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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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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炽热的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将闽城包裹其间。今年罕见的发了旱灾,农作庄稼蔫了,物价疯长,土地皲裂,水河干涸。
襁褓中的孩儿喝不上奶水呜呜咽几声便没了气息,上了年纪的老人吃不上口粮望着天不甘的合上眼,不少中年男子和妇女熬不住高温被活活热死。
一时间,尸横遍野。
旱灾爆发半个月朝廷终于派人赈灾,十二岁的谢必安随其父前来。刚下马车就袭来一阵阵尸臭味,谢必安捂住口鼻,蹙了蹙眉头。
行至一处,谢必安听见巷口里有微弱的抽咽声,他走近一瞧,发现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
许是久日滴水未进,那个男孩很瘦弱,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腰间,脸颊两侧更是沾染了不少尘土,混着汗水与污垢,看上去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身上还散着臭味。
谢必安也不嫌弃,将随身带着的米饼和水给了那男孩。
男孩慢慢止住抽咽,伸出黑乎乎的手接过,嘴里说着谢谢。谢必安见状直接坐在男孩身侧,柔声问:“你的娘亲呢?”
“死了,在里面……没钱埋。”那男孩手指着远处的柴房,脸上的泪水还没干,泪痕还是清晰可见。
谢必安还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谢老爷的喊声:“必安,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说了要待在爹的身边吗?”言尽,谢老爷就瞧见了坐在谢必安身边的男孩。
谢必安见到父亲来便轻声道:“爹爹……我们寻一处地把他娘给葬了吧。”
谢老爷也是为人父母,自然不忍心看一个男孩失了母亲还没处安葬,便叫人寻一块好地把那男孩的母亲葬了。那男孩见状便给他们父子磕了三个响头,谢必安忙上前把他拉了起来:“不必。”
谢必安看着男孩可怜就询问父亲能不能把他带上,一个小孩孤苦伶仃的,吃不饱睡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死在路边上。
谢老爷起先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谢必安软磨硬泡,他向来疼这个儿子,再加上那男孩也称自己不会白吃白住,他可以帮忙干活,谢老爷就同意了。
谢必安牵起男孩的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男孩微微低下头,轻声说——
“我叫……范无咎。”
记忆深处残损的碎片被唤醒,谢必安缓缓睁眼,不在记忆里热烈的闽城而是在淡漠的凌都。
范无咎见他醒来,眼底那丝心酸无奈转瞬即逝,只是伸出去的手还没抽回就被谢必安看个正着。
他一个时辰前叫府上丫鬟给谢必安端去药汤,是废人功力的药。废掉谢必安的功力他也不能对自己再做什么,也能断了他还想行刺自己的心,不曾想谢必安喝下那药后便发了高热。
范无咎不自然的收回手,率先出声打破寂静:“你……恨我吗?”
恨?
谢必安听这话心底不自觉发笑,把人功力废了最后还问人家恨不恨,人怎么能嘴笨成这样。
换做原来那个谢必安应该是恨死了,会恨不得将范无咎千刀万剐吧。
谢必安没有回答,他本身就不习武,那些功力对现在的他来说可有可无,再则他现下摸不透原先他们相处的样子,不好贸然开口,若是范无咎发现异样,被当成妖物乱棍打死就得不偿失了。
他只好眼神中带点似有似无的淡漠,静观其变。
范无咎见谢必安不说话,还颇有种下逐客令的趋势,识趣的起身,点燃香炉里的安息香,旋即开口:“早些歇息吧。”
“睡不着。”
范无咎错愕回头:“什么?”
这是谢必安魂穿过来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对范无咎来说,这是他软禁谢必安后第一次听他开口。
“我说,留下来陪我。”
谢必安声音很轻,但对范无咎来说这声音是振聋发聩的。
谢必安也不知自己怎的,不自觉的想和他说话,兴许是因为刚醒来看见范无咎眼底的心疼,或是看着范无咎离开的背影太寞落,于心不忍?
床不是很大,谢必安就往里缩了些腾出多点空间给范无咎。
范无咎脱去外衣,正欲上床,谢必安却叫住了他:“等下,我病还没好全,会传染的。”
范无咎心底滑过一丝暖流,烟花在心底炸开,谢必安是在关心他?眼底笑意顿时无处安放:“无妨,都守你那么久了,要传染早染了。”
没等谢必安再开口,他已经翻身上床靠在谢必安身边。
此时万籁俱寂,烛光微微闪烁照在范无咎侧脸。从谢必安的角度看来,范无咎褪去白日里那份阴鸷,在烛光的映射下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谢必安抬手想摸摸范无咎的脸,却被范无咎钳住,再对上那双眸,范无咎眼里少了些刚刚的柔和,又添上警觉。
“……”
范无咎反应过来,慢慢松开手,他忘了谢必安武功已经被他给废了,想做什么手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必安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抚在范无咎胸口——那处还未痊愈的伤。
“对不起……很痛吧。”
如果当时和范无咎一起去海滤村是不是他就不会死,如果当时自己也在海滤村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如果当时……
谢必安依稀记得当初看见范无咎的尸体——被水流往下游冲,一路上不知道磕碰多少河石,手臂,后颈,小腿……都是淤青,后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还在往外渗血,伤口被水泡的发白,但脸上还带着如释重负般的笑。
很痛吧。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