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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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车穿过雨后街道，辉夜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像是一卷倒放的录像带。
他看见自己穿着北川第一的队服奔跑，看见影山在球场另一端举起手臂，看见那个最终导致一切崩坏的托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校车驶过商业街时，电子屏正在重播去年初中全国大赛的精彩集锦。
画面里影山传出一个近乎垂直的速攻，辉夜在网前腾空的瞬间，发梢甩出的汗珠在聚光灯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泽。
他猛地拉上车帘，指甲在手心留下半月形凹痕。
白鸟泽的体能检测室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墨谷辉夜盯着压力传感器上跳动的数字，牛岛若利击球时的肌肉状态正以三维模型的形式在屏幕流转。
那些虬结的肌纤维如同精密机械，每个发力角度都精确到0.1度。
“深蹲重量比上周少了15公斤。”体能教练的圆珠笔敲打平板电脑，“睡眠不足导致的睾酮素下降，建议注射营养剂。”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辉夜突然想起影山总爱在赛后偷喝他的运动饮料。
少年湿润的唇印留在瓶口，像某种隐秘的标记。
此刻诊疗室的冷光照在牛岛若利的石膏像般的侧脸上，白鸟泽王牌连吞咽营养剂的喉结滚动都精准如节拍器。
“去C馆。”鹫见教练把浸满冷水的运动毛巾甩在他脸上，“让肌肉记住正确的温度。
白鸟泽的体育馆比北川第一的大了近一倍，穹顶高得让人眩晕。
辉夜站在门口，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木地板的味道、排球撞击的声响、球鞋摩擦的吱嘎声——所有这些熟悉的元素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
“你迟到了四天零七小时。”
牛岛若利的声音从场地中央传来。
他站在发球线上，手里的排球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但你需要这些时间。”
辉夜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接球。”
牛岛简短地说，将球高高抛起。
牛岛的发球是全日本高中生里最恐怖的武器之一，那种力量足以击碎任何犹豫。他应该转身逃跑，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辉夜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他看见球体旋转时皮革接缝的微妙变化，看见牛岛肌肉收缩的节奏，甚至看见空气被球体划开的波纹。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膝盖弯曲，重心下沉，双臂并拢的瞬间，那颗时速超过120公里的发球已经呼啸而至。
砰——
冲击力从手臂直达脊椎，辉夜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接球的瞬间，他听见自己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球却奇迹般地传向了本应该是二传所在的位置。
体育馆陷入短暂的寂静。然后，鹫匠教练的冷笑从看台上传来："看来某些人还没完全变成废物。"
汗水顺着眉骨滑进眼睛，刺痛感让辉夜眨了眨眼。
他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那里正在迅速浮现出深色的淤血。
奇怪的是，疼痛反而让他的思维变得清明。
牛岛已经拿起了第二个球，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再来。”辉夜听见自己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当第十五个发球重重砸在他手臂上时，辉夜终于跪倒在地。
汗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片水洼，他盯着自己的倒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银灰色刘海黏在额前，眼底燃烧着某种近乎执拗的光芒。
黄昏的余晖透过穹顶玻璃斜切而下，将排球场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辉夜站在发球线调整护膝，余光警见牛岛正在网前做拉伸。王牌选手的背肌舒展开时，投在木地板上的影子宛如猛禽收拢羽翼。
鹫匠教练安排的陌生二传正在网前热身，那人的托球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圆规画出。
那些被精密计算的传球轨迹，那些严苛到秒的训练计划，真的能覆盖三年间数干次托球刻在肌肉里的记忆吗?
身体先于理智行动。
等辉夜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球场上。
“墨谷辉夜!”
哨声响起刹那，辉夜条件反射地跃起。
陌生二传的球精准地抵达击球点，却在接触掌心的瞬间失去温度。完美的抛物线，教科书般的旋转，没有那五公分的微妙偏差，没有令人战栗的破风声。
辉夜在起跳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传球比影山的慢了0.3秒，旋转轴心偏移了整整五度。
指尖擦过球皮的刹那，他听到自己骨节发出错位的脆响。
重炮扣杀在空荡的场馆激起回声，辉夜却感觉心脏被挖去一角。
他忽然明白那些录像带的意义——影山早已把所有的疯狂与偏执都编成密码，而他是唯一手握密钥的人。
“太慢了。”
牛岛的声音像重锤砸在耳膜，排球在拦网队员指尖弹起，划出嘲讽的抛物线。
暴雨拍打穹顶的轰鸣中，鹫匠锻治的怒吼穿透水幕：“这就是你的觉悟?”
老人将记分板摔在地上，断裂的塑料边角弹起划过辉夜的脸颊。
汗水滴落在地的瞬间，三年前的记忆海啸般涌来。
影山在雪地里握住他冻伤的手指，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虹彩：“明年要接住更快的托球。”那时他们呼吸的白雾交织成网，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汗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辉夜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鹫匠教练正在记录板写画。
男人镜片反光中晃动着某个熟悉的身影——影山飞雄在县大赛上传出的那个魔鬼快攻，球网震颤的幅度与此刻如出一辙。
当第二十三个托球撞上拦网时，辉夜终于扯下吸汗护腕。
被汗水泡发的指尖在不断痉挛，他想起某个暴雨的黄昏，影山握着他颤抖的手腕说：“疼痛是身体在记忆。”
“你在等什么?”
牛岛若利突然开口。
王牌选手的瞳孔在逆光中呈现出奇异的琥珀色，“等乌野的乌鸦给你衔来勇气?’
体育馆顶部的射灯突然全部亮起，辉夜在刺目的白光中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些被汗湿的银灰色发丝贴在额角，像困住飞鸟的蛛网。
他抓起球车里的排球，皮革表面残留的余温烫得掌心发麻。
助跑、起跳、挥臂，全套动作流畅得令人室息。
当球化作白光穿透牛岛若利的拦网时，辉夜听见自己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重重摔在木地板上的瞬间，他闻到了血锈味——虎口旧伤崩裂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在反光的漆面上绽开赤色花蕾。
“合格了。”鹫匠教练的皮鞋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明天开始加练四号位斜线球。"
辉夜撑着手臂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已经罢工。
他仰头看向体育馆的天窗，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温暖得让人想哭。
在视线的边缘，他瞥仿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场馆入口的阴影处——深蓝色校服，凌厉的眉眼，还有那双永远燃烧着胜负欲的眼睛。
影山飞雄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贴着"北川第一"标签的录像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然后影山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需要特训。”
辉夜抹去脸上的汗水，指尖的颤抖被紧握成拳。
透过体育馆的防爆玻璃，他看见积雨云裂开缝隙，夕照如熔金倾泻在排球场地上。
某个深蓝色身影正在记忆的彼端等待，带着要击穿所有防御的托球。
鹫匠锻治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惊起成片飞鸟。
当老人说出"从今天起每天加练三小时二传适应"时，辉夜在渐弱的雨声中听见命运扣动扳机的声响。
“好了，臭小子！”
“现在先去洗个澡，等会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更衣室的淋浴间水雾弥漫，辉夜盯着瓷砖缝隙里流淌的水流。
热水冲过后颈时，皮肤下潜伏的旧伤开始苏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血管里游走。他听见隔壁隔间传来牛岛若利平稳的呼吸声。
储物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LINE弹窗照亮了黑暗。
影山的聊天框还是毕业当天的最后一条已读消息，及川此刻却突然跳出新提示——是张街边球场的照片。
生锈的钢架结构沐浴在夕阳里，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网前练习跳发，绷紧的小腿肌肉在逆光中镀着金边。
「谢谢。」
辉夜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屏幕上。
当牛岛若利裹着浴巾经过时，他迅速锁屏，金属机身在掌心烙下深红的印痕。
夜训结束时，鹫匠教练把数据板拍在他胸口。
“肌肉记忆覆盖率89%，还算没废掉。”
男人转身时的剪影与三年前重叠，“记住，滞空时的0.1秒误差，在赛场上就是生死之别。”
辉夜仰头望着体育馆容顶的星空，白鸟泽的探照灯将云层染成苍蓝色。
他忽然想起影山总爱在深夜加练时只留下几盏灯光，说这样能看清排球最真实的轨迹。
此刻指尖残留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那些与影山共同打磨的托球角度，正以另一种形态在白鸟泽的夜空下生长。
更衣室里最底层的储物格里，北川第一的旧队服静静躺在防尘袋里。
辉夜把染血的护腕塞进去，把那张折叠整齐的纸片摸出来。
影山歪扭的字迹在月光下浮现：【下次见面时，我会在更高的地方等你】
窗外的樱花突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其中一片粘在手机屏幕上，恰好盖住照片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白鸟泽王牌的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说出北川体育馆那些未说尽的对话。
“适应新二传需要时间。”
牛岛的声音平稳如他的扣杀路线，“但白鸟泽的托球..."
"不需要感情。"
辉夜捏扁空罐，铝材在他掌心发出细碎悲鸣。自动贩卖机的荧光里，他看见镜中自己碧绿色的瞳孔正在龟裂。
柏油路面蒸腾的暑气中，辉夜被拽进深夜的特训。
当辉夜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穿着沾满汗渍的训练服站在社区球场。
鹫匠将五公斤沙袋扔到他脚边，“明天开始，每晚都要加练。"
鹫匠教练的哨声比北川第一的教练尖锐十倍，二十组折返跑结束时，他跪在球场边沿干呕，汗水在地面晕出深色痕迹。
“你以为白鸟泽是什么地方?”
老人用手按住辉夜的脊背，"温室花园?还是天才疗养院?”
“这是你逃避的代价。”
排球破空而来的风声割裂耳膜，辉夜本能地跃起接球。
肌肉记忆比思绪更快苏醒，当球重重砸在底线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蝉鸣共振。
暮色把铁丝网的影子烙在背上，掌心残留的镁粉味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排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惊起成片暮蝉。
第十七个跳发球砸中围栏时，身后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脆响。
“手腕下沉三公分，轴心脚发力不彻底。”
鹫匠锻治的银发在晚风中纹丝不动，老人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抓住辉夜的手腕。
白鸟泽教练的体温高得惊人，像是要把某种东西烙进他的骨血。
“逃避不会是全国最佳主攻手的作风。”
路灯骤然亮起的瞬间，辉夜看见老人眼底跳跃的金色火焰。
那是在IH决赛现场见过的眼神——当牛岛若利扣出决定胜负的"左撇子重炮“时，这位名帅眼中燃烧的就是这种要将苍穹都烧穿的炽热。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辉夜盯着滚到脚边的排球，突然看清皮革接缝处暗褐色的血渍——那是去年全国大赛时自己掌心血泡破裂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