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大修） ...
-
守护沙棠木的是蛮荒古兽孰湖。
见到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孰湖，天河十分感兴趣，孰湖也好奇地看着天河，一人一兽就这样互相兜着圈子研究对方。菱纱快紧张昏了，又不敢大声叫喊，只好暗暗握紧了手中双剑，专等事有不谐的时候好把天河抢回来。
静澈却笑道：“菱纱，你不必如此。孰湖兽亲人，不会伤害天河的。”
话虽这样说，菱纱还是绿着一张脸，颤声叫天河小心一些。
天河回头憨笑：“他身上没有杀气。”话音未落，孰湖突然伸出翅膀将天河合身卷到了自己背上。
菱纱的右手整个儿塞进了嘴里！
天河却抱着孰湖的腰哈哈大笑。
孰湖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不满地拍拍翅膀，天河不慎，吃了一嘴的羽毛，又呸呸地咳得惊天动地。
“嘘，嘘！人类，你好吵！”孰湖原地踏了几步，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他的声线带着雌雄莫辩的清亮。
这一下就连紫英都露出了笑容。
“你们，到柘山来做什么？”孰湖背上驮着个天河，一溜小跑来到菱纱三人身前挨个儿打量他们。菱纱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起码有三米高的孰湖，吞了口口水，完全说不出话来。
静澈上前一步站在菱纱身边，简明扼要地请求孰湖赠予他们十枚沙棠果，并说愿意接受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孰湖歪歪脑袋：“给你们也不是不行，反正树上多得是。但是沙棠果又苦又韧，一点也不好吃，你们要它来做甚？”
静澈：……沙棠剧毒，少年你为什么想到要吃它？没被毒死，根本是种族天赋在保佑你吧！
缺心眼还得缺心眼治，此时天河果断出马：“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为了救人。”说完以后又好奇问道：“这山这么大，山上的果子你都吃过？”
孰湖丢开沙棠的话题，转过头自豪地回答：“那是！我在这柘山成千上万年了，什么花花草草没吃过？”
“真了不起！我们青鸾峰上的果子我就没吃遍，只吃过兔子和山猪。”
孰湖皱皱鼻子：“兔子和山猪又不是花花草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天河。”说着又伸出手将同伴依次指给孰湖看：“这是韩菱纱，他们两个是慕容紫英和静澈。你呢？”
孰湖对另外三人兴趣缺缺，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天河身上：“我的名字啊？以前我爹好像给取了个名字叫阿毛还是什么来着，我记不太清了。他说我的羽毛是族里最白最好看的。”
“你爹娘也在这里？”
“不啊，我家在日落之地的崦嵫山。我小时候被共工大神带到这里，说是要帮他看守这几棵沙棠木。一开始他还经常过来和我玩，后来也不来了，我就一个人在这，也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和我玩，无聊死了。”
紫英诧异，问道：“可是水神共工氏？”
孰湖正与天河聊得开心，突然被打断，不满地看了紫英一眼：“嗯，是他。”又继续和天河说话：“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我喜欢你。你留下来陪我玩吧？”
“不行。我答应了菱纱和梦璃，要一直和她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
“灵沙和梦离？他们也是人类？”
天河又一指菱纱：“梦璃不在，不过那个就是菱纱。她和我一样，都是人。”
孰湖循着天河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菱纱：“不像啊。”他又绕着菱纱转了半圈，突然抬起蹄子去戳人家胸：“这里太鼓了，跟你和共工都不一样。”
菱纱又羞又气，又不敢对孰湖出手，只能抱着手臂对其怒目而视。静澈赶紧把菱纱护在怀里。
天河跳下来护在菱纱身前，肃容对孰湖道：“我爹说过，女孩子的胸不能随便碰。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你也不能欺负菱纱。”
“……女孩子？”孰湖扇了扇翅膀，这回认真地看了菱纱好几眼：“我好像记得我娘以前也对我说过不能欺负族中雌兽什么的……莫非这个灵沙，是你们人类的雌兽？”
出于对同伴的维护，紫英本来要拔剑教训这个“轻薄”了菱纱的“登徒子”的，但听他这样一讲，一张俊脸活活憋出个奇怪的表情。菱纱窝在静澈怀里噗嗤笑出了声：“难怪这淫#兽要天河留下来陪他，原来两个一样呆！”
天河却并没有觉得孰湖的措辞有什么不妥，还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孰湖认命地刨地：“好吧好吧，我娘说过，雄兽不能和自己的雌兽分开，那我不要你留下来陪我了。”他沧桑地叹了口气：“你陪我多玩一会，我就让你和你的雌兽走吧。”
菱纱顾不上害怕，涨红了脸道：“谁、谁是他的雌兽！我韩菱纱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怎么就、怎么就……”一项伶牙俐齿的她此时舌头好似打了结，简直不知道该先反驳“雌兽”这个名词好，还是先反驳“云天河的雌兽”这个概念好。
孰湖却没有闲心搭理她。他一挥蹄子：“你们快去摘沙棠，就在那边。云天河，我们先来跑两圈！”
“啊？”
“就玩一会儿，然后就许你们带着沙棠果离开。怎么样？”
“可是……”天河记挂着身体有恙的梦璃，想早点回琼华。
静澈知其心意，传音道：“梦璃返回琼华之后情况好了许多，不必担忧。天河，此番我们不能空手而回。”
天河转头去看静澈，静澈冲他微微颔首。他挠挠头发，对孰湖说：“那好吧。”
一个时辰后，紫英三人兜了一兜沙棠，无语地看着还在撒欢的天河与孰湖兽。菱纱和静澈已经不顾形象地颓坐在一块山石上了，紫英也觉得有点腿酸。
“《山海经》有云：‘崦嵫之山有兽焉，是好举人，名曰孰湖。’师姐，古人诚不余欺。”紫英看着驮着天河又跑又飞的孰湖，由衷感叹。
静澈心疼他站着累：“看他们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事。你也过来休息一下吧，要不然待会不好御剑。”
菱纱托腮打了个大哈欠，其声呜呜然。
她拿出一枚沙棠砸地玩儿：“这都大半天了，还要多久啊……”沙棠果有弹性，砸到地上还能弹起老高。静澈看着有趣，趁着沙棠落下的时刻抢先出手接了过去。菱纱大笑，于是一番砸地-抛接的幼稚游戏，二人竟也能你来我往的玩得颇为起劲。
静澈欢快地建议：“不如我们御着剑玩这个吧？从半空往下丢，看它能弹到多高！”
菱纱热烈回应，当下两人就飞到半空开始此起彼伏地往地上砸沙棠果。到了后来，游戏渐渐演变为互扔。两人身形都极快，躲闪之间只能看见残影，沙棠砸出，几乎不能沾上对方衣摆。
沙棠果珍贵，他们又只有十枚，紫英劝阻无果，不得不苦哈哈地也御起剑跟在后面捡漏收拾。静澈笑不可抑，调转方向，手中幻出花瓣专门追着紫英打。她拿捏分寸，令花瓣恰好能沾到紫英身上却又不至于弄疼他。
脱身战局的菱纱在一旁拍手大笑。
看静澈眯起眼睛笑得满脸促狭，紫英突然就想起自己与师姐的年少时光了——那时他还住在清风涧，师姐时常联合云容姐妹这般同他玩闹。
那些沾染了杏花甜香的日子糅进了水清竹绿和林间轻风，一天一天窨成了他此后念念不肯忘的梦境。
紫英这一愣神，静澈的杏花便劈头盖脸落了他一身。菱纱站在飞剑上笑弯了腰：“静澈你下手也太狠了，这还得了！紫英，我来帮你！”
一时笑声与淡红齐飞，剑影共晴空一色。
又过了一个时辰，夕阳为柘山镀上一层金辉，玩累了的菱纱靠在静澈肩上睡着了。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哟——呵——！！”，菱纱惊坐而起，恰好看到落日余晖中天河骑着孰湖朝着自己这边急飞过来。飞至眼前时孰湖一个大转弯，巨翼扇出一阵狂风，吹得三人呆毛凌乱。菱纱忍无可忍，逞着一股起床气跳将起来：“云天河！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天要黑了！”
孰湖一顿，降落下来。
四人离开时，孰湖抓着天河的弓依依不舍。天河不好和他抢，又不能不要弓，只能呆立在原地挠头。孰湖拔下自己三根羽毛赠予天河，殷殷嘱咐他时常来玩。天河点头应承：“等我救出大哥，就带他一起来找你！他也是个雄兽……啊不，男孩子，到时候你可以驮着我们两个四处飞~”
孰湖转悲为喜，开开心心地送走了天河一行人。
回到琼华以后，天河被菱纱揍了个满头包，剑舞坪上的弟子叹为观止，皆咂舌叹道“韩师妹好快的身法”。紫英也不阻拦，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微笑围观。
坐在窗边的梦璃不解，转头询问来探望她的静澈，静澈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说了在柘山发生的事，梦璃也忍不住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难怪紫英并不出手阻止他们私斗，想来也是觉得菱纱此举颇为解恨。”
静澈心有戚戚焉。
“听来那孰湖的确是妙不可言。若我今天与你们一同在柘山就好了。”
静澈看了梦璃一眼：“大可不必遗憾。那孰湖……我相信菱纱就绝对不想再见他第二回。”
梦璃掩唇轻笑。
她起身离开窗子坐回桌旁，抬起头问道：“静澈，今日……你说柘山我去不得，为什么？”
静澈一顿。
梦璃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
“你自己怎么看？”静澈把问题踢回去。
梦璃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听说了妖界的事情之后，我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我时常有种感觉，总觉得自己和菱纱天河他们都不一样。这种感觉最近越发明显了。”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梦璃叹气，又说了一遍不知道。
“静澈，派中弟子都说你经历过十九年前那场妖界之战，可否请你……可否请你说一说，那妖界是何模样？”
静澈心中一紧。良久，她低声说道：“那时我尚年幼，并没有亲眼见过妖界里面是什么样子。不过妖界被网缚住之后陡然从天上出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紫色。然后就从云端降下很多巨蛋一样的东西，听幸存下来的长辈们说，那是梦貊。”
梦璃脸色陡变。
静澈观其颜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我是……？”
静澈不知此时承认还是否认对梦璃更好，一时拿不定主意。梦璃何等聪明，静澈这样就相当于默认了，不然她大可反问一句“知道你是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屋里安静得呼吸可闻。
静澈忍不住安慰道：“梦璃莫怕，除了我，现今琼华大约也没有人知道。”
梦璃摇头苦笑：“我并非惧怕被同门认出是从这个妖界里来的，只是忧心不久后的妖界之战……若双方兵刃相见，我该……如何自处。”
静澈抿唇思索了片刻，问道：“梦璃，你可想回妖界？”
梦璃诧异回视，一时反应不过来。
静澈探过身子轻轻拍了拍梦璃置于膝盖上的手：“慢慢想，不必急着答我。你也别太担心了，无论是回妖界还是留在琼华，我都有法子护你周全的。”
梦璃反握住静澈的手，感激地摇了摇。梦璃的手指白皙纤长，乍看之下似乎总脱不了柔弱无力的感觉，但当她指尖的琴茧扫过静澈掌心时，静澈便知，眼前这女子外柔内刚、坚韧决断。
“放心吧，都会没事的。”
“嗯。谢谢你，静澈。”
“不必客气。”
静澈拉开房门前，梦璃追了一步：“静澈，你是玄门中人，为何会愿意帮助我、帮助……一个妖？”
静澈转回身来认真地回答：“我所看到的柳梦璃是个克己慈悲的女子，而我自认是你的好友。这一切，都不会因为你我的身份而改变。”
梦璃慢慢绽开笑容，对着静澈端正地福身一礼。
当晚，恰好轮到静澈巡夜。她巡至剑舞坪的时候见紫英房里还亮着灯，便上前去敲了敲他的窗户。
紫英打开门看见一脸坦荡的静澈，生生把一句“师姐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里是不是不太妥”给憋了回去。
“……请进吧。”紫英退开身，脸上有些红。
静澈笑了起来：“不必了，我就是瞧着你还没熄灯，想过来找你说说话。陪我走走吧？”
紫英默默点点头，跨出房间时反手将门带上。
他不自在的样子让静澈忍不住起了调笑的心思：“我看菱纱说你冰块脸倒是失之偏颇，你明明就是害羞脸。”
“……师姐，你是觉得菱纱不在，不够闹吗？”
静澈大笑。
两人一边巡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五灵剑阁的时候，远远看见天河和怀朔头碰头地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静澈失笑：“这两个人的性子完全不同，什么时候关系竟这么好了？”
紫英却皱起眉头：“天河倒也罢了，怀朔向来守规矩，如何宵禁时间也不在房里？”说着就要上前。
静澈赶忙拉住他：“哎，今天巡夜的可不该是你，你这一过去，要是天河问一句‘紫英你不也在外面？’，你怎么说？”
紫英斜眼见静澈一脸分外为他着想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有“执法犯法、拖人出来公然违反宵禁”的自觉，只好忍气吞声。
论耍赖，紫英从小到大都不是静澈的对手。
“随他们去吧，怀朔知道分寸。”
紫英：“……”不随他们去还能怎样，师姐你摆明就是要滥用职权徇私照顾！
“慕容，你们明天去找第二件寒器我就不跟着去了。”
“师姐另有安排？”
“嗯，我得去鬼界换火灵珠。”
“师姐独闯鬼界太过危险，此事我不允。”
静澈咬着嘴唇吃吃笑了起来。
紫英不解：“怎么？”
“紫英师~叔~”
“……”
看着紫英无奈的样子，静澈乐不可支，直拿袖子遮着脸笑。紫英愈加无奈。
静澈笑够了以后放下袖子：“好了慕容，上回你也去过，鬼界外围并不太危险的是不是？”
“若是火鬼王又开个莫名其妙的传送阵……”
“我从熔岩地狱原路返回。”静澈眨眨眼睛。
紫英没奈何。他想了想，从剑匣中取出一沓隐气符递给静澈：“千万当心。”
静澈笑着接过符纸：“幸而有你。”
紫英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俊脸微红。
两人说笑着走远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雷灵阁中走出来一道人影。清冷月光洒下，恰恰照亮了一张阴鸷漂亮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