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风云》屎壳郎城堡

124、醒悟

　　三个人往前走着，经过一片梅林，里面的梅花正开得茂盛，路过时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前面有一个小丫头，手里提着白藤小篮子，篮子里放了几株梅花，手里拿着剪刀，在树杈底下转来转去，文雁叫住小丫头，“谁叫你在这摘花的？”
　　那小丫头回道，“翠姐姐说这梅花好看，叫我拿回去几枝插在瓶里。”
　　文雁说，“这园里的花花草草哪是你随便折的，你回去告诉翠文，这花园子是有主的，这主人没回来之前，不许她来折。”
　　雅琴正打算揉下几朵花下来玩，听到这话，缩了回手，那小丫头去了，雅琴问道，“雁姐姐，这园子的主人是谁啊？”
　　文雁说，“是静姝，这里本来只有几棵梅树，是静姝觉得梅花好看，所以又买了一批梅花树，种在这里，过了四年，这里就变成一片梅林了。”
　　雅琴说，“这里的花这么多，拿几株走也没什么呀，反正它们都会落的，在它们最漂亮的时候，拿下来放在床头欣赏，不是很好吗？”
　　文雁说，“你们要拿我当然不阻止，可是我不乐意让翠文拿去，我想静姝要是在，她也不会愿意的。”
　　尚贤说，“难道你觉得美这种东西合该上人们欣赏，而像翠文这样的下人就不能欣赏了吗？”
　　文雁说，“我只是不喜欢翠文而已，如果小青或是红姨要过来采花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尚贤有点意外，“这是为什么呢？”
　　雅琴说，“我知道了，雁姐姐肯定是讨厌翠文乱讲话。”
　　尚贤问，“讲什么呀？”
　　雅琴说，“妈说的，说这个翠文啊，跟别人说宏亮哥哥是外面犯了事回来，所以被人打得这样惨，至于是犯什么事，肯定是他不占理，所以他不肯说。”
　　文雁皱眉道，“她既然这样说，我去找她算账。”
　　尚贤拦住道，“文雁，你跟姑妈的关系刚缓和一点，你现在去说她的丫头，我怕姑妈不高兴。”
　　文雁说，“她要是去跟姨妈那告状，那我就把她做的那些事都说出来，让姨妈来给我评评理。”
　　文雁赶过去把翠文说了一顿，翠文只是说她并没有说那些话不知道文雁从哪听来的，文雁放了几句狠话，要是再听到翠文在家里乱嚼舌根，要她好看，翠文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再也不敢。
　　文雁走后，翠文就去了金喜那边，扶着门框就开始嚷起来，“太太，太太，您给我评评理。”
　　金喜问道，“你喊什么呢？”
　　翠文说，“我前几天跟他们那边的太太说起了三少爷这事，我说三少爷被打成这样，却什么都不肯说，这事太奇怪了，别是外面惹了什么人不敢回来讲吧。”
　　“那边的太太问我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说不外乎抽大烟、泡女人、赌钱这些事了，太太您说我回的这话在理吗？是我随口瞎说吗？”
　　金喜点点头，“大家都不说，可是心里多少有些想法，你说的也有可能，只是你又何必专门过来跟我说这些。”
　　翠文说，“刚刚，蒋小姐跑过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是胡说八道，还说下次再听到这种话，要我好看，您说说，这少奶奶跑了，这金太太又是这样一个不和您对付的人，蒋小姐为什么还总是向着他们家，明明您才是她的亲人啊。”
　　金喜皱眉道，“是这样，早上她还巴巴的过来，说宏亮有病在身，需要一些补品好好补一补，问我要不要送一点去，我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库房里有几棵人参，是当时晓华成婚的时候别人送来的贺礼，放了很多年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她拿走的时候，还一直说，这人参放的是太久了，一些须尾都不全了，我说有的就不错了。现在想想，这文雁真是一颗心都在他们身上，对我这个姨妈，她都没这样在乎。”
　　翠文连连点头，“是的，您可得好好说说她，再这样下去，她的心啊就完全偏到那边去了，说不定啊还去跟金太太那边说您的不是。”
　　金喜斜靠在沙发上，环抱着手，思索了片刻说道，“不至于吧，那丫头不是会乱说话的。”
　　翠文说，“太太，前阵子您冷落了她，我就看见他们那家的少爷去了蒋小姐那边，我就在想孤男寡女的，他们怎么也不知道避讳，别是有了什么吧，我凑门口看，那少爷去了里面好久才出来，我假意经过，看他的神色有没有慌张，没想到他主动叫住我，问我太太最近是不是同蒋小姐说了什么话，我说这我也不知道，太太最近都不太叫小姐过去了，少爷叹了口气，说蒋小姐也不容易，叫我们多体谅她，太太您说说，他为什么一出来就问起您这边？别是小姐跟这少爷吐了苦水，说了您好多不是吧。”
　　金喜正坐起来，“有这种事？这丫头看上去闷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是个有主意的。”
　　“太太，您得提点她，她能留在金家，可全靠了您，她不能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金喜叹了口气，“她就是怨我也得想想我对她好的时候呀，我怎么说也是她姨妈，她怎么能去跟外头的人说我的不是呢。你去把她叫来，我要好好说说她。”
　　翠文得意洋洋跑到文雁那边大喊着，“太太叫小姐呢，人呢，跑哪去了？”
　　小青跑了出来，“你大呼小叫什么呀，小姐正在休息呢。”
　　文雁在里屋喊了声，“我刚躺下，姨妈那有什么事？”
　　翠文叉着腰，“说是有要紧事呢，小姐还不快过去。”
　　文雁开门出门，翠文看向一旁嘴巴扯了一下，小青问道，“你笑什么呀？”
　　翠文说，“我每次喊着小姐，但是转过身一看又是这样一个大肚子，我就觉得好笑呀。”
　　文雁红了脸，“翠文，你大胆！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翠文说，“你撕啊，来啊，你要是不方便，那就让小青动手，我不怕你。”
　　小青推了翠文一把，“翠姨，你疯了吗？”
　　翠文借势倒在地上，指着文雁说道，“好呀，你既然指使你的丫头来打我，我要告诉太太去。”
　　小青后退了几步，“我没有啊，小姐，你看着呢，我没有啊。”
　　文雁走到翠文面前，突然捂住肚子，面色痛苦道，“小青，你快去告诉姨妈，翠文把我给气着了，我肚子痛。”
　　小青明白过来，瞪了翠文一眼，“好的，我马上去。”
　　翠文赶紧拦住小青，对着文雁说道，“小姐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是我这张嘴”，翠文扇了自己两下，“我再也不敢说您了，您别去太太那边说了。”
　　文雁说，“那么小青推了你吗？”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摔的。”
　　“我问你，姨妈叫我去干什么？”
　　翠文面色犹豫道，“我也不知道，就说是想叫你过去。”
　　“你不知道吗？好，那我马上就让小青过去，说我这肚子疼，没法走路呢，小青，姨妈要是问我为什么疼了，你可得把刚刚的事，好好说一说。”
　　小青作势要走，翠文连忙说道，“我说，我说，就是金二小姐觉得您老是站在姓顾的那头，太太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什么时候站在他们那边了？是不是你在中间乱说话了。”
　　“不是的，是太太自己跟我说，说你巴巴的拿了一只人参过去，还说品相不好，金二小姐觉得有就不错了，您怎么还嫌呢，还有我是说了你因为我说三少爷那些事情责骂我来着，太太说三少爷回来的古怪，大家多多少少有这些想法，我说的也没多大过错。”
　　文雁骂道，“你果然到姨妈那边告状去了，翠文，你是觉得我在金家失了势，现在你也要踩到我头上去吗？就凭你，你也配。”
　　文雁说完就风风火火赶往金喜那边去了，没想到文雁一坐下来，金喜就放话道，“宏亮这次回来外面是遇着什么事，是得罪什么人被打成这样，怎么什么都不说呢？别是在外面赌钱了还是碰了大烟了，怎么不敢说呢，这小子心里有鬼呢。”
　　文雁听了很是愕然，心里猜到金喜是故意这样说，等着自己反驳，好来训斥自己一顿，便低着头不说话，金喜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说再听到这样的话，就要对说话的人怎么样狠呢？怎么你现在不狠了？”
　　“文雁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我看你这胳膊向外拐的本事很是厉害呢。”
　　“姨妈，你是说早上送人参的事吗？你不是说已经放了好几年了，所以我觉得给了他们去吃，也好过放在库房里积灰，我并不是要向着他们那边，我只是想替姨妈表达一点好意罢了。”
　　“我呸，我用得着跟他们去示好吗？我告诉你，他们一家都是我的死敌，你要跟他们来往，那就是胳膊往外拐，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文雁知道是翠文在中间多作怪，转头瞪了她一眼，金喜骂道，“你看她干什么？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要说她什么，就是在说我。”
　　文雁没有应话，金喜又说了一些文雁和尚贤那一家人也走得太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他们的话，文雁反驳自己没有和他们走很近，金喜更加生气，骂文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打量她不知道呢。
　　文雁从来没有被说过这样重的话，此刻也有点恼了，她咬着牙，“既然姨妈和所有人都是敌人，那么文雁以后不再跟任何人说话就是了。”
　　金喜骂道，“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我替你妈说你两句，你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文雁无言以对，只好任由金喜发脾气，文雁从没想过她那个和蔼、亲切、善解人意的姨妈，会变成今天这样，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还是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文雁没看出来。
　　文雁心里长叹一口气，姨妈跟陈家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爱我的顺从，爱我的听话，一旦我表现出一点违抗的意思，那么这点不配合，就足以让他们难受。他们急于发怒、急于出言教训我，要让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们要我自责、悔过，要我承认根本不存在的错误，然后我便将所有对错的标准放在他们身上，以他们的喜恶代替我自己的喜恶，以他们的判断执行我自己的判断，我全然变成他们的另一张嘴，他们的另一双眼，天呐，我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