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不断》浅醉独梦

1、烟雨、轻舟、碎花落

　　江南三月，风光旖旎，桃红烂漫，柳梢染绿，水清草长。

　　苏堤上游人来来往往，却有一人在这驻足已久，蓝衣长衫，堤边凝目远望，剑眉微拧，似满腹心事。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望着西湖美景，景随口中不自觉的念出欧阳修的这两句诗来，后又自嘲一笑，我还学什么文人附庸风雅？

　　下了苏堤，沿岸缓行，看湖中游船片片叶叶，有结友游湖吟诗做对的，也有携家泛舟嬉戏的，更有才子佳人轻舟湖上，只见才子低首轻语，佳人佯羞含笑，怎的一片郎情妾意，如诗如画，让人瞧了只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景随看此情此景，暗暗唏嘘，只望那些双双对对来年莫要像自己般形单影只。

　　收拾了心情，又往前走了几步，见一叶小舟泊在岸边，景随提起衣摆，踏上船板，走到船头，“船家，可否载我游一游这西湖？”
　　“有何不可，公子坐好了。”莺声清脆，如玉石之声。
　　景随闻音惊呀，没想到船家会是个女子，转身时，轻风抚过，吹的岸边桃树几许花瓣飘落，轻轻滑过女子脸颊，落在发梢。景随一眼望到是便是这副情景。
　　世间美貌女子景随在京城见的不在少数，面前的女子五官清秀，面容姣好，却也只能算是中上，比起以前所见那些女子还差上一畴，可粗布白衣，不施脂粉，面带笑靥，手持着摇撸，在这清水花雨间，说不出的自然。

　　“没想到这世间也有女子撑船的？”景随笑问，
　　“家父最近生身不适，所以最近都是我来撑船。”女子拨下吹到脸颊的发丝，答道。
　　景随了然，随意的在船头坐下，看了眼她发梢上的花瓣，心中不由想到，不知她那发梢是否染上桃花的香味。轻笑一下，摇了摇头，继而转过头继续欣赏湖景。

　　船桨划过，随着水声船儿轻移，耳边传过清水划动的声音。
　　面对美景，景随却有些意兴阑珊，原以为自己今年武举定能一朝夺举，可终是高看了自己，这山外有山，竟连个三甲都没入。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那快要与自己成亲，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红颜知已，因此一个转身投入了武状元怀抱，寻个借口跟自己退了亲。一边是红颜另投他怀，一边是做将军的父亲觉得儿子丢了他的老脸，心情郁躇下，便来杭州寻访好友，顺便避避父亲成天成天的训斥，谁曾想，到了杭州却吃了个闭门羹，那好友出门游玩去了，得过两个月再回来。
　　看了眼自己水中晃动的倒影，不自觉的长吁口气。
　　“美景当前，公子何故长吁短叹？”
　　这话自己然是身后船娘所问，景随闻言才发现自己刚刚叹气，回头，道：“景是美景，可赏景的人……”没的接下去，只是暗自己苦笑一下。
　　船娘见他这模样，看出他虽心中不快，却不欲多说，便按下了好奇之心不再问，收回视线，看了眼桨儿划过击起的水波，随口唱起了江南小调，曲调委婉清丽，轻柔似水又悠远绵长，加上她如珠落玉盘、泉水击石般的声音，让人听得感觉如清风拂面，景随的一身抑郁心情不知不觉在轻缓悠扬的小调声中扫去了一半。

　　等到那一曲唱罢，景随耳边好似还回荡着余音袅袅，半晌才回神，对那船娘一笑，道：“姑娘好嗓音，想不到这江南小调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让公子见笑了。”船娘回之一笑，那笑不似娇羞，带着几分爽朗，无形中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让景随生了几分好感觉。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景，单名一个随字。姑娘呢？”
　　“景公子唤我茹钕就好。”清脆的声音不带半分扭捏，可能是常载客交谈的原因，语言间清朗自然。
　　景随含笑点头，抬头看到茹钕额上已附一层薄汗，“都道这西湖美，反正在下也无事，打算细细游玩，茹钕可慢些划。”
　　茹钕一听哪里不知道，他是照顾自己女流之辈，却也不点破，依言放慢的速度，也感轻松不少，后而眼中一亮，指着前方，轻叫一声：“公子快看。”
　　景随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鲤鱼，跃出湖面，划出一道弧度，又落入水中，紧接着又是，
　　第二条，
　　第三条。
　　……
　　……
　　接连五六条鲤鱼想继而跃。
　　惹得周边的游人阵阵惊呼，络绎不绝。
　　景随没想到还能见到此番景象，兴奋不已，想来也是，生在京城显少外出，平时见的最多的鱼也就是只在菜桌上，或偶尔在池塘里见见，哪像这会。不由感到世间万物的奇妙，像个孩子似的，口中不断称奇。
　　茹钕见他的样子，轻笑出声，“若是总是执着于心中不快，只会错过眼前美景，何不放开心思，去珍惜与享受眼前才更重要，景公子，你说是不是？”
　　景随一楞，随之品味其话，放声笑道：“茹钕所言极是，若我还放不下那些烦人愁事，岂不辜负此情此景。”后又补了句，“那能否再为我唱一曲江南小调？”
　　“那茹钕现丑了。”茹钕爽快答应，张口便来，黄莺出谷，沉鱼出听。

　　景随侧倚着身子，细细听着，只觉茹钕歌声细腻，比以前听的那些俗歌艳句，没有那份华丽与娇作姿态，却是质朴柔宛，别有一番意境，令人为之一清。
　　看着湖面水波粼粼，忍不住伸出手去，清澈湖水滑过指缝，清清凉凉，说不出的舒服，偶尔还见有几条鱼儿游窜于船下，抬头再看这青山连绵，绿水逶迤，心情更是畅快了几分，为什么以前就没有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