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阳》野生十六

1、泪洒今世情，火燃重生道

　　“皇后娘娘，陛下带着二小姐过来了。您快换上我的衣服，林公子在宫外接应你。”
　　身着红色华服的女子坐在铜镜前，将头上华贵的钗饰摘下，毫不怜惜扔到地上。栖息在金丝绣成华衣的凤凰鄙夷不屑俯视闪耀金光的首饰。
　　“秋霜，去把我的匕首取来。”
　　“小姐，您快走，陛下会置你于死地的。”
　　秋霜死死拽住林若水的衣袖，想拉她往门口走。林若水挣脱她的桎梏，站起身理理衣裙，朝存放匕首的匣子走去。
　　“这是个圈套，只要我敢踏出凤仪宫一步。乱箭射之，死无全尸。”
　　“娘娘，可是信上……”
　　“林奕勋他背叛了我。宫里有密道，你走吧。”
　　林若水打断秋霜，抬头长嗟。
　　她坐稳皇后之位后，派人秘密杀害她的继母。林奕勋因此加恨于她，和吕泽秋联合要杀害她。
　　林若水从不后悔，她只恨没亲手解决程芳菁，养了一头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小姐，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把我从流氓手中救下的时候，我的命已经是你的。”
　　“你的命永远属于你自己，不需要和我赴死。”
　　“小姐，但我想永远陪着你。我们能同甘，就可以共苦。”
　　“嗯……”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从没想到随手救下的女孩愿意永远追随她，而与她十年夫妻的吕泽秋痛下杀手，屠她满门。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林若水抽出匕首，刀尖闪烁银光，刀把镶嵌的红宝石仿佛用血粹成，耀眼夺目。
　　“宝贝，今天用天子的血喂饱你。”
　　林若水冰冷凌厉的眼神映在刀面，比兵器无情。
　　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要不是惊天骇俗的内容，旁人真以为说的是喝杯水的平常事。
　　皇帝是她选的，是她亲手扶上位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对他太无私，给他一种上位容易的错觉。
　　林若水胸口一阵绞痛，拿匕首的手颤颤巍巍，她活不长。
　　前一个月王太医为她把脉，她患了乳岩。为时已晚，最多活一年。
　　多年苦闷，郁结于心。
　　五岁那年，母亲难产而死。
　　不过一年，父亲迎娶吏部尚书之女程芳菁。妹妹入宫受尽宠爱长大，自己在丞相府举步维艰。为了有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讨好父亲、继母，事事顺他们的意，顺从他们的决定。
　　母亲死前为她求来在皇子中选择伴侣的机会。
　　她仔细审视每位皇子，选择有野心兼具温柔的四皇子——吕泽秋。帮助他从皇子中脱颖而出，称帝。
　　她的一生处处为他人考虑，天下百姓称赞她温柔贤惠，母仪天下。
　　是盛朝建国以来最得民心的皇后。
　　但温柔善良的女人，结局往往凄惨。
　　这不，才二十七的年纪，身患绝症。
　　再重活一生……
　　她一定不会为了别人活得如此痛苦。
　　若下辈子投胎成人，她想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活出自由的人生。
　　身穿丁香紫衣裙，温婉可人的女子挽着吕泽秋进入凤仪宫，头上的步摇一步一晃，风情万种。
　　老太监端着玉造的酒壶跟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瞄林若水。
　　赐毒酒啊。
　　真有你的，吕泽秋。
　　林若水将匕首藏进袖口，淡然迎接自己的忌日。
　　早死晚死终有一死，天子替自己铺路，地狱的鬼都得让她三道，这辈子不亏。
　　“皇后，你没逃走？也对，沈约寒已经被我处死，看谁能救你。”
　　吕泽秋疑惑林若水的反常，她如此聪慧，怎会察觉不到他要置她于死地。
　　只要踏出这道门就会被乱箭射死。
　　他不会让任何活物从凤仪宫逃走。
　　林若水今日必死无疑。
　　“沈约寒对你鞠躬尽瘁，为你守卫国土，开拓疆土，你为了私人恩怨处决他，你如何对得起万千将士誓死效忠帝王的心！”
　　吕泽秋一句话打懵了她。
　　她心里举世无双的大将军，爱而不得的妹夫，牺牲了？
　　无形的手扼住林若水的喉咙，强行吞咽涌上喉间的铁锈味。
　　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喉咙挤出，眼睛布满血丝。
　　“沈约寒起兵造反，将军府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沈约寒的头颅就在城门挂着，你要去看吗？不过没机会了，我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地狱相见吧。”
　　“吕泽秋，空口无凭。拿出沈约寒起兵造反的证据，你不该因私人恩怨危害江山社稷。”
　　林若水不相信沈约寒是乱臣贼子，这其中定有私情。
　　“他为了你一个卑贱的女人，身处边疆飞鸽传书给朕，说杀了你就起兵造反。朕是天子，怎能被他威胁。”
　　“吕泽秋，我看卑贱的是你。为了一句话赐死民心所向的沈约寒，还将他的头颅挂上城墙，你猜百姓怎样看你。我看当初舅舅不选你当皇位继承人，和你宫女所生的身份关系不大。你从头到尾就是个蠢货。”
　　林若水摈弃她的贤良淑德，将忍耐已经的怒火喷发出来。
　　吕泽秋凝视林若水深邃的眼眸，毫无畏惧之色。
　　她从未把自己当作吕泽秋的妻子，而是辅佐君王的贤臣。
　　她成为皇后太过屈才。
　　若是男儿，便能考取功名，在官场上大展身手，成为一代名相。
　　“朕就是讨厌你一副高高在上指责我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一个卑贱的女人，怎配教育朕！朕是天下的主人，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太监卑躬屈膝将毒酒倒入杯中，递给吕泽秋。
　　他接过酒杯，右手掐住林若水纤细的脖颈。手劲由轻到重，窒息感控制大脑，眼冒白光，头昏耳鸣，濒临死亡。
　　林若水仍不屈服，平淡如水盯着怒不可遏的男人。
　　没有他高，就仰头。
　　没有他壮，就用巧。
　　她永不会屈服于他的权力之下。
　　“小姐，来生在见。”
　　秋霜爆发出一股劲，猛地冲过去夺起酒杯，一饮而尽。
　　吕泽秋被这鲁莽的婢女搞得震惊不已，手中的力气减弱，让林若水挣脱出去。
　　秋霜连老太监手里的酒壶都不放过，老太监想用身体护住最后的毒酒，被秋霜一把推倒，将玉壶里的酒一滴不剩收入腹中。
　　“秋霜！”
　　林若水顾不得脖子上掐红的指印，接下倒地的秋霜。
　　“小姐，希望您活得自私自由，幸福顺遂。”
　　在秋霜闭眼的最后一刻，林若水也没憋出一句话。
　　她无言回应，任何语言在死亡面前只是无力的告别。
　　眼泪划过脸颊无声滴落，紧紧握住落下的手。
　　林若水没感受过他人的爱，不懂怎么爱人。从母亲死后，她的心封闭起来，不为他人敞开。
　　她的眼睛染上腥红，匕首顶着手指渗出血液，物理上的痛掩盖不住心理的痛。
　　林若水掏出袖中的匕首，转身毫不犹豫朝吕泽秋心脏刺，皇帝也得一命还两命。
　　“朕是皇帝，你不怕株连九族？”
　　“你莫不是傻了，我的母亲是你的姑姑。”
　　吕泽秋眼神示意倒地的太监找人援助，不停躲闪，和林若水拉扯。
　　“来人啊，来人啊！皇后疯了……”
　　太监话还没说完，林若水将小桌上的水果刀飞插进他的喉咙。
　　“今天谁走一步喊一句，谁必死无疑。”
　　吕泽秋与林若水是同一种人，冷血自私，不给人退路。
　　惹到他们，半个身子踏进地府。
　　林若水将匕首插进吕泽秋的心脏，迅速拔出，随意抹掉脸上被喷溅的血迹。
　　林兮颜看见眼前倒在她脚边的太监，嫌恶往旁边挪。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的嫡姐，远近闻名的京城贵女，竟能做出弑君杀人的惊天举动。
　　究竟是兔子急了咬人，还是从头到尾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不得好死！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人爱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吕泽秋瞪着眼睛拿手指指着林若水。
　　“哦。”
　　林若水掰下他的手指，用脚碾过去。
　　她厌恶旁人拿手指指她。
　　吕泽秋的喜欢对她来说就像给死人吃药。
　　毫无意义。
　　林若水瞥见唯一幸存者—林兮颜，握住匕首朝她慢步走，酷似女煞神索命。
　　她沾满血液的双手勾起林兮颜白净的下巴，笑道“我的好妹妹，你迫不及待要取代我当上皇后，不惜利用所有人。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去陪他们。”
　　“你是在为沈约寒报仇吧。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当年我新婚回门的时候，你就对他有意思。拿林奕勋当借口，没少接触他。我渴望皇后之位，你难道就没有贪恋我丈夫吗？以你的能力就算嫁给沈约寒，也能有一番作为。为什么不同意换轿！看看现在的惨剧，这都是你造成的！”
　　“你不去怪罪魁祸首，怪我作甚？还有你当不上皇后是能力问题，与嫁给沈约寒无关。我都能让吕泽秋这种蠢货当上皇帝，说明我聪慧过人。”
　　林若水丝毫没跳进林兮颜道德绑架的陷阱，语气满是对自己聪慧的自豪。
　　“有本事你嫁给沈约寒这种木头试试！”
　　在两人争执的阶段，黑衣女子手提长剑出现在身后。
　　不等林兮颜反应，刀已插进她的腹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兮颜没有意外。
　　这场棋局，林若水是唯一的局外人。
　　黑衣女子抽出长剑，血液喷洒一地。
　　林若水趁她不备，想实现反杀。
　　却被扣住手腕，夺过匕首刺向胸口。
　　她的身体羸弱，刚刚要不是秋霜，她杀死吕泽秋的可能极小。
　　林兮颜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林若水的手，艰难吐字。
　　“如果重活一世，你会答应换轿吗？”
　　“我……会。”
　　林若水盯着天花板，她的从前似走马灯回放。
　　如果当时和林兮颜换轿，她会不会和沈约寒白头偕老。
　　闭上眼，耳边的女声送了林若水最后一程。
　　“姐姐，如果能在活一世。后位一定是我的。”
　　“我要你们林家满门为泽秋陪葬。”
　　黑衣女子拿起桌上的烛火，点燃林若水的衣裙。
　　火焰蔓延愈来愈大，将林若水全身包裹。
　　熬过刻骨之痛，亦能迎来重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