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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风雪 ...

  •   “无……无咎?”

      谢必安声音沙哑,指尖颤抖覆在范无咎的背上,像是在挽留。

      范无咎毫无保留般倒在他身上。谢必安将耳朵贴在范无咎的心脏处,又细细探着他的脉搏。

      良久微微松了口气,心跳还在,只是有点孱弱。

      谢必安调整好呼吸,捡起范无咎掉在地上的剑,将他的一只手臂跨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在雪地里缓步前行。

      风起云涌,白雪纷飞。

      谢必安知道一时半会走不出去,当务之急是找一处容身的地方,暴风雪要来了。

      他抬眸环视四周,旋即朝着有山壁的地方走去,运气好点也许能找到天然形成的山洞。

      摸索半晌。谢必安发现一处山壁前被灌木丛遮挡,往上看还有大片爬山虎摧枯拉朽的垂落着。

      他将范无咎小心的放在地上,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盖在范无咎身上。

      谢必安拨开灌木丛和已经枯败的爬山虎,映入眼的是座山洞。

      洞口不算宽大,裂岩锋利有向外突出的趋势,是座天然形成的山洞。谢必安小心翼翼的往前探路,他要确定这个山洞不是什么猛兽的老窝。

      越往里走,洞里的空间就越大。后半部分的石壁明显比前头光滑,是人为打磨过的,探到最后端,谢必安稍稍放下心,至少今夜可以在此暂避。

      他将范无咎带进洞里倚在一个石板上,而后又把灌木丛拨回原位以作掩护。

      山洞里一处地方有石块围成的小圈,圈里还堆积着没烧完的木柴,许是以前进山探险的人留下的。

      谢必安想起范无咎身上带着火折子。好在逃跑的时候没有落下,谢必安吹起火折子点燃那一堆火柴。

      昏暗的山洞亮起一丝温光,空气暖和起来几分,但噼里啪啦的炙烤声并没有给谢必安带去丝毫慰藉。

      范无咎的情况不是很好。刚刚临时给范无咎伤口上缠的衣料已经彻底染红,血带着铁腥味不断地往外淌。

      谢必安外衣沾了不少血,已经找不到一块能拿来给范无咎止血的衣料。他将外衣脱下,又用匕首划下中衣的一片给范无咎包扎,心里默默祈祷血尽快止住。

      寒风穿过灌木丛朝洞里透着冷意,火光照在范无咎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

      谢必安把范无咎揽在怀里,手指不停地在范无咎身上摩擦,配合火散出的热意,暖着他的身子。

      风雪透过叶缝发出磨人声响。谢必安摸上自己空空的肚子,舔着开始发干的唇暗叫不好。他不知道范无咎多久没进食了,而且身上还带着伤,情况只会比他更糟糕。

      这一夜谢必安不敢合眼,他仔细观察着范无咎的状态,不敢松懈半分。

      沉暗的天散出蒙蒙灰,风雪仍不知收敛,肆无忌惮的咆哮着。

      范无咎这场高热来的气势汹汹,谢必安伸手贴上他的脸颊又骤然收回。

      范无咎双眸紧闭,眉头皱起像是深陷囹圄。他双唇微张,下意识般的呢喃出声:“别走……”

      “嗯,我不走。”

      谢必安哽咽却又坚定,自语般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将范无咎挪到离洞口稍近的位置,拨开一层灌木丛由着冷风飘入,但效果微乎其微。

      风吹断不远处细弱的枝干,枝干落在地上不多时又被茫茫白雪盖住。

      谢必安起初想过直接把范无咎放在雪地里降温,见外头这情形果断放弃。他抬眸定定望着洞外,又转眸看向磕眼不醒的范无咎,最后在他额心珍重落吻。

      寒风在他耳畔呼呼炸响。

      谢必安将衣袍尽数褪去,最后只留件底衣。他拨开枯黄的爬山虎,单薄的身躯立在洞外,任由身体的余温被冰霜侵蚀。

      半晌,谢必安折返回洞内。他们前胸贴后背,谢必安将范无咎紧紧环在自己的怀里,他侧脸贴在范无咎的肩上,将刚刚收来的寒气尽数渡给范无咎。

      谢必安见自己体温慢慢回调,又走到洞外受着冷风。每当寒气溢满,他又回到范无咎身侧,把他抱在怀里。

      如此往复,范无咎的体热降下不少,至少不再烫人。

      范无咎恍惚间模糊睁眼,一股寒气擦着他的肩,落在他耳下。再转眸,就见谢必安正半磕着眼,头微微歪着抵在他颈间,小腹上环着冰冷清瘦的手臂,动作里透着道不明的亲昵。

      范无咎双唇一张一合,寻着自己的声音。许是太久没进水的缘故,他的嗓音沙哑又细弱,叫人听的不真切。

      他温烫的指尖触上谢必安冰冷的手腕。谢必安猝然睁眼,转眸就对上范无咎炽热的眼神。

      “好些了?”正说着,谢必安欲抬手探去范无咎额间。白玉凝脂般的手在空中被人拦下,再对上那人的眸子,谢必安竟生出些心虚。

      他现在上身就着一件单薄白衫,这一路下来不管不顾的奔跑。原先束起来的头发多数已经散下落在腰间,脸上沾染的尘土混着没擦净的血滴。鼻尖泛着绯红在微微发颤,整个人像是覆上一层薄霜,他被冻的快没知觉了。

      范无咎伸手将散在一旁的衣袍通通勾了过来,脸上隐隐带着自责。他给谢必安披好衣裳,而后又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谢必安耳畔。

      “不用为我做这些,我只要你保全好自己。我要是走不出去了,你……”说到这,范无咎却是坦然。

      他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不能看着谢必安因他死在这。

      “胡话!”谢必安闻言立刻打断,“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天泉庄,东院。

      林渊躺在美人椅上把玩茶盏。朱窗半开,抬眸瞥去就能看见立在对边的西院,只是现在薄雾朦胧,瞧的并不真切。

      李公公站在一旁伺候:“陛下天冷,还需保重龙体,这窗……”

      林渊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上,淡笑道:“无妨,朕再看看。”

      小全子此时躬身进屋通禀:“陛下,叶影求见。”

      林渊睨了眼门口,而后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叶影的父亲和范无咎的父亲是世交,二人也是有着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谊。大雪封山,即使叶影一收到飞鸽传书策马赶来,进不了山也是无用功。

      逼不得已他只能来找林渊。

      这是下下策,但他现在没得选。

      叶影进屋的那一瞬,林渊的眼底换上虚与委蛇的温和。

      叶影跪在距林渊约一尺的距离,恭敬地行礼:“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人救援八王爷。”

      林渊轻晃茶盏,屏退左右,而后似笑非笑说:“随朕前来的都是宫中精锐,现在进去岂不白白送死?他吉人自有天相,再等等。”

      林渊没有让叶影起来,他只能叩首跪着,声音闷闷的:“陛下,近来边疆冲突频发……”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渊低笑打断:“范无咎是能打,但全大靖就他一个人能用吗?”他抬手指向叠满奏折的桌案,嗓音低沉:“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朝中不少大臣也引荐了许多好儿郎,正缺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呢。”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还带着几分挑衅。

      靖国擅武的男儿很多,其中不乏贵族子弟,只是一直被范无咎压着,到了战场上也全凭范无咎调遣。

      而他们缺的,正是一次功成名就的机会。

      林渊知道这一点,便用了朝中贵族的怨妒之心,允他们加官进爵,暗自培养一支忠心于自己,可不受兵符调任的兵。

      叶影则道:“陛下,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委实不妥啊。”

      林渊笑吟吟道:“那就换。开战并非板上钉钉,这数月他们可以好好磨合。”

      叶影心知林渊这回是有备而来,却不曾想他能这样明目张胆,就差挑明说他要范无咎死了。

      然而不等他再回答,只听高位上的人低笑开口:“朕可以派人救他,但事后他要交出兵权。”

      林渊起身看着窗外倾泻的白雪,最后合上了半开的朱窗。

      他缓步走到叶影身前,眉眼微弯,森然笑说:“你应或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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