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哦，一则谶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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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在野恍惚踏出白藏洞府的同一刻，风掠过白藏山，万千枫树须臾间褪去青黄，妖冶的红顿时染遍了整座山，如烈火过境。
白藏山千年青翠，终于在这个秋天，红遍了山野。
齐道见到这一幕，胸脯肉眼可见地上下起伏着。
不能就这么结束，他一定要得到那个答案！
“师傅，您召我？”
杜蘅施了一礼，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愤怒，不甘……以及恐惧。
“回盟，取阴阳珠来。”
他心一颤，面上却不显：“世上唯剩这一颗阴阳珠，师傅当真要……”
“速去！”
“…………是。”
而另一边，在白藏洞府觅得机缘的弟子，从洞府出来后，就被传送到了秘境外。
陈在野出来时，已是深夜，她是最早进入白藏洞府的一批，却是最晚出来的一批。
秘境外已经聚集了百余弟子，人头攒动，但陈在野方一出来，云起时便瞧见了。
“师姐在想什么？”
云起时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吓了她一跳。
他好像总是这样静悄悄地出现在她背后。
“啊……”她如梦初醒，抓住他便问，“关山景呢？他还没有出来吗？”
云起时脸上瞬间没了笑意，他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说出来的话也语气不明：“师姐为什么一出来就找他。”
她声音压得极低：“止戈新盟可能要取阴阳珠来。”
“师姐摸了会有事吗？”他心下明了，并不在乎她是从何得知的，只问。
“我不知道……真的。”自从她被白藏道人牵引着窥见了未来之后，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从未摸过。”
阴阳珠，阳武学者注入灵力为白，阴武学者注入为黑。
而她和关山景的这种情况，还真不知能否骗过阴阳珠。
“师姐先走。”他眼睛微眯，露出笑来，“等关山景出来了，我告诉他便是。”
……等师姐离开，其他的事情她又从何知晓呢？
让他被抓走正好。
“不、走不掉了……”山林中，有黑影缓慢移动着，陈在野喃喃，“止戈新盟早有准备，已经将这里围起来了……”
就在这时，关山景终于从秘境中出来，站在她身后。
“好久不见，师姐。”他对陈在野说道。
她心中闪过异样，但还未来得及细思，就听杜蘅的声音响彻全场。
“盟主有令！请诸位摸过阴阳珠，才能离开——就从你开始。”
他随手指了个弟子。
“有意思了。”关山景却扬唇笑道。
陈在野偏头看向他，眉心一紧。
“我们杀出去。”
云起时突然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样一来，与畏罪叛逃无异，怕是要殃及岳峙门……还有昆仑。”她定了定，心生一计，“无妨，我就称试炼艰险、灵力枯竭，先拖几日……”
“哈。”
关山景乍地笑了一声，插话进来，“师姐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陈在野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你不会有事”，而不是“我们不会有事”。
前排弟子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因此阴阳珠传得很快，不过片刻，杜蘅便近在眼前。
“你要做什么？”
他不是关山景，他是关山景的心魔！
“怎么是你，里面发生什么了？”
她心下有了一个猜测，这让她又急急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安静。”
杜蘅已步至三人面前，他没有看她，只是一招手，旁边的止戈新盟弟子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盛着阴阳珠的匣子朝“关山景”面前推了推。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关山景”笑道。
说完这句话，他大笑起来，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格外期待。
他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似的，痛快地将手轻轻放在阴阳珠上，缓缓注入灵力——
只见，阴阳珠先是一片纯白，两三息后，一缕黑气自内向外蔓延，逐渐笼罩了阴阳珠！
陈在野先是心里一凉，果然，尽管转换了武学，仍然瞒不过阴阳珠。
然后她又心里一沉。
“关山景”这是要公然叛逃。
四下哗然！
“邪修！”
“快、快把他抓住！”
“关山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攥紧了阴阳珠——
他竟是想在叛逃前毁了它！
这是世间最后一颗阴阳珠，一旦毁去，便再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分辨出阴阳武学。
邪修将再次混迹于人群之中，百年前的惨剧，又要重蹈覆辙！
杜蘅一眼识出他的意图，一掌击在他肩头，将他击飞了两三丈。
“关山景”没有得逞也没有留恋，反而借势脱离了人群，飞速逃去。
“抓住他！”上座，齐道心里一喜，高声喊道。
早就在山林里埋伏着的止戈新盟弟子、止戈新盟长老齐齐冲出，朝他追去！
“还不快去！”杜蘅从旁边的弟子手中接过阴阳珠，喝道。
那弟子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听令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关山景”吸引了去。
“走。”云起时一边用口型对陈在野说道，一边拉住她的左臂后退，试图蒙混过关。
却不料，杜蘅猛地抓住了她的右臂。
“跑什么？”他皱眉，“止戈新盟是无暇分顾，可不代表没有人在盯着这边。”
“……”
她不语，跟杜蘅暗暗较劲。
“快点，摸一下，”他不耐烦极了，“我不抓你。”
陈在野狐疑地看着他，他被这样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
杜蘅避开目光强抓过她的手按在阴阳珠上。
她没有注入灵力。
可下一刻，阴阳珠却渐渐亮起，莹白得没有一点瑕疵。
是杜蘅替她注入了灵力。
陈在野有些混乱。
……他究竟什么意思？
前几日还在众人面前闹着抓她，这会儿又替她遮掩，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杜蘅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云起时，近乎粗鲁地将阴阳珠一推。
云起时也面无表情地将手搭了上去。
“为什么？”她拧眉，还是忍不住问他道。
“……”
杜蘅不语。
云起时手下的阴阳珠已经白得不能再白，可杜蘅却没有收回，他似乎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师兄，可以了吗？”
他回神、收回阴阳珠，嫌恶道：“滚。”
见他要撤步离开，陈在野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在转身离去前，他极低极快地撇下一句话——
“宗门大比前，勿回昆仑、岳峙。”
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什么？
她还想问个明白，却听高台之上，有人又一声惊喊。
“快看，白藏秘境正在消散！”
“可里面还有弟子没有出来啊？”
“齐盟主，白藏秘境里面还有三百多名弟子，还不能关闭啊！”
“秘境消散，里面的人就是死路一条！”
“……”
白藏秘境的灵气一点一点在空中消逝，结界也开始一点点坍缩，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白藏秘境就要真正地消弭于世了。
而齐道的注意力早已被“关山景”吸引了去，他恨不得亲自下场将他捉回。
此时听到下座议论不止，他又不得不耐住性子，分神道：“诸位！这白藏秘境是上古秘境，若要消散，我有什么办法？还是追缉邪修要紧！”
“没有办法？齐盟主这是什么话！”
“邪修再要紧，也比不过三百多条人命啊！”
“齐道，我们敬你、叫你一声盟主，你还真当止戈新盟和当年止戈盟一样了？”
“止戈盟是天下的止戈盟，止戈新盟只是你齐道一人的止戈新盟！”
“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有人怒不可遏，有人步步紧逼，有人拔剑出鞘……
白藏山彻底陷入混乱。
“够了！”
齐道怒喝一声，散出威压，练虚中期的修为实在不可小觑，有元婴期的修士当场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你们想要交代，本座便告诉你们——”
“天机楼楼主给了本座一则谶言，白藏秘境开启时，就是邪主诞生之日，邪主降临，世将沦为炼狱！”
“是，那三百多名弟子不该死，可若是未来的邪主就在其中呢？”
“只要你们有人能保证，未来的邪主不在其中，本座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一定救他们出来！”
此言一出，高台之上诡异地安静了。
尽管“关山景”被确为邪修公然割席正道，但谁也不能保证，他就是未来的邪主，谁也不能保证，真正的邪主不在秘境之中，谁都不愿成为这个大意放走邪主的罪人。
高台之下的弟子们更是一片恐慌。
只因，天机楼楼主的谶言，从未有虚。
除了庄禾与沈徽。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五味杂陈。
谶言的原话并不是这个。
原话是，“日将永落，月长临空，白藏可知”。
语焉不详。
齐道看后坚定认为，日为阳，暗指阳武学；月为阴，暗指阴武学。
这样一看，谶言不就是在说，“阳武学将被阴武学剿灭替代，而答案就在白藏秘境中”么。
至于这个答案是指人还是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
但他们知道，如果不夸大成“邪主”“人间炼狱”，白藏秘境的这场风波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平的。
但单凭齐道这么说，仍不能服众。
“我们怎知这是真是假？”
“沈掌门与庄堂主，皆可为证。”
见他二人点了头，才算真的四下哄然。
恐慌的情绪自高台之上向四面八方迅速扩散，自白藏山向四海八荒扩散。
另一场风波又起。
新历一百零八年的这场秘境试炼，最终在三百四十名精锐弟子的牺牲，昆仑派第一新秀关山景的叛逃，沸沸扬扬的“世将沦为人间炼狱”的谶言中，落下帷幕。
许多年后，人们再回头看才恍然大悟，世态大变，的确是从这个秋天开始的。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哦，一则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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