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殉道者的挽歌（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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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开始论述，您已经觉得我巧言令色。”［艾伦］厌倦地偏过脸，牢房外的昏暗灯光映在脸颊上落下几点暖色，却没让他的脸色红润起来，“欲加之罪……”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寒夜的烛火，只消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阿诺德隔着铁窗看他，眼里的悲意被睫毛遮掩。
“您不承认？”虫帝的声音惊雷一样。艾伦却想，是外面下雨了吗？
“我要承认什么……”［艾伦］喃喃道，“您想要我承认什么呢？”
阿诺德看着他，那双眼睛在这时候变得那么空洞，曾经在皇宫里的训练场上意气风发的雌虫此时像一枝枯萎的花。
“谈谈之前被摧毁的交易所和消失的雌奴吧。”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艾伦的意识飘荡在这片记忆之中皱起了眉。
［艾伦］只是轻嗤了一声，语气恶劣：“我怎么知道？陛下，您朝我头上扣罪名的速度倒是很快。”
“不知道？”虫帝饶有兴致地看了［艾伦］一眼，“那就让审讯虫进来吧。”
“等等，父亲！”阿诺德倏地开了口，“您确定他有罪吗？”
［艾伦］的眼珠终于动了动，轻轻地撇向阿诺德的方向，但只回了虫帝的话：“随您的意，但我不接受一切没有实质证据的指控。”
虫帝轻飘飘地，带着警告意味地望了阿诺德一眼。阿诺德在那一刹那寒毛直竖，几乎以为自己是被猛兽盯上。
“嘴硬。”虫帝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种让艾伦心惊的粘腻质感，“不过我也很好奇，您到底能支撑多久？”
他的手探进铁窗的空隙，轻柔地抚摸［艾伦］的脸——［艾伦］忽然张开嘴，转过头狠狠地一口咬在虫帝手上！
“啪！”清脆的掌掴声在这片空间里回响，［艾伦］被扇得头一偏，脸颊上浮出一片红痕。
阿诺德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一次无法自制的痉挛。
虫帝被咬得手上留着一块巨大的伤疤，鲜血淋漓的缺了一块肉：“袭击雄虫，证据确凿——”
［艾伦］轻嗤了一声，平静道：“您想折磨我，真的对我做出了侮辱的行为，把我的意志视若无物，您还不允许我反击吗？”
“我侮辱您？您想反击？”虫帝阴森森地盯着艾伦，理所当然道，“您难道觉得以前没有雌虫这样对我说过吗？他们最后都成为了我的奴隶，跪在我脚边乞求我垂怜。”
艾伦最恨自己只是记忆外的一个过客。
“强迫雌虫成为奴隶，您说得倒是光明正大毫无廉耻。”［艾伦］眼皮都不抬，淡淡道，“难怪抓到我第一件事就是对我用刑——您竟然会指望我会因为无法忍受酷刑而跪在您面前乞求被您‘合法地进行凌虐’来换取有限的自由？”
“我不愿意。”他抬起眼，那张秀美的、曾被帝国贵族盛赞的脸上耻辱的疤痕随着呼吸跳动，像一块血肉活过来一样。他忍痛的呼吸声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沉重，他又重复了一遍：“他们屈服了……可我不会。”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黯淡着，睫毛颤抖，嘴唇被咬得一片嫣红，声音轻烟一样地散了。
艾伦看见阿诺德的手指被攥得关节泛白，几乎能听见“喀喀”的声响，就在这时虫帝嗤了一声：“阿诺德，你和他好好聊聊。”
阿诺德倏地松开攥紧的拳头，手指软绵绵地垂下去。
“您让我进去和他谈吧。”他强作镇定，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虫……您或许是搞错了。”
“这不重要。”虫帝说，打开了牢房的门，“你只需要说服他任何手段可以，我不会监视你。”
这时候艾伦才发现［艾伦］的脚踝上也落着两道狰狞的疤痕——疤痕被锁链缠住，看不太清，但他的行动范围已经被拘束了。
厌恶的情绪在艾伦心底蔓延，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像一块石头被捆在他心上，那颗心溺死在绝望的海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最好是这样。”阿诺德走进去，回头看向虫帝，“钥匙。”
虫帝把钥匙抛给了他，关上了铁门，“哐当”的一声响，［艾伦］侧过脸看向他，没有说话。
阿诺德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艾伦］，看他脸上烫着的疤，看他那双含着痛意的眼睛，看他苍白到几乎透明能看清皮下血管的颈。
他瘦了。
良久，艾伦听到雄虫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叹息，抬手抚上［艾伦］的脸颊：“您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艾伦］眼圈一红，薄薄的水雾蒙上眼睛：“我没做什么……”
他掉到了虫帝的陷阱，想去救一批雌虫，结果却反而身陷囹圄。
“他们对您做了什么。”阿诺德轻声道，“我更在乎这个。”
他抬手摸了摸［艾伦］的脸颊，手下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惊，精神力在牢房里铺开制造出审讯的假象：“您在发烧……不行，您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可您能带我走吗？”［艾伦］瞥他一眼，轻嗤道，“走不了的。您不可能永远用精神力制造幻象，您会死的。”
“而且……”［艾伦］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哼了一声，“我有虫蛋了。”
艾伦和阿诺德一起睁大了眼睛，接下来就听见阿诺德惊骇欲绝的急促声音：“您准备做什么！艾伦你别在这个时候犯傻！”
“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阿诺德用力地握住艾伦的肩膀，但在看到［艾伦］皱眉时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去，喃喃道：“虫帝不会放过您的，他还会继续对您用刑……您的营养状态跟不上，虫蛋就会开始吸收您的血肉……杀了它吧，艾伦，您不和我走的话，就杀了它吧。”
“我倒觉得它来的是时候。”［艾伦］看了阿诺德一眼，好像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悲观，“我要被虫帝杀死了，可它未必不能活。”
“一只流淌着我血脉的雌虫。”他轻轻道，手掌搭在腹上，“您好好教育它……”
“……可我想要您活着。”阿诺德望着［艾伦］的眼睛里流淌出悲伤，他慢慢地滑下去，膝盖接触到地面，“求您了。”
“我真的还能活着吗？”［艾伦］看着他，淡淡道，“如果要做雌奴才能活着，要我出卖我的□□，出卖我的灵魂，出卖我从虫崽时期的信念才能活着的话，我愿意用生命来证明我不会动摇。”
“虫崽会是我的延续。”［艾伦］轻笑一声，温柔而哀伤的笑意从眼眸里流出，伴着未尽的泪水，“……我愿用生命梦想乌托邦，我愿用死亡实现理想国*。”
“殿下，别劝我。”
阿诺德沉默了。记忆外的艾伦却心神巨震，终于把他曾提到过的殉道者与眼前狼狈而苍白的另一个自己联系起来。
“好。”阿诺德轻轻道，手指插进［艾伦］的发间，拨开被血污粘着的发丝，“您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和陛下谈保释。”
“不必。”［艾伦］动了动，脚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他艰难地靠到阿诺德的胸口，“放弃我吧，阿诺德。虫帝不会让我离开这里。”
“别为了我忘记我所想要完成的事业，那比我本身更重要。”他喘息着，颈上的拘束环被收得更紧，“您需要做的是协助下一个负责的虫，直到您死亡，或者我的愿望得以实现。”
那您呢？阿诺德没有问。
他无法说服［艾伦］，任何时候都是这样。［艾伦］的意志足够强烈到让世界为他改变。
有那么多雌虫愿意追随他，有那么多虫曾经爱过他。他的意志已经能够和虫帝抗衡。
可有一个亚雌背叛了他。
正如加布利尔背叛克里斯汀。
阿诺德厌恶地想，或许古时候雌虫的统治会被推翻，也正是因为那些虫的背叛——
那些先祖，会后悔让后代生活在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世界里吗？
阿诺德离开牢房已经是三个小时后，那之后［艾伦］开始正常进食。
“他还是不愿意说。”阿诺德站在虫帝面前，单膝下跪，平静道，“我接下来还会继续去劝他，父亲，您只需要等待。”
“我只给你一个月。”虫帝看着这个叛逆的雄子，淡淡道，“一个月之内你问不出消息，我就让帕特里克去问——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你喜欢，早就该直接贬做雌奴拿到宴会上给其他雄虫享用了。”
阿诺德攥紧了双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保持住了自己在虫帝面前应有的恭顺：“是，陛下，我会尽力。”
“不如，给他一点好待遇，威逼不成……利诱总可以吧？”阿诺德心想，就算没办法把［艾伦］从牢房里捞出来，至少也让他过得舒心一点。
回到据点后，迎接阿诺德的是一记直奔眼睛的重拳，白发的雌虫恶狠狠地盯着他，眼圈发红：“我哥呢！你不是说能把我哥带回来的吗！”
阿诺德被他打得踉跄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身上的伤害监控设备早在［艾伦］出逃的那一年就被拆卸，不然，阿斯卓穆也难逃被抓进监狱的下场。
“……我会尽力。”阿诺德抬手捂住眼睛，那只眼紧紧闭着，“但您得做好他会死在牢里的准备——他怀孕了。”
“什么……”阿斯卓穆愣了一下，半晌才愤愤道，“那您还不快点救他！他怀的虫蛋难道不是您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殉道者的挽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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