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忆时圆》柯山金娘子

17、合欢余

　　褚应离一直跟着追踪符，可一到永焰谷边界，追踪符的指引便消失了，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顺着眼下看去，地上很长的一条裂缝最为扎眼。

　　裂缝之下竟然丝毫望不到边际，永焰谷从前可不似这般。

　　褚应离揣着这份惊异沿裂缝向永焰谷里面走去。

　　她身后经过的地方，裂缝在逐渐愈合，悄无声息地恢复原样，而褚应离却一无所知。

　　没了追踪符的气息，褚应离像失了方向的灵雀一般，不知道该往哪去。若想寻到燕莫行，只能凭直觉在偌大的永焰谷中游荡。

　　一个时辰过后，褚应离寻找的都有些疲乏了，心中萌生了想要打道回府的念头，可偏偏在这时，她感受到了燕莫行的气息，整个人瞬时精神了起来，轻轻一摆手便用灵力封住了自己的气息，向前查探。

　　她躲在一个永焰谷中处处可见的小山丘后，注视着前方的燕莫行。

　　燕莫行并非是一个人，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男子，褚应离越发觉得似曾相识，自己一定见过这个人。

　　褚应离距离二人有些遥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她又往前挪了几步，虽然仍旧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她看清了燕莫行对面男子的脸。

　　褚应离是见过他的，但是他是谁来着……可能只有过一面之缘，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褚应离眉头紧蹙，在记忆中搜寻此男子的身影。

　　她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试炼结界里挟持自己的人就是他，虽说他当时用半块面具掩面，但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是燕府的人，燕莫行叫他白悟。

　　果然，褚应离怀疑的没错，燕莫行果真还在与燕府暗中来往，那他从前表现出的对燕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无论是真是假，总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眼前二人畅谈的画面并未对褚应离造成多大影响，只是让她更加坚定了父王曾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

　　褚应离的根本目的本来就是揭开燕正卿的真面目，恰好燕莫行与他来往，二人迟早会露出马脚，这样一来，褚应离才能有机会找到充足的证据搬倒燕正卿，除掉朝廷一大害虫，让俟加的政事更加顺利。

　　可即便是这样，褚应离到底还是有些许心烦。

　　自打上次燕莫行进入她的识海中后，她就越发从心里觉得燕莫行是个好人，燕莫行就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理想与现实相互碰撞、相互交织，让她无论如何都猜不透燕莫行的想法。

　　前方燕莫行和白悟的交谈仍旧未尽。

　　“我娘她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燕莫行拳头紧紧攥着，心中对燕正卿有所不满却也无法释放。

　　“姨娘并无大碍，不过是太过思念公子罢了。”白悟微微俯身，一副恭敬的样子令燕莫行不适应。

　　事实分明不是这样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雪娘连自己儿子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还在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失心疯之兆。

　　燕莫行沉着嗓音道：“劝你们好好照顾我娘，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掀了整个燕府。”

　　白悟嘴角勾起一抹燕莫行从未见过的怪笑，更像是有十足把握。

　　白悟一副漠不关心、风轻云淡的样子回答他：“放心，只要公子尽全力为主子效劳，主子一定会好好对待姨娘。待事成之后，主子还会让姨娘亲自迎公子回府。”

　　此番季雪娘的疯疯癫癫，已经让燕莫行对燕府仅剩的半点信任都化为乌有，他誓不能坐以待毙，定会早日带他娘逃离燕府。

　　白悟见他没有什么大反应，便转身离去了。

　　不远处的褚应离突然再次感受到追踪符了追踪符的气息，不过这次是因为两个时辰已然流逝，追踪符就要消失。

　　可楚御在给褚应离追踪符之前，忘了告诉她，追踪符在有效期限耗尽之时，会在被追踪的人体内残留一丝灵力气息，因而会被追踪人察觉。

　　而燕莫行此时正是这样。

　　燕莫行体内的追踪符微微闪动几下，而后大部分化为流动的光泉般散出体内，剩余的一小部分则是在他的身体里逐渐爆破开来。

　　燕莫行忽的察觉到了追踪符的气息，立刻警惕起来，环顾四周。

　　既然他被施用了追踪符，那么这附近一定有人在暗处，只是他不敢轻易确定是谁，可唯一一点他可以确定，追踪符出自楚御之手。

　　究竟是谁指使的？是王？又或是公主？

　　褚应离还不清楚这一回事，见燕莫行打量着周围，还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便小心翼翼地退后，直至距离越拉越长才慌忙离去。

　　残留在二人体内的灵息合欢草还未彻底消散，它的灵气很快便被燕莫行捕捉。

　　燕莫行沿着灵气传来的方向走去，来到褚应离方才躲的小山后面。

　　一丝丝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与他第一次潜入褚应离寝殿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这让他更为确定，使用追踪符的人正是褚应离。

　　褚应离为何要跟踪他？其中原由不难猜想。

　　他上次在封渊中进入褚应离识海时，便见褚应离的内心有十分坚实且严密的牢笼。

　　这座牢笼是俟加王从小到大费尽心血铸成的，为的就是让褚应离对外人有所戒备，更为甚者便是与世隔绝，褚应离自然会多疑。

　　燕莫行却是不理解俟加王这样的做法，他究竟为何要将自己的女儿逼到如此地步？

　　抛开一切不谈，看来现在褚应离还没有对他放下戒备，他总该做点什么，为自己保留一份清白。

　　......

　　褚应离逃窜回公主府，脚步却有条不紊，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然而一抬头便望见了楚御。

　　“公主。”楚御拱手见礼。

　　褚应离满不在意地点点头。

　　楚御缓缓放下手，目光却仍停滞在褚应离身上。

　　褚应离被他看得发毛，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反复用手摸了摸脸，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之间，褚应离狂风骤停般的明白了楚御什么意思。

　　“哦。”她又道，“我追到燕莫行了。”

　　楚御似还没听到满意的答案。

　　褚应离只觉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告诉他也无妨：“他去见燕府的人了。”

　　楚御闻言，兀自点了点头。

　　“对了，他若是问本宫今日是否出府了，你便只道没有。”

　　“是。”

　　楚御应下后，褚应离才放下了心。

　　......

　　“公主，大早上的去哪了？”婧媱见褚应离走进大殿道。

　　褚应离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寻把椅子坐下：“做了些见不得光的小事。”她玩笑道。

　　“究竟为何事？公主很是发愁？”婧媱只见褚应离眉心都混乱地拧在一起。

　　“跟踪燕莫行。”

　　婧媱倒是更好奇了：“他有动作了？”

　　褚应离停滞了一会儿才给予回应，轻点了两下头。

　　“公主，我早便说此人不能留。”婧媱为劝不动褚应离而愁苦，“就算是为了得到燕正卿对朝廷不利的证据，又与燕莫行何干呢？倒不如寻个机会将他逐出公主府，府内不也清静？”

　　“不一样的。”褚应离仍旧未有所动摇，“燕正卿眼下的目的是我的心，如若不留他的人在我身边作祟，何时才能寻到足以搬倒他的证据？”

　　“公主当真只因为这个吗？”

　　褚应离丝毫没有犹豫：“自然。”

　　望着褚应离一口咬定的样子，婧媱愣是拿她没办法。在婧媱看来，燕莫行此时就如同公主府里的一根刺，必须严加提防。

　　“那公主可否听清他们在密谋什么？”

　　褚应离摆摆头，似有失落：“并未。”她沉默片刻而后才道，“不过说起来，他很可能发现我跟踪他了。”她眉头轻皱。

　　“啊？”婧媱甚为不解，以褚应离的功力来说，隐藏自己的灵力气息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会被发现？

　　褚应离脸上硬挤出笑容来，眉眼轻抬：“灵息合欢草好像......还没彻底消散？”

　　婧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说他心存不轨，送你灵药一定有目的。”

　　褚应离不好意思直视婧媱的眼睛，便伸出手将几缕因慌乱逃窜而掉落的发丝掖到耳后，又整理了衣袖，一串不自然的动作令气氛更加尴尬。

　　“无碍无碍，我自有计划，这些都在我计划范围内，目前来说还可控。”褚应离故作冷静。

　　“好。”婧媱拉长了话音，宠溺的顺着褚应离，“那公主下一步的计划是？”

　　“下一步计划？下一步计划......”褚应离显然毫无头绪。

　　“也罢，且行且看吧，不过万不可掉以轻心。”婧媱噤声半晌，“我倒是有个办法……”

　　褚应离满心好奇，将身子凑过来。

　　……

　　燕莫行在见到季雪娘疯疯癫癫的样子后，便怀揣着一肚子的怒火。

　　他气愤、痛恨燕正卿的卑劣手段、无情无义，他恨不能撕了燕正卿，可奈何他娘被燕正卿控制，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可并不意味着他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