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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烬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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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驶过泉州港时,晏同尘正在雕一枚崖州蜜瓜。薄刃小刀游走间,瓜皮绽出「百鸟朝凤」的纹样,细看却藏着「小心火烛」的草书。他哼着汴京小调,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那是温太后赐的「忠贞镯」,内藏三根见血封喉的牛毛针。
「晏公公,陛下传蜜瓜。」
小黄门在舱外轻唤。晏同尘指尖一颤,刀尖在凤目处多刻一道褶,成了啼血状。他捧着雕瓜穿过甲板时,瞥见章淳的亲兵正在擦箭——三棱箭簇,尾羽缠着蜀地特产的苎麻。
「陛下万安。」他跪呈雕瓜,袖口有意拂过案上茶盏。碧螺春泼在东宫案残卷上,茶渍晕开处显出半幅北疆舆图。
赵宥惇用银签挑食瓜肉,忽然顿住——蜜瓜籽被排成北斗状,勺柄直指「幽州」二字。「好甜的局。」他抬眼看向晏同尘,「这雕工,倒让朕想起琼州的珊瑚礁。」
话音未落,鸣镝破窗而入。赵宥惇旋身避过,箭簇「夺」地钉入舱板,尾羽犹自震颤。章淳拔剑高呼「护驾」,却见赵宥惇捻着箭杆冷笑:「军器监天圣三年制的鸣镝,淘汰时该熔了七千八百支。」
刺客的黑帆船已贴舷。晏同尘「不慎」打翻烛台,火舌卷向章淳手中的案卷。赵宥惇挥袖扑救,衮服广袖却被燎出焦痕,露出内衬夹层的幽州布防图。
「好一出火浣纱。」他撕下残袖掷入海,布片上的墨迹遇水显形——竟是辽文标注的粮草囤点。
混战中,晏同尘被刺客逼至船舷。弯刀劈面时,他忽然摸出雕瓜掷去。蜜瓜在半空炸开,糖汁糊住刺客双眼。赵宥惇的袖箭随后而至,洞穿那人咽喉。
「奴婢谢陛下救命恩。」晏同尘伏地颤声,掌心却紧攥着刺客腰间铜牌——纹样与温太后的翡翠念珠如出一辙。
夜深时,赵宥惇独坐舱中。案上摆着染毒的箭簇、带茶渍的残卷,还有晏同尘「无意」遗落的雕刀。刀柄缠着褪色的五彩丝,正是瑶妃生前最爱的绣线颜色。
「尘归尘……」他摩挲着酸笋陶罐,忽然撬开罐底。十年未动的腌汤里,沉着一枚羊脂玉扳指,内壁刻「元佑七年春,赐淑妃瑶」。
浪涛拍舷,如深宫更漏。赵宥惇蘸着腌汤在案上写画,咸渍渐次显形——竟是东宫当年的平面图,在火焚处标着个「谢」字。
「原来母妃,早给朕留了钥匙。」他咽下酸笋,任咸涩刺痛喉管。就像当年瑶妃吞金前,硬塞进他口中的那片酸笋,腌了十年的生死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