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女明星再就业》斑布树

2、可恶的黑色西装裤

　　　“众目睽睽之下还想打人，谁给你的底气这么嚣张？”

　　吃瓜群众退开一条路，中间走出来一男一女。

　　前面的女生个人风格强烈，一头夸张的爆.炸长卷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牛仔、豹纹、格子、丝绒等各种元素混搭，既冗杂又莫名协调，可能就是所谓……艺术家气质。

　　易南雪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这种风风火火的说话语气，和之前在四楼骂人的女声很像。

　　她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长相俊朗，气质温润，服装偏正式，灰蓝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但穿得很休闲，袖子卷到小臂，腕部线条锐气流畅，领口散了两颗扣子，露出平直的锁骨。

　　他目光平和，自然表情下唇角带着微扬弧度，看起来脾气很好，刚才就是他及时喊了一声“住手”震慑住了恼羞成怒想动手的男人。

　　两人穿过围观群众走上前，爆.炸头女生掏出工牌挂到脖子上，姓名孟安伊，职位设计总监。

　　孟安伊，M&E，这个品牌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易南雪在心中暗暗吃惊，来头这么大。

　　对面意图施暴的男人早在那句“住手”传来时就偃旗息鼓，脸上余怒未消，但已经挂上了奉承的笑。

　　“江总，孟总。”他唯唯诺诺打招呼。

　　易南雪一直保持着镇定，直到这一声“江总”出来，她倏地转头看向孟安伊身后的男人，视线移向他的下半身。

　　黑色西装裤。

　　她自欺欺人地想，这里除了江叙，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穿黑色西装裤的江总？

　　她的动作幅度明显，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浅浅点头示意。

　　孟安伊也察觉到她的反应，咳了声，像小孩装大人般别扭地板起脸：“这位是我们的老板江叙江总，我是设计总监Joy，刚才怎么回事？”

　　易南雪瞳孔震动，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仔细看她的嘴角还在微微抽动。

　　男人开始滔滔不绝讲冲突经过，孟安伊间隙回头递了个眼神：“认识？”

　　江叙两手插.进裤袋，眯起眼想了会儿，摇头。

　　“……就是这么回事！她无凭无据地说我猥.亵未成年，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蔑！我根本不知道那女孩没成年，否则绝对不会和她往来，而且刚才人家自己都说了我没猥.亵她，不信你问她们。”男人指向吃瓜群众。

　　立刻有人附和：“那女孩确实没指认他！”

　　“可能是误会，两厢情愿的事儿。”

　　“江总，孟总，这个易南雪你们可能不认识，她是国内一个小明星，之前就搞过职场霸凌，诬陷人家工作人员偷拍她，现在又来诋毁我，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呀，这种劣迹斑斑的人不能用！”

　　孟安伊摸摸下巴，未置可否，转而问易南雪：“你有什么想说的？”

　　易南雪还沉浸在冲击中，她无法把眼前这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人和十分钟前在沙发上行迹放.浪的男人联系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割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一边腹诽，一边恍惚地说：“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会强迫那个女孩。”

　　“放屁！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子……”

　　孟安伊一个眼刀打过去，男人立马熄了火。

　　她往后招手，助理小林会意走到她跟前：“Joy。”

　　“楼梯间应该有监控吧？”

　　“有是有，但这两天刚好在换设备，暂时停用了。”

　　孟安伊朝易南雪摊手，帮不了了。

　　她秉持公正地问：“在场这么多人都能为他作证，你能不能拿出对你有利的证据？”

　　男人得知监控不能用后更加嚣张，耀武扬威地挑衅：“拿证据出来啊！拿不出证据说明你想仗着明星身份欺负素人！就你这人品，以后圈子里谁敢跟你……”

　　「……你就光想拿好处，一点都不愿意付出是吧？像你这种资质一般又没经验的女模，这个圈子多的是，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摸不到门！」

　　「对不起，哥，求你看在我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呵，原谅可以啊，给我摸一下。」

　　「不，我……我……」

　　「别磨叽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来这一行装什么……」

　　「……」

　　拥挤的走廊里鸦雀无声，手机传出的声音在这一方空间内像洪钟般震人耳膜，在场的人屏息凝神，大眼瞪小眼地听完了五分钟录音。

　　直到江叙那一声“住手”出场，易南雪按下了暂停键，掀眼看向对面慌神的男人：“你要的证据。”

　　男人被击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足无措地指指自己，又指指易南雪：“我……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孟安伊推了一把眼镜，没了反光，镜片后的眼睛透出清晰的愤怒：“录音摆在这里，你还想怎么狡辩？”

　　“那女的她自己说我没猥.亵她！这录音里也能证明，她没指认！”

　　“你还好意思说，拿行业封杀威胁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我看你也三十多了吧，脸呢？”

　　“我......!”

　　孟安伊不再搭理他，回头问小林：“这人是谁？”

　　小林答：“他是徐先生摄影团队的打光师。”

　　“去找徐先生协商，我们公司不和品德败坏的人合作，要么把这人请出团队，要么终止此次合作。”

　　“是。”

　　孟安伊看一眼腕表，对易南雪说：“面试马上要开始了，别影响状态。”

　　她又转向吃瓜群众：“散了吧，准备面试。”

　　人群往面试房间流动，易南雪跟着过去，背后忽然传来咒骂：“易南雪！你竟然录音！卑鄙！祝你这辈子翻不了身！”

　　男人想冲过来，被小林及时拦下：“我给徐先生打过电话了，请你马上离开！”

　　易南雪转身笑容灿烂地招了招手，做了个“拜拜”的口型，又把男人气得半死。

　　可在转回来那一刻，笑容瞬间消失，她麻木地继续往前走，心脏像被石头坠着一样往下沉。

　　自从被污蔑职场霸凌，拿不出自证证据，她病态地养成了一起冲突就录音或者拍视频的习惯。

　　她遗憾地想，如果四年前她也能像今天一样保护自己就好了。

　　......

　　距离面试只剩五分钟，孟安伊从卫生间出来，恰巧撞见江叙往电梯间方向走。

　　她一个滑步冲到他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他的路：“江叙，你要走？”

　　“嗯，你叫瑞喆下来吧。”

　　“人家还没尽兴呢。况且我一想到他肯定来不及洗澡，就想他离我远点儿！”

　　江叙被逗笑。

　　“你别光笑呀，留下来帮我挑挑人。”

　　“家里有事。”

　　孟安伊挤眉弄眼：“你家找你能有什么事？想通了，喊你回去继承家业？”

　　“真有事。”

　　“唉，那好吧......”

　　“不过，”江叙忽然话锋一转，挑了下眉，唇边笑容照旧，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过不着急，可以晚点走。”

　　“太好了！赶紧进去吧，都等着面试官呢！”

　　面试房间里临时搭了个摄影棚，模特自我介绍后进行样图拍摄，孟安伊和江叙就坐在监视器后实时查看。

　　其余模特在走廊排队候场，玻璃窗没拉帘子，许多人挤在窗口看竞争对手的表现情况。

　　易南雪靠着墙发呆，她抽到18号，预估上午能轮到她，面试完坐地铁回家，下午两点前应该能到......

　　她后知后觉自己沉溺在悲观情绪中，都怪那个猥琐男，她本来还抱着面试官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侥幸心理，结果被他当众撕开最难堪的一面，现在都没干劲儿了。

　　她蔫巴巴地点开手机，翻一翻银行短信查看这段时间只出不进的存款余额，试图给自己打鸡血。

　　有用，但作用不大。

　　易南雪决定换个办法，凑到窗前和其他模特一起看里面的面试情况，在竞争氛围中激发自己的热血。

　　但可惜她来晚了，能看到监视器的角度已经被抢占完，她站的地方只能看到江叙和孟安伊的侧脸。

　　她看着江叙的侧脸，心中感慨，梁萦没有夸大，江叙的确又帅又年轻，温润纯净的气质十分突出，看着很舒服。

　　娱乐圈不乏好看的皮囊，但气质并非能一朝一夕培养，譬如她自己，顶多出席活动时能装装端庄优雅，时间一长就漏洞百出。

　　可惜......人是复杂的，这样一个人也会在工作时间、在办公室做荒唐事。

　　易南雪视线下移，气狠狠撇嘴，可恶的黑色西装裤！

　　她刚吐槽完，室内的江叙忽然转头，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被抓包，但其实他只是拿起手机查看了消息。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江叙的手机屏幕频繁亮起，有时是弹出新消息，有时是来电提示，他既没有回复，也没有关机，只是一次次按熄。

　　十一点四十分时，易南雪到后门做准备，下一个就到她上场。

　　调整呼吸的间隙，余光里闪过一道人影，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见江叙从前门出去。

　　还没来得及思考该不该遗憾他离场，易南雪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振振精神走进摄影棚里。

　　“面试官您好，我叫易南雪，今年26岁，来自南襄市，之前从事影视行业......”

　　自我介绍加拍摄总共也就十分钟左右，易南雪从第一分钟就开始走神，整场面试下来浑浑噩噩。

　　孟安伊在她报出名字后就拿起手机，中途她误点了视频，室内突然爆发出一句歇斯底里的“你给我删了！”。

　　易南雪当即卡壳说不下去——孟安伊看到了她的“职场霸凌”视频。

　　这段视频是偷拍的，在被爆料以前她根本不知情，她所说的“你给我删了”是让对方删除偷拍的她的裙底照，却被扭曲成她威胁对方删除“霸凌”视频。

　　犯下众怒后，这段视频被剪辑成了许多整蛊视频，流传甚广，每次都会以“你给我删了”作为开场白，这句话自此成为她的噩梦，她一听见就会发抖冒冷汗。

　　当时她的应激反应太明显，孟安伊大惊失色，连忙关了手机，合掌给她作揖：“抱歉抱歉！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易南雪拒绝了，短暂的休息无法缓解，她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拍完了回家。

　　拍摄一结束她就戴上口罩和帽子直奔电梯间，从楼里出来，避开了人，她才觉呼吸恢复顺畅。

　　缓和片刻，她感觉好了许多，纠结过后还是决定坐公共交通回家。

　　这份工作大抵要泡汤，为它付出三百块打车费也太不值了。

　　她在手机上导航最近的地铁站，按照地图指示找过去，没留意到路边一辆沃尔沃里的人朝她投来注视。

　　江叙听着手机里近乎聒噪的声音，视线随着那道背影移动，眉心微蹙，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点。

　　“你是不是不想帮忙？是不是对你弟弟有怨气？江叙，你比他大十岁呀，他还是个未成年，心脏又不好，你跟他计较什么？要不是我人在国外，也不会来麻烦你。”

　　“刚才在忙工作。”

　　“你忙什么工作？有时间挂我的电话，没时间回复一句？是不是故意想让你唐叔叔知道，让小昱挨训？”

　　江叙荒谬地笑一声：“你把我想得太幼稚了。”

　　“当哥哥的跟弟弟怄气还不幼稚？你再大也是妈妈的孩子，在妈妈眼中就是闹小孩子脾气。”

　　易南雪进了马路对面的地铁站，江叙收回视线，“嗯”一声：“知道了，我现在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