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背后的——》山蓼

46、夜谈

　　太宰治往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之后，葵还是一直盯着中原中也看。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葵，又看了眼中原中也，“有什么不一样吗？中也的异能力和芥川的。”
　　虽然本来就觉得一定不一样……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强度可以笼罩到整个人工岛，光是这点就绝对不一样，但他还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同。
　　“唔、嗯。”葵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对中原中也说，“中也的异能力没有不见，就是……被、唔，按住了，有点睡着了的感觉。”
　　中原中也卡了一秒，“……睡着了？”
　　葵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像是那样。”
　　芥川龙之介补充道，“罗生门是像被隔绝起来，关在我之外。”
　　可能因为中原中也的异能力不是附身的类型，所以作用的方式会不一样。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这样啊。”
　　毕竟他和异能力密不可分，所以才会是葵说的那样吧？因为他不可能和异能力真正隔绝开来。
　　无论如何。
　　不管是什么样，中原中也都觉得很不舒服，就和芥川龙之介一样，完全不想体验第二次。
　　太宰治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们，大概明白了什么，“葵这么说的话，我就像是在对着异能道具使用异能力呢。”
　　中原中也面色变得有点复杂，瞥了太宰治一眼。
　　葵望向太宰治，很认真的回答，“太宰没碰过异能道具，我也没看过你碰，不知道是什么样。可是，我觉得不一样。中也是人，不是道具。”
　　中原中也听着他说，微微垂下眼，唇角轻轻弯起，没忍住揉了揉葵的头，“是啊。”
　　芥川龙之介默默盯着中原中也的手看。
　　中原中也有点被芥川龙之介的反应逗笑，这次很过分的继续多揉了几下葵的头，才放下手、稍微转移话题，“话又说回来，葵要不要我陪你去黑市？”
　　芥川龙之介在葵回答之前，就先摇头道，“中也太显眼了。”
　　中原中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也是。”
　　旁边几个同伴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完关于异能力的事情，现在才终于再次开口加入话题。
　　凛玩笑着说，“中也都还只能偷偷摸摸来找我们玩呢。”
　　在擂钵街居住时间很短的信也、孝弘其实不太知道中原中也在擂钵街有多大的名声，但多多少少听人说起过“羊”、“羊之王”。
　　他们一开始对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等新同伴们相熟的情况也有点惊讶，不过现在已经完全习以为常了，和中原中也的关系也很不错。
　　孝弘跟着说，“中也不能光明正大陪葵去黑市，要变装才可以。”
　　克己高高举起手，“我可以帮中也变装！”
　　太宰治随口道，“你要怎么弄？”
　　克己在脸上比了比，“用布把脸全部包起来，就露出两只眼睛。”
　　大家的头上同时浮现画面。
　　大叔已经在旁边狂笑起来，笑声和几乎同时狂笑起来的太宰治差不多重叠。
　　凛立刻吐槽，“那样更可疑啊！好像要做坏事了！”
　　太宰治还是抱着肚子狂笑着道，“很适合、很适合，中也看起来就是不法的坏人，包成那样刚刚好！”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看起来很像坏人？”
　　其他几个人同时摇摇头。
　　信也说，“中也看起来人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在这座人工岛上听见这种评价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大概不坏吧。
　　银笑着说，“不过我们也没看过中也面对大人的样子，可能很不好惹？”
　　中原中也自己也不确定他面对大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能让人不要来打扰就好了。”
　　太宰治已经笑完了，不置可否的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每个人面对外界可能存在的威胁时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所以太宰治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话题带回去，“既然现在都要偷偷摸摸才能来找我们了，还是我和葵去就行了。”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思考片刻，“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叔和小黑它们也会跟着吧？”
　　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嗯。”
　　“那就别担心了。”中原中也安慰了一下芥川龙之介，“如果只有葵一个人去还要担心一下，不过太宰看着很能临机应变，让他跟着没问题的吧。”
　　芥川龙之介虽然知道大致上不会有问题，但知道归知道，该担心还是会担心。
　　而且太宰治虽然看着很能临机应变的，可是偶尔也会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芥川龙之介不只是会担心葵，当然也会担心太宰治。
　　他停顿片刻道，“既然如此，我跟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银微微皱起眉，“哥哥别以身犯险。”
　　葵点点头，“龙先不要去。”
　　芥川龙之介转向中原中也，“黑市的人能看出来我有没有异能力吗？”
　　“这个……”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确定。但是黑市的消息非常灵通，很多人对于贫民窟、擂钵街的情报比生活在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清楚。”
　　比如羊的发展速度虽然很快，但他其实还是只有在擂钵街的部分区域比较有名，一些住在离羊的势力范围相当遥远的擂钵街人，可能也没听过他的名字、看见他也不知道他是谁。
　　贫民窟更是如此，像信也、孝弘两兄弟就对羊比较没有概念，中原中也来到贫民窟这里拜访芥川龙之介等人也不用像之前在擂钵街时一样非常遮遮掩掩的。
　　但黑市里就不一定了。
　　他之前两次走在黑市里面，都能感受到一些人的视线，偶尔也能听见有人在说羊之王之类的话。
　　在他自己还因为贫民窟的很多人不知道他而稍微放松警惕时，他的所有资料或许都已经在黑市的极道势力那里更新又更新过很多次。
　　不过也幸好他有去一趟黑市，才能知道自己还是在黑市里有一定的名声。
　　他为了不让芥川龙之介等人受到他的牵连，每次过来拜访的时候还是相当小心，确认没被任何人看见。
　　……这么想想，这就是太宰治说的“招风”吗？
　　虽然他也知道应该要像芥川龙之介一样尽量低调一点，但羊群们……怎么说呢，有很多人都希望组织可以更壮大、再壮大一点，也有一部分人会在外面做些不太好的事情，甚至需要中原中也出面处理。
　　这次会时隔半个多月才来找芥川龙之介等人，就是类似的原因。
　　他身后的组织在他不知不觉中扩展太过迅速，很多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不是他不想树大招风，就能不树大招风的。
　　想的有点太远了。
　　总而言之。
　　芥川龙之介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被观察、被觊觎的，但事实可能不是如此。
　　他不是从来没在人前用过异能力，在擂钵街时就曾经使用过异能力来驱赶一些图谋不轨的大人，也因此得到了在擂钵街时的安稳生活。
　　虽然这是为了生活必须要做的事，但这些情报都会流传出去。
　　尤其他还是异能力者。
　　虽然他在生活环境安稳之后，就都很低调的没怎么使用异能力，这一年多来搬到贫民窟后更是完全没在人前用过异能力，但已经传出去的情报不会消失，顶多只会被人怀疑使用布刃的异能力者可能已经死了。
　　芥川龙之介没有什么好认的特征，头发底下那点白……擂钵街和贫民窟里很多人都因为营养不良、身体不好或是其他的原因有类似的少年白，其实不怎么引人注目。
　　不过如果黑市确实有可以辨认异能力者与否的道具，被人怀疑是使用布刃的异能力者的话，很可能会有人特地过来找茬，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布刃的使用者，更新他们的情报网。
　　中原中也目前没办法改变自己被很多组织注意的现状，但芥川龙之介如果继续低调的过生活，就很有可能会被所有的组织都认定为不知何时在擂钵街死掉了，完全脱离极道组织的关注范围。
　　芥川龙之介眉头皱得深深的，对中原中也道，“被他们关注不是好事。”
　　银接着很担忧的说，“可能连整个羊都会被盯上。”
　　凛用力点头，“中也这样很危险的！”
　　克己、信也、孝弘也都很赞同，七嘴八舌的关切起来。
　　太宰治悠悠道，“放心吧，不是可能会被盯上而已，是绝对已经被盯上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被普通的极道组织盯上，而是被港口盯上了呢。”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只能说，“……谁来进犯，就打回去。”
　　“太过信奉一力降十会，绝对会摔一跤的哦。”太宰治笑眯眯的说，“当然啦，这只是我个人微不足道的拙劣意见而已。”
　　他讲话的方式和语气……老实说中原中也很不喜欢。
　　但他也能知道太宰治是在提醒他，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他也不会因此就生气或是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谢谢提醒，我知道的。”
　　葵想了想，问太宰治道，“中也被盯上，怎么办？”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随口道，“一个个的都比中也本人还紧张啊。”
　　“因为是朋友。”葵理所当然的说。
　　太宰治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虽然还不能完全认同他们的朋友关系，但大家都很想知道答案，他还是回答，“虽然是被港口注意到了，但不用太担心。拜昏庸的首领所赐，港口内部现在一定和横滨一样乱七八糟的，没那么多心思关注你。”
　　不过只是现在而已。
　　等新的首领上位……要是很不幸的是有能力的首领，那中原中也就要小心一点了，很可能会被用各种手段弄进组织里。
　　“别说什么你绝对不会加入港口之类的话。”太宰治说，“大人的手段很肮脏。如果他们真的要针对你设下圈套，你不可能逃得掉，最后还会求着喊着要加入，变成港口最忠诚的狗。”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太宰讲话真的很难听啊。”
　　太宰治笑眯眯的完全没打算悔改，“忠言逆耳，我知道、我知道。”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太宰治说的事情极有可能会发生。
　　芥川龙之介先是侧头看看葵，“大叔怎么说？”
　　葵转头看看大叔，“……大叔说，太宰说得对。太宰比他聪明，很多事情看得比他清楚。”
　　既然大叔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这么信。
　　太宰治满脸得意，语气很谦虚的说，“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只是比季叔聪明一百倍而已。”
　　然而他这句完全在夸耀自己的话，大家都没怎么认真听，注意力都在中原中也那里。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对中原中也说，“低调为上。”
　　中原中也当然也知道，有点无奈的说，“……成员们的行为，我很难约束。”
　　“一味怀柔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要视情况决定该怎么行动。”太宰治说，“领导者不是像你这么当的。虽然芥川和你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不过看他、看我们的情况，你也多少能有点启发吧。”
　　中原中也……确实常常会去思考。
　　话虽如此，芥川龙之介和其他人其实都没什么领导和被领导的感觉，对太宰治的话也不怎么有实感。
　　芥川龙之介一定是在他们这里做最后决定的人，但要说他是领导者什么的，大家还是觉得、感觉哪里不太对。
　　克己就有点小迷惑的问，“芥川算是领导者吗？”
　　“你们对领导者的定义太严苛了。”太宰治说。
　　不一定要是领导很大的组织，也不一定是要独断的完全决定一切，或是像中也一样做很多“替组织好”的事情、处理成员搞出来的烂摊子才是领导者。
　　有时候只要待在那里、能让所有人都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安心，或是可以代表一个团体去谈话，就算是领导者的一种了。
　　虽然说的有点简单化了，但大概就是这样。
　　大家都理解的点点头。
　　芥川龙之介确实是太宰治说的后面两种情况，他即使只是安静的待着，大家也会凝聚起来。
　　不过，会没有芥川龙之介是领导者的实感，也绝对不是因为不信服他，只是不同于他们认为的组织成员应该都会对首领毕恭毕敬的情况，芥川龙之介和大家更是家人、朋友的关系。
　　现在太宰治这么说，大家也就这么接受，但不会因此改变什么态度，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相处。
　　所有人都更关心中原中也的事情。
　　“这样中也要怎么做比较好？”信也问道，“像芥川一样，低调很久之后就会被忘记了？”
　　“还有个羊在那里呢。”太宰治说，“除非中也愿意舍弃他们，否则不可能低调起来。”
　　中原中也当然不可能舍弃羊的成员，只能说，“……我会再好好想想。”
　　他或许也不能一直逃避般的维持现状了。
　　继续放任情况恶化下去，羊的成员们很可能会因为他的关系受到伤害……芥川龙之介这里的人们也会担心他，他并不希望这样。
　　但这并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也必须仔细考虑最适合他、适合羊的方法。
　　他顿了顿，又说，“遇到什么问题，我会来找你们商量的。”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也不是他们说希望中原中也可以安全就能安全的事，虽然还是很担忧，不过也没再继续提，只是放在了心里。
　　中原中也稍微转移了话题，“黑市的范围不小，你们明天要去桥外的还是岛上的？”
　　葵当然还不知道，转头看看大叔。
　　大叔之前就探过路，很快回答，“是在桥之外的，岛上的黑市比较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虽然岛上的黑市物价相对的很便宜，但主要是让没有那么多钱的人购买的，像驱鬼道具这种物品……当然还是有，但大叔觉得是假货，因为作为一个鬼，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葵转达了一下大叔的话。
　　中原中也听他说了要去外面，这下也担心起来了，“我也没去过外面的黑市，没问题吗？”
　　大叔连连摆手，“不会有问题。”
　　只有葵能听见他的保证，还是转述给了大家。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你们怎么都这么怕？富贵险中求，越是想要得到什么不好取得的东西，就要有面对危险的心理准备。”
　　芥川龙之介的眉头又皱起来，“会有危险？”
　　太宰治沉默一秒，对他再三确认的反应有点小小的无语，“刚才就说了没问题，即使有危险也没问题。”
　　芥川龙之介默默点头。
　　关心则乱。
　　即使葵也说了没问题，但就是没办法不担心。
　　葵侧头看看芥川龙之介，思考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又很认真的说了一遍，“不担心。”
　　芥川龙之介捏住葵的手指，低声道，“嗯。”
　　天色也不早了。
　　除了罗生门风扇之外，他们也开了窗。
　　带着点轻微海潮味的晚风从窗外吹拂进来。
　　远处传来船只入港的鸣笛声。
　　悠悠远远。
　　为了关键的生长期可以不错过的长高，大家都奉行着早点睡觉的原则。
　　中原中也今天……没打算回擂钵街休息，就直接留宿在芥川龙之介等人这里。
　　自从他们搬到贫民窟之后，中原中也如果晚上才来拜访，基本就会留宿下来，隔天一早再回去。
　　芥川龙之介这里的空房间还不少，他也有自己的一个小房间可以休息，里头也放着他的寝具。
　　一般来说，大家都互道晚安之后就会各自回房睡觉，芥川龙之介和葵会在最后才回房，顺便将罗生门风扇收起来。
　　不过，像是有着一定的心照不宣，今天和大家互道晚安之后，三个异能力者、再加上葵，很自然的都没有立刻起身回房。
　　公共空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芥川龙之介思考了一下，“到我和葵的房间里吧。”
　　太宰治很可怜的抱住双臂，“什么、什么？你想对弱小无助的我做什么？”
　　葵和芥川龙之介已经很习惯他这种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就会蹦出来的奇怪言论，同时看了看他，同时摇摇头。
　　“只是说说话。”芥川龙之介很认真的回答。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本来还想吐槽的，不过芥川龙之介这么认真的回答，让他的吐槽都有点卡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也有一些想要问太宰治的事，就直接跟进了芥川龙之介和葵的房间里。
　　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了，熟门熟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太宰治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进来，同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抬头看看离他很近的柜架，“希望小黑不要突然跳到我头上。”
　　“已经跳上去了。”葵说，“从你头上跳到柜子上。”
　　太宰治呜啊的哀嚎一声，摸摸自己的头发，“坏猫！破坏我的发型！”
　　小黑闻言，仗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立刻再次跳到他头上乱踩。
　　葵没忍住小小的弯起唇角。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很微妙，整张脸都皱起来，“葵这表情，小黑在我头上做什么了？”
　　“在踩你。”葵很诚实的说。
　　太宰治、太宰治还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哼哼一声，“快点快点，要说什么快点说！我要早点离开这只坏猫的地盘！”
　　中原中也顿了顿道，“……你在我和芥川身上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吗？”
　　太宰治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一下子收起来，抬眼看了看他，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觉得不一样？”
　　中原中也又停顿片刻，还是将他和芥川龙之介异能力的不同、为什么不同的原因说出来。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没有在大家面前更多的追问，因为他认为太宰治也一定会想知道原因。
　　由于同为异能力者，又是芥川龙之介等人信任的人、和大叔也有一定的关系，中原中也才会告诉他。
　　太宰治听完，微微挑起眉，“原来如此。异能力就是你、你就是异能力，互相构成……原来还有这种事啊。你们这里真的很有趣呢，什么事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