民和项目组的人也会拉着他聊上几句早午饭,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你给他吃了什么药?精神治疗也能短期效果这么明显?”蕾莱尔有些惊奇。
宋过白笑笑不接茬。
还没到吃药的时候。甚至可以说迄今为止,真正的治疗压根还没开始。
合上笔记本,宋过白轻轻抚上梁檐额头,后者正沉在梦乡,感到抚摸下意识钻进他的手心蹭了蹭。
像只乖顺的大狗。
宋过白看着他,轻声道:“周作告诉过我,治疗方案最好由患者在清醒状态下自愿接受,效果才会更好,我决定接受他的建议。既然你得的并不是所谓‘神经病’,那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从错乱中恢复过来。”
“但是,我从不排斥把治病和算总账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所以你最好趁这段时间做足思想准备——梁檐,直到现在,你也没把能力的全部秘密告诉我,对吧?文字游戏总该结束,而我不打算再放任你耍手段了。”
“好生睡吧,病号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