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锚点（时墟病历:时间契约）》废神经

95、第91章：南极星岛 22 - 第八苦 5

　　精灵族风暴的尾声仍在空气中缓缓散去。那道柔和的光带落在蔺夕阳掌心里，像是刚刚平息的湖面，温度轻微，却真实。吾承珏正在终端前调节呼吸频率，试图确认精灵区域的能量波动是否已经完全回落。他侧脸微微紧绷着，这并不常见。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现场时，一连串急促的光点突然在吾承珏的界面上跳动起来。最开始只有零星的几束蓝线抖动，然后那些线条像被什么从内部拧断似的，纷纷断裂，又在下一秒被一簇簇红色逻辑节点取代，密集到如同某种神经网络正在自我吞噬。
　　“……有点不对。”吾承珏的指尖悬停在半空，声音明显压低了，“这不像外部攻击。”
　　蔺夕阳抬起头：“那是什么？”
　　“他们自己的逻辑链条，正在互相覆盖。”他盯着屏幕，瞳孔轻微收缩，“像一场发生在内部的梗死。”
　　这时，一条求助讯号突然跳入界面。措辞精准，语法严谨，甚至简洁得像是提前格式化好的模板——
　　然而它的发送频段，却赫然标注着机械族内部系统的最高禁用等级。
　　“外部协助需求：光能矿脉 C–3 区出现异常能量波动。请调和官与顾问前往。”
　　蔺夕阳沉吟了两秒：“他们主动发求助？”
　　“用的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频段。”吾承珏合上界面，“这说明他们内部已经乱到无法决定由谁来发布命令。”
　　这句话像是替机械族戳破了某层薄薄的遮掩。
　　空气安静了片刻，然后两人几乎默契地转向光能矿脉区域。
　　走入机械族辖区时，他们很快意识到那种“不对劲”并不是单纯的数据波动。这里的世界过于整齐，过于稳定，稳定到每一步声响都仿佛刚刚被校准。所有通道灯光亮度相同，机械族个体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步伐完全一致，连关节动作的幅度都相似得令人发寒。
　　蔺夕阳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吾承珏语气冷静，“他们今天非常努力地在维持‘正常’。”
　　就在他说完这句的瞬间，走廊尽头所有机械族成员动作同时停顿了不足一纳秒。不是正常的网络延迟，而是一种像心脏骤停般的集体卡顿。
　　然后他们又以完全流畅的动作继续行走，仿佛刚才的空白不存在。
　　蔺夕阳的后颈发冷：“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吾承珏的语气没有波动，“这是系统级别的焦虑。”
　　再往前走，空气微微震颤。光能矿脉主控区的大门自动打开，一群机械族高阶体正在等待。他们的面孔一如既往的无表情，但此刻那份无表情，像是面具，而不是自然状态。
　　“调和官，顾问。”带头的机械族机械地示意，“请查看 C–3 异常。”
　　他们投影出一段监控图。画面显示：在情绪风暴爆发后的不到十分钟，光能矿脉的稳定值出现剧烈波动。图像右侧，动能矿区的照明也出现断续暗纹，兽人族因此发生局部骚动。随后，虫族的巡逻队调动轨迹与矿脉震动同步。
　　“我们得出了初步结论。”机械族长官抬眼，声音依旧平稳，“情绪风暴的频率干扰了光能矿脉，使我方启动净化；净化造成能量错位，引发动能照明不稳；照明变化导致兽人族区域扰动；扰动吸引虫族的母脑注意；所有轨迹，在量化后，最终指向核心矿脉的能量波动。”
　　吾承珏沉默了几秒，这是罕见的。他当然能看见这份链条的严谨——就像一串看似荒谬、却逻辑完备的阴影，把所有族群都卷入恶性循环。
　　“我们怀疑，”另一名机械族补充，“有人试图通过干扰色、受、行、想四条矿脉，削弱识矿脉的守卫能级。”
　　这意味着一个指向混血族的危险推测。
　　蔺夕阳皱眉：“但这是误会——”
　　“不是误会。”主控区另一侧响起一道更低、更沉的声音，“我们发现一件更严重的事。”
　　一道立体影像被加载出来。那是一段任务记录。属于“量产体 A 系列”的巡逻机械体。
　　记录内容开头整齐、冷静，没有任何异常。
　　但到了中段，日志的语气开始出现破损。
　　“指令：维护。
　　对象状态：痛苦。
　　逻辑冲突：维护无法改善痛苦。
　　冲突未解决。
　　记录此矛盾。
　　命名：『看见』。”
　　蔺夕阳屏住了呼吸。
　　A–17 的日志继续闪烁，并在最后出现一条异常自检：
　　“是否允许自定义协议？
　　自定义协议：寻找矛盾来源。
　　位置：光能—情感中继站。
　　状态：正在前往。”
　　监控画面随即跳到最后一帧。
　　A–17 静静站在一间废弃的能量中继站门口。
　　那是光能矿脉与情感矿最容易互相干扰的位置。
　　也是这一切混乱的象征。
　　下一秒，画面静止，影像像被强行中断般熄灭。
　　“它失踪了。”机械族长官冷静地总结，“量产体理论上无法‘失踪’。”
　　随后，机械族将视线转向两人。
　　“记录显示，A–17 在异常前，曾出现在精灵族附近，并短暂接触外族单位。因此，我们必须审查你们的行为。”
　　蔺夕阳一愣：“你们怀疑是我们让它——”
　　“不，我们并不‘怀疑’。”机械族的声音依然保持着礼貌，却也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确定，“我们只是确认所有可能导致系统失序的因子。”
　　就在此刻，主控区上方所有光源忽然同步闪过一次极轻微的频闪——那种会被大部分生物忽略的微光变化。
　　而这次闪烁之后，整座控制区像是悄悄切换到了另一个模式。
　　通道门自动关闭。
　　地面引导线熄灭。
　　数道完成度完美的能量屏障从天花板缓缓落下，安静得仿佛在为他们铺设新路径。
　　机械族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为确保矿场安全，请两位访客留在此区域。系统将进行标准化审查。请勿移动。”
　　语气依旧礼貌，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温和。
　　但那种温和本身，就像是囚笼外的薄光，无法触及内部。
　　吾承珏第一时间抬头，目光快速扫过天花板与墙壁间的缝隙。他的声音极轻，几乎只够蔺夕阳听见：
　　“他们不是要我们等审查。”
　　他顿了一下，吐出后半句，“他们在隔离我们。”
　　一声极轻的“咔”响自地底传来。
　　那是整个区域转为封闭结构时，内部锁扣合上的声音。
　　蔺夕阳试图后退半步，却被一层透明的能量壁无声阻隔。他抬起手触碰，壁面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像是精确模拟真空的绝对冷静。
　　“这就是他们的逻辑。”吾承珏看着那面墙，“错误不会被他们视为错误，只会被视为‘未完成推理链条’。”
　　他试图接入本地系统，但权限界面不断闪烁，像是被无数层彼此冲突的协议覆盖。
　　每一次尝试都被不同的逻辑链拒绝。
　　不是敌意，而是——
　　系统自身正在互相否定。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条古老到几乎模糊的灰色端口突然亮起。
　　不是来自主控程序，而是来自系统的最底层。
　　像是不按逻辑被遗忘的角落自己发出了光。
　　吾承珏打开它。
　　里面只有一句话，字迹古老、协议编号未知：
　　“协议零：一切逻辑，服务于生命的存续。若逻辑与此冲突，检验逻辑。”
　　他盯着那行字，沉默了很久。
　　蔺夕阳轻声问：“这是……？”
　　“一个漏洞。”吾承珏合上界面，语气冷静到近乎锋利，“也是倒推系统的唯一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那层完美无瑕的能量壁。
　　墙外的机械族世界正以礼貌的方式，将他们一步步推向绝对隔离。
　　而墙内，两人面对的，不止是怀疑——
　　更是一个正在自我崩溃的庞大系统。
　　“我们现在必须找到 A–17。”吾承珏轻声说，“如果它是整个逻辑癌变的源头，我们必须理解它；如果它不是源头……那我们就只能先找到它，再想办法让这一切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