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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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明城的夏天，与往年相比，怪异得像覆了一层欲盖弥彰的面具。
七月中阴雨天像象牙做的柱子一般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湿意，朝室内的瓷砖墙一抹，掌心会被贴住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八月的前半个月，忽然又心率飙升，一跃登顶全国最热城市榜首。
全市高三依然是按照规定，提前两个星期开学。
诸暨住在卫让楼上。
晚上入睡时，卫让的身体上方，是一层床板和床垫，床垫的床单上贴着诸暨的睡衣。
最后是诸暨的脊背。
两个人的身体中间只间隔一层天花板。
周三，卫让还没有醒。
六点五十，距离明秀中学的入校时间是五十分钟。诸暨已经下了楼，把钥匙放进了门锁，握着门把手拧开了楼下的房门，坐到了卫让的床边。
卫让不乐意睡觉时，被睡衣箍住身体。全身只松垮地挂了一条纯棉的睡裤。
睡裤棉质的松紧线在腰胯处冷白的皮肤上横亘着。亟待成熟的少年的身体反应在被子外炙热而自然。
被子沿着床边，离几厘米就要掉在地板上。
诸暨弯下腰又提起被角，把被角放回了床边。
动作很轻。
他的手刚收回去，旁边的热意静默地摸索了过去。
卫让还没醒，指节曲着碰到了诸暨，恰好是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诸暨伸手握住了床头柜的闹钟，六点五十五。被贴着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六点四十，闹钟响了一声，就被按停。
明秀中学的教导主任，老蔺，圆润的秃顶上漂浮着一层慈祥的光。
他大学一毕业就进了明秀，明年的六月份光荣退休。
临近退休，老蔺干劲却高得空前。每到周三，他准时握着保温杯在校门现身，提前十五分钟开始逮人。像下饺子一样，在校门的花岗岩前煮一锅，挨个进行亲切友好的问话。
保温杯已经盛了滚烫的热水，泡着香气浓郁的铁观音。给窗上的绿植浇过壶，老蔺回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打铃，还早。
他拎起了桌上的纪律表，握着杯子出门。下周正式开学，也该紧一紧学生的筋骨，
卫让拥着被子坐起身，上下眼皮还缠在一起。
“下半年搬下来住？”他眼皮阖着，问道。
“不用。”诸暨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校服，正好摆到了卫让的手边，问，“早上想吃什么？”
“唔……虾仁馄饨。”
细微的拧弄水龙头，打开热水的声音，接着浴室里响起洗澡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打在皮肤上的白作一团的热气顺着浴室的门缝，贴在玻璃门上钻了出来，汇成了一条浅浅的白雾在诸暨身边转了一圈，从窗户又飘出去了。
楼上和楼下只有一位做饭阿姨，只负责周内的午饭和晚饭，晚上不住。
平常晚上，任昉和卫明嘉工作再忙，只要能赶在晚上十点到家就一定会回来。去年任昉调任，加之卫明嘉的工作灵活，两人商量了好几天，决定留下卫明嘉在明城照顾卫让。
卫让打着游戏，头也没回，敷衍地拒绝了。
明秀医院修了新院区，离主城区很远，诸明远一个月里也回不了几次家。
上下楼忽然变得空荡荡，空得裹在温热的血液里的心跳微小的变化，敲击在耳膜上，忽然就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床单的边角和床尾贴得严丝合缝，昨晚换下的校服已经进了脏衣篓。
收拾干净后诸暨往外走，经过门边时，他的余光看到了衣柜上那张精美的海报，海报翘起来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角。
卫让床头的墙上，海报贴得盆满钵满。有几副个人风格墙裂的摄影作品，几部游戏的宣发海报，还有几张出去旅游时拍的风景照以及和诸暨的合照。
剩下和家人合拍的照片都在客厅和卫明嘉的卧室。
上了高中以后，卫让收集海报的乐趣忽然偃旗息鼓。
上个月，一张电影海报突如其来得到了衣柜。一张单人海报。
上半年那部将票仓席卷一空的票房黑马、那部大热的科幻电影的女主角。
海报的设计并不是卫让喜欢的风格，是典型商业片的风格。
差五天贴够两个月，海报左下角的胶带微微翘起了一点边角。
翘得不明显，几乎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因为卧室收拾得太干净，被衣柜的白色一衬托，注意到以后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只要随手把边角按下去，撑个几天绝对没问题的。
视线在翘起的角上停住。
从衣柜的抽屉里取出胶带，诸暨按着海报，将海报的四个角用胶带重新都贴牢了。
……
洗完澡，卫让抓着毛巾潦草地擦了几下头发，就将毛巾搭了回去。
后脖颈的发梢湿漉漉得沾着水汽，被空调的冷风一吹，脖颈上的皮肤就凉快、舒适。
“为期一个月的分化预期已经结束，预计将于八月二十五日正式迎来分化期，本次分化期将持续五至七天。”
“分化期内腺体会迅速发育，本周结束，适龄青少年将彻底分化，正式拥有第二性别。”
“持续低热，对不喜欢的食物过敏等轻微现象均属于分化的正常反应，家长无需过于担心。”
卫明嘉是Beta，任昉是A级Alpha，卫让有90%的概率会是Alpha。
幼儿园的时候，总有Omega女孩向老师要求说想和卫让组队。
可惜，分化预期的整整一个月内，他的身高没有变化，牙齿没有发痒，也没有患上必须要将用过的东西放回原处的强迫症。
简而言之，他成为了一名平平无奇的Beta。
分化期和发情期的Alpha，条件反射地会对靠得过于近的同类产生不怎么友好的情绪。而且，Alpha和Beta的婚姻在法律上是合法合规的。
“把头发擦干。”
熟悉的、冷淡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卫让转过头看向了沙发背靠，上边正摆着一样东西，他很轻地挑了下眉。
一块干净的干毛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上边。
没有拿毛巾，卫让向后靠上了沙发背靠，转头看向厨房：“怎么就知道我擦干了没有？”
“发尾。”诸暨没有回头，也没有朝客厅看一眼。
卫让抬起胳膊，手肘压住毛巾，问：“不回头，怎么就知道？”
把最后一个馄饨放上案板，诸暨侧过身，指缝间还沾着点面粉，手在身前举着。
被浅蓝色的围裙一衬，看着就有一种暖洋洋的居家的感觉。
看了眼湿润的发尾，诸暨才看向了卫让，询问道：“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
卫让拿起毛巾，擦得发尾没有一点水汽后，终于把毛巾挂回了主卫的架子。
分化期的新闻播完后没有接广告，下一则新闻——“下面是诸明远先生在明城市医疗慈善会议上的讲话。”
“慈善是发自真心地想要帮助他人，是尽己之能地为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过去一年中……”
出来后，卫让关了电视，走到厨房外靠着冰箱明知故问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虾仁馄饨。”
明秀中学夏季的校服只有衣领和袖口处是蓝色，其余部分都是白色，面前这条清晰而笔直蓝色的衣领的边缘下方就是诸暨的亟待发育的腺体。
最近分化期，看向别人的后颈是非常的冒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误会，大部分人甚至会特意避免目光扫到Omgea或Alpha的衣领。
卫让站在厨房门边，看着诸暨洗着手，问：“有没有，感觉到后边脖颈发热？”
在更新后的ABO保护法中，分化期的Omega如果遇到打听后脖颈有没有发热的异性，即使挥起电棍，拿着辣椒水或化妆水直接喷他的眼睛，也不会被判定为防卫过当。
“没有。”
诸暨看了眼卫让，用毛巾擦着手说。
没有听出来什么语气，卫让问：“别的有没有？”
“没有。”
顿了一下，卫让问：“这周再买一套新出的游戏？”
诸暨的眼皮薄而有一道明显的尾锋，眼皮低垂着的时候，显得人又冷。天气这么人，周身也像罩了一层沁人的凉意。
卫让想了一下，感觉像摸上去透着凉意的冰丝抱枕。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卫让正打算说今天可能要踩着老蔺抓人的时间进学校，抬眼时忽然发现面前人挂毛巾的动作似乎是顿了一下，正看着橱柜在考虑什么。
“最近新上了部解谜竞技游戏，内测评价不错。”卫让说，“嗯？”
把用过的餐具收进水池，诸暨说：“卫让，你这周连着熬了两天。”
昨晚半夜一点卫让才放下游戏手柄上了床，又刷了最近新游戏的评测才关了灯。
“就玩了最后两层，大BOSS一残血就暴走多耗了点时间。”卫让走过去，倚着橱柜看着面前的人问：“这周不熬夜，能买吗？”
“还有吗？”
卫让说：“这个月够吗？”
“下个月28号前。”诸暨把洗好的厨具挂回了墙上。
锅里在叽里咕噜蒸腾着水汽，馄饨马上要熟了，卫让自觉让开位置站到了冰箱旁，他手交叉起放在脑后，靠上了冰箱表面，金属表面上透着冷意，然后缓缓地向后压实了：“也行，什么时候我没有听你的。”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老蔺已经握着保温杯就位了，正站在保安室门口和保安边聊学校治安边看着时间，打算今天抓人的时间再提前两分钟。
他转过身就要逮今天第一个幸运儿，然后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和蔼得令人毛骨悚然。
“诸暨，你们两个昨晚熬夜学习了？”老蔺看了看面前的诸暨，一脸欣慰地说，“老师也年轻过，老师也知道，现在已经高三了，你们都想着再努努力，但学习也要一定要注意身体。”
“嗯，以后注意。”诸暨说。
卫让丝毫不觉得心虚，在老蔺看过来时，对着他点了点头。
托前边两位的福，陈琦一路狂奔跟在两人身后溜进了校门。
“让哥，诸暨，等等我。”陈琦叫道。
陈琦跑得气喘吁吁，手扶住了卫让肩膀大口地喘气，“，“草，老蔺今怎么这么早就抓迟到，差点就被抓了。我刚跑的那一段怎么样？”
“挺有风采。”卫让说，“不是宁愿迟到，也要保持你的形象?”
诸暨看了眼那只正在卫让肩膀上搭着的手。
“今天开始可是分化期。”陈琦眉飞色舞道，“唉，你说我什么才能遇见让我分泌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呔、苯基乙胺、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狂飙的那个她。”
“今天一定。”
“什么今天一定？”陈琦说，“不过你都单身十八年，我其实也能理解你不懂爱情。”
卫让扫了两下肩膀，说：“怎么不懂？”
“我去，谁啊，哪个班的？”陈琦用手肘鼓捣了下旁边的人，八卦道。
“没哪个班，每次有人给我送新游戏的时候。”卫让转过头，看向了旁边人冷淡的侧脸，问，“下个月好像太迟了，下周？”
诸暨：“下个月。”
“也行。”卫让说。
还差几天，不到一个礼拜，就是九月一号。
“游戏和爱情有的比吗？”一旁的陈琦听不下去了：“上了大学，我一定多陪你参加几场联谊。”
七班在三楼，一班在五楼，卫让给诸暨说了一声，转进了走廊，拉了下书包的带子说：“行，成了单独请你一桌。”
诸暨刚上了三个台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上楼的脚步忽然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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