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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板栗糕 ...

  •   骆子期点点头,用手点着每个字又读了一遍。

      陆栩也不催,就坐在旁边瞧着他读。

      忽的,骆子期抬头道:“水呢?”

      陆栩将自己刚刚饮过的茶盏端来,里面只是白水。

      骆子期也不嫌弃,用中指点了一点清水,在纸面上开始磨擦起来。

      “你小心些……这是要还回去的。”

      陆栩低声嘱咐,只是在他刚嘱咐完,就瞧见骆子期从那纸上又搓下来一小片纸。

      纸片上只有两个字:骆姓。

      遗书中的“骆姓考官”是骆子期禁足在府中的源头。

      “这是什么?”

      骆子期低声道:“你不觉得这纸张相较于刚使用的来说,太过陈旧了么?”

      所以呢?陆栩依旧不明白。

      “这是一种仿画做旧的手艺,甚至包括修补。有些所谓的‘前代书画大家的早期作品’就是这么来的,有些虫蛀,有些陈旧,甚至更能卖上高价。”

      这方面陆栩从未涉足,听着骆子期头头是道,倒是瞬间反应过来:“你若是这么讲,我倒是觉得这故事比之前更顺了些。”

      “哦?”骆子期眼睛亮了一亮:“我也有个想法。”

      “地下钱庄。”

      “地下钱庄。”

      两人不约而同。

      “赝品么,除了无中生有的能力,倒是能让一些见不了台面的银子上台面,比如……”

      “从太仓库换出来的那些。”

      屋内静默了许久,骆子期才盯着那处被补过地方愣神出声:“所以此事,与银锭那事背后都是同一伙人。”

      “他们倒是努力。”陆栩道:“你被困在这里,我分身乏术,查伪银的事儿的确是搁置了不少时候。”

      “所以这事儿只是障眼法,”骆子期缓缓道:“那那个被押进了刑部狱的学子呢?会不会也是障眼法?”

      “哦?”

      骆子期思量再三,道:“有个想法,或许大逆不道,但此间……只有你我。”

      “说。”陆栩脸上看不出喜怒。

      “今日卓姑娘来,说那姓孔的学子断不会舞弊,甚至曾拒绝七皇子想纳入府僚的招募。我这想法虽然荒唐,但七皇子府……并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福泽宝地。之前你那般威胁七皇子妃,如今又有这档子事儿,不得不让人多想上一想。”

      骆子期语速十分缓慢,始终瞧着陆栩的脸色,好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把剩下不该说的全咽回肚子,以免错上加错。

      陆栩无奈的白了骆子期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骆子期心中巨石落地,无赖似的双手往外一摊:“罪臣如今是代罪之身,自然不比以往。”

      “锦衣府忠于的只有天子一人,至于未来,尚且不谈他还没有坐上储君这个位子,即便是他坐上了,只要这天下一日不归他说了算,锦衣府行事就不会顾及他分毫。”

      陆栩走了。

      骆子期还坐在原位,仿佛无人来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烛台上的灯光都变的微弱,再无所依的摇曳几下,只怕是就要让这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了。

      窗外传来两三声咳嗽。

      骆子期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出了门来到院中。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他的窗下,瞧见他出门,便撑着手杖一步一步往院中的石桌旁走。

      骆子期紧走两步,搀住老人的另一边:“祖父,夜里凉,回屋说罢。”

      骆阁老摇摇头,还是走到石桌旁:“没有很多话要讲。”

      骆子期将身上最外面一层的外衫脱下,折了几折垫在石凳上才扶骆阁老坐下。

      “陆家那小子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是不是能出去了?”

      骆子期也在相邻的石凳上坐下:“不算是什么很好的消息,不过身上这莫名其妙的罪状算是可以脱下了。”

      骆阁老点点头,想了想,道:“再过几日,我打算向圣上此行,离开奕京。”

      “祖父要走?”骆子期一惊:“您可想好要去哪里了么?”

      “去你祖母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瞧瞧。再不瞧,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祖父。”骆子期蹙着眉头,想像家长训斥小孩一样告诉自己祖父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

      骆阁老却摆摆手:“你祖父我身子硬朗着呢。我说的可不是我。”

      那……还能是什么。

      ==

      卓逸君回到济安楼时,日头还未堕入西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胡七娘坐在门口吃松子,不知道吃了多久,但那松子壳堆了满满一碟。

      见到卓逸君回来,胡七娘将手里还未剥壳的松子往竹编的小篮子里一扬,跟着卓逸君进了后厨,笑道:“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阴沉着脸?”

      小玉竹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也想听听两位姐姐要讲什么。

      卓逸君没有接话,胡七娘回头看小玉竹,从腰间摸出两文钱来递给站在门口的小人儿:“去,买些梅子回来。”

      小玉竹自然明白这是不想让自己在场的意思,乖乖接了钱,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卓逸君算着小玉竹的步程,确定她已经走上了四方街,才开口道:“掌柜的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好。”

      这样的爽快倒是激起了胡七娘一瞬间的诧异,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胡七娘脸上马上就扬起里如以往一样张扬明媚的笑容:

      “你说什么?”

      “掌柜的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卓逸君沉声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小舟,忽然叫我去看他,你想让我知道他已然被正式牵扯进了科举舞弊案之中,你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

      “说罢,你要我做什么。”

      胡七娘斜靠着门楣,看向卓逸君的目光中满是赞赏:“啧啧啧,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儿,果然是聪慧。”

      这样的赞许毫无意义。

      “若是帮你做了这件事,你能救小舟出来么?”卓逸君不理会胡七娘的顾左右而言他,开门见山的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胡七娘摇摇头,却在卓逸君要发出疑问时抢先一步回答:“不是我救,是你救。”

      见卓逸君面上不解,胡七娘又道:“我要你坐的这件事,就是救姓孔的那小子出来。”

      “是你……”

      “不是我,”眼见卓逸君就要想偏,胡七娘快刀斩乱麻的矢口否认:“陷害姓孔的那小子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凑巧了罢了。”

      “你要我怎么救?”

      胡七娘一个媚眼抛向远方:“那不是有一位秉公执法的大人么?”

      那是锦衣府的方向。

      ==

      天蒙蒙亮。

      陆栩一夜睡得不大安稳。

      夜里什么梦也没有,只有荒芜的黑暗。

      但那黑暗却让人不安,只想让人奋力挣脱,可明明感觉自己与外界只差一道微光,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有人从廨舍外轻声走过,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那道转瞬即逝的微光。

      外面什么时辰了。

      陆栩在无边的沉寂中问自己,也问旁人。

      只是他不知道时辰,旁的没有人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唤他:“少府令?”

      这回微光似是更坦然了一些,陆栩回到现实。

      站在他身侧的是王捷。

      屋外泛了微微的亮,屋内没有点灯烛。

      陆栩吐出一口浊气,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少府令可要起身么?”王捷答。

      陆栩翻身坐起。他以往晨起并不需人来唤,也不需人伺候。

      “怎么了?”此时王捷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事发生。

      “卓姑娘来了,”王捷的答话换来陆栩的眉头紧蹙:“以往卓姑娘玲珑的很,但今日一定要见您。门值的兄弟不好回话,才让我来问您的意思。”

      “不好回话?”陆栩眉头蹙的更深,但手里穿衣的动作却没有停:“她是身上带了什么诰命么?连回话都不会,锦衣府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进的地方?”

      王捷点头哈腰,自家大人既然这样说,意思应是不见。

      “那少府令,属下去回了卓姑娘。”

      王捷刚要离开廨舍,就听见陆栩在身后道:“叫她来廨舍。”

      我的少府令呦,就是您这样的态度,门口值守的兄弟才不知道应不应该拒的呀。

      卓逸君跟着王捷来到了廨舍。

      这里倒是她从未踏足过的一片区域,瞧着倒是比自己之前去的地方花花草草多了不少。

      陆栩坐在屋内正中,身上外袍未着。

      卓逸君臂上挎着食盒,一进屋内先放在了方桌上:“大人,这是今早刚蒸好的板栗糕和粟米粥,您晨起的早,如今天又凉,吃些热的暖暖胃。”

      陆栩斜眼睨着脸上挂笑献殷勤的卓逸君,问:“你一早来就是为了这个?”

      之前明明还不愿早起的。

      卓逸君将还冒着热气的粟米粥递给陆栩,黄白相间,浓稠软糯,一瞧就是费了不少时候的。

      “自然是还有别的事求大人。”

      “你倒是直爽,如今连瞒都不瞒了。”陆栩冷哼一声,就着腌渍的小菜将粟米粥送入口。

      “大人慧眼如炬,一瞧就瞧出来了,何必再费那种无用功,还平白的与大人生了嫌隙。”

      陆栩压着笑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卓逸君的奉承和恭维。

      温暖却不烫口的粟米粥的确要比茶水更能暖人心脾,陆栩一口气喝完了两碗,就在卓逸君伸手要给他盛第三碗事才想起伯父“事不过三,食不过三”的教导。

      “大人吃饱了么?”卓逸君见陆栩不将碗给她,反而同筷子一起放在方桌的另一边,便也将手中舀粥的汤匙放回了小锅中。

      “嗯,”陆栩用手帕擦了嘴,转了身子,好让自己正身面对卓逸君:“说罢,你要求我什么事儿?”

      卓逸君将食盒拿的稍远了一些,往后退了半步,郑重其事的双膝跪地,真真切切的以额触地,而后复又直起身子来,目光直盯着陆栩鞋前三寸,方才为陆栩布菜时所有殷勤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民女卓逸君,上书状告七皇子,搬权弄势,科举舞弊,欺压良民,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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