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散》小丢总

33、密室

　　戚姝宁的行动力极强。在姜冕养伤的这几日，她派出的心腹暗卫已连夜探查了永安侯府旧邸的密室。

　　这日午后，戚姝宁拿着一卷略显陈旧的羊皮纸，来到了姜冕休养的偏殿。姜冕正靠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

　　见戚姝宁进来，她放下书，欲起身行礼。

　　“免了。”戚姝宁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她，神色凝重，“密室里的东西，你看看。”

　　姜冕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指尖微颤地接过那卷羊皮纸。纸张边缘有些破损，触手有种岁月的粗糙感。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羊皮纸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绘制精细的边境军事布防图！图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印鉴——金戎王庭的狼头徽记！而图的背面，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着几行小字，如今已显影出来：

　　“曹序既灭，下一步，长株。布防已悉，内应已通。待‘獠月’圆满，即可挥师南下。永安侯宋毅，冥顽不灵，窥得此图，留之不得，构陷除之，以绝后患。”

　　落款处，是一个潦草的、形似獠牙的符号！

　　姜冕的瞳孔骤然收缩，拿着羊皮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声。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父亲根本就不是通敌叛国！他是发现了金戎意图入侵长株、并且朝中早有内应（周、张之流）与他们勾结的铁证——这份真实的金戎边境布防图以及他们的阴谋计划！所以才遭到了灭口！所谓的“通敌”证据，全是栽赃陷害！

　　“冥顽不灵，窥得此图，留之不得，构陷除之，以绝后患！”这十六个字，如同十六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姜冕的心脏！每一个字都沾着她永安侯府上下百余口的鲜血！

　　原来她宋家满门的性命，在那些叛国者和阴谋家眼里，只是“留之不得”的障碍，需要“构陷除之”！

　　巨大的悲愤和恨意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喷发，烧得她双目赤红，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戚姝宁看着她瞬间崩溃的模样，心如刀绞。她伸出手，将姜冕颤抖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

　　“哭出来吧，挽蕴。”她低声唤着她的真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里没有别人。”

　　这一声“挽蕴”，如同打开了闸门。姜冕再也抑制不住，将脸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起来。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恐惧、仇恨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的哭声悲恸而绝望，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迅速浸湿了戚姝宁肩头的衣料。

　　戚姝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她能感受到怀中人那几乎要碎裂般的痛苦，自己的眼眶也不禁微微发热。

　　她想起暗卫在密室里还发现了其他一些零散的信件碎片，拼凑起来，隐约指向当年构陷永安侯的，除了周、张二人，似乎还有一位地位更高的人在幕后操纵。但证据不足，无法确定是谁。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让她先宣泄这沉积多年的痛苦吧。

　　不知过了多久，姜冕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伏在戚姝宁怀里，浑身脱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泪水流干了。

　　戚姝宁感觉到她的平静，这才轻轻扶起她，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那双总是带着清冷和算计的眸子，此刻红肿着，却清澈见底，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丝复仇的火焰。

　　“证据……找到了。”姜冕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坚定，“殿下，这就是他们构陷我父亲、通敌叛国的铁证！”

　　戚姝宁握紧了她的手，目光与她平视，同样坚定：“是，铁证如山。周、张二人，还有他们背后的獠月教、金戎势力，一个都跑不了！”

　　她拿起那张羊皮纸，眼神锐利如刀：“这份布防图，是金戎多年前的旧图，但足以证明他们的狼子野心和朝中内奸的存在。有了它，我们就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你宋家，也为长株边境枉死的将士，讨回公道！”

　　姜冕看着戚姝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和为她撑腰的决绝，冰冷的心湖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她反手握紧了戚姝宁的手，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

　　“谢谢……谢谢你，殿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地、带着依赖地对她道谢。

　　戚姝宁看着她又重新燃起生机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动，抬手理了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语气放缓：“不必谢我。这是你父亲用性命守护的真相，也是我身为长公主的责任。”

　　她顿了顿，看着姜冕依旧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柔声道：“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看着仇人伏法，不是吗？”

　　姜冕点了点头，顺从地躺下。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身心俱疲，此刻在戚姝宁安抚的目光下，竟真的生出几分困意。

　　戚姝宁为她盖好锦被，坐在床边，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轻轻起身。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却寒冷的日光，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