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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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子川与魏晓鸣住一起时，常在睡前胡天海地地乱聊。
魏晓鸣虽然是王建生的、魏经养的，又身在娱乐圈，但一直保持着非常简单纯粹的孩子心性，喜欢就夸，不喜欢就骂，他既然把闻子川当朋友，必然是诚心诚意地夸他，半分也作不了假。
同时，闻子川也弄明白了，魏晓鸣对魏经的感情为什么那么复杂。
晓鸣十二岁那年，家底被王建彻底败光，他被迫辍学，还吃不上饭。后来被魏经收养，突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魏经越对他好，他越是受之有愧，但他又回报不了魏经，就只好做出乖乖听话的样子，让他出国就出国，让他读书就读书，让他拍戏就拍戏，他的一切都是由魏经来安排的。
何况圈内早有传言，说魏经喜欢年纪小的，这几年下来，星宇飞鱼享有“太子爷”待遇的，确实只有魏晓鸣一个人。
可时间不会停滞，魏晓鸣已经十九岁了，在他眼里，魏经对他的好，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少的。
如果魏经收回给他的一切，难保他不会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现在王建也死了，如魏晓鸣所说，他会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所以即使干爸比朋友重要，但干爸是他没法选择的干爸，而闻子川，是由他自己选择的，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况且闻子川不像星宇飞鱼的其他人，表面上尊敬他、害怕他，背地却是哄着他、敷衍他，也不像学校里的同学，一旦知道他的背景，就惯用“流量造星”之类的言论揶揄他。
魏晓鸣承认自己很普通，但普通人也有资格与真诚的人交朋友。
“子川，你介不介意，我把我爸的遗像摆出来？”魏晓鸣抱着个相框，祈求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窗边角落里，一个略有些积灰的挂架，“我放在那儿，不会对着床，也不会影响你。”
王建的遗体是魏经派人去收的，潦草火化后，送到老家就地埋了，带回来给魏晓鸣的，只有一幅遗像。
闻子川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那么高的地方，不好放，我帮你吧。”
魏晓鸣点点头，把相框递给他：“谢谢你。”
闻子川一拿到相框，就被那张五分失真的遗像吓了一跳！
尽管王建的遗容被修复过，画像也带了些绘者的笔法，但基本的五官轮廓还是在的，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们一定见过面！
“子川，怎么了？”魏晓鸣见他盯着遗像目不转睛，以为有什么不对。
“没事。”闻子川摇摇头，搬来个凳子，站上去后，把遗像放在了挂架上。
一上一下的工夫，他也想起来了，去年被金总带去鹤亭庄园陪酒，坐他旁边开车的司机就是王建！
也就是说，王建生前不止依靠魏晓鸣，还与金总有牵扯，他甚至可能，打着魏总旗号，周旋于很多有钱人之间。
程斯宙说过，但凡是个藏家，必然是不愁生计的人，否则连饭都吃不上，谁有闲钱玩那些。
说到有钱人，任何行业做到顶尖都能挣到钱，但从整体上来看，娱乐圈的确盛产有钱人。
有钱又有收藏爱好的，眼前的魏总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有没有可能，圈内还有另一位“魏总”，他才是王建的幕后金主，指派他去了龙脊山呢？
看来，他还得想想办法，多打听一些消息。
清明时节，雨水渐多，从到早晚下个不停，剧组调整了拍摄计划，把几场雨戏提前拍了。
为了赶进度，戏份多的演员都没放过假，闻子川完全抽不出时间，回灯远见程斯宙一面。
这天下午，他给程斯宙打了电话，程斯宙正陪林信给蒋安仪扫墓，往年都是师父师娘和他一起，今年只有两个人，更平添了一份哀伤。
程斯宙没说两句就挂了，应该是不想让师娘发现，他俩还有联系。
毕竟闻子川走得仓促，没来得及当面澄清，解开林信对闻家的误会，现下几个月不露面，给人的印象就很不好。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程斯宙去了条消息：“宙哥，录音你听过了吗？如果有机会，替我解释下吧，我不想你师父师娘一直误会。”
等了几分钟，程斯宙没有回，闻子川捧着手机发了会呆，暗骂自己没出息。
既然敢在录音里留下“允许他放弃自己”，怎么他消息回得慢一些，自己就又开始难过了？
落雨的日子，天色暗沉得化不开。
魏晓鸣还有场单人戏份要拍，闻子川觉得不太舒服，就提前收工回了住处。
房间窗户没关，不安分的纱帘像情绪失控的人，在风中缭乱招展。
他关上窗子的瞬间，天边骤然滚过轰隆雷声，鞭炮似的炸响在天灵盖上。
雷声里，铅灰色的云快速移过头顶，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下坠、下坠，把视野里的一切都冲刷得模糊不堪。
雨越来越急，天井里的绿竹本要张口喝水，却被浇了个透，发出类似喘息或者咳嗽的声音。
有多久没发作了？
闻子川想不起来，他拉长呼吸，作好对抗应激的准备，却被突如其来的胃痉挛打乱了节奏。
糟了……胃病同时发作，药已经吃完了，他能扛到雨停吗？
闻子川用力按压腹部，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他佝偻着，在柜子里翻出矿泉水，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拧开瓶盖。
其实喝水没用，水不能抑制胃痛，只不过喝水的动作能让他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去想，不要任由自己沦落为雨声的俘虏。
可实在太痛了。
他倒在床上，虾一般地蜷缩着，鬓角被汗水完全浸湿，仿佛有几把开了刃的钢刀伸进了胃里，翻搅着、旋转着，绞碎或红或白的血肉。
拼着最后一丁点力气，他拨出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要说程斯宙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想帮他、救他，也不能马上赶过来，但他的潜意识里，就想听听他的声音，仿佛还在杨柳岸，宙哥会安慰他，会陪着他，直到雨停云收。
铃声响起的时候，灯远也稀里哗啦地下起了雨。
程斯宙刚把林信送回家，看着天色不好，就脱了外套，去阳台上收衣服。
而手机，一直在衣兜里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小宙啊，衣服放在沙发上，我一会来叠。”林信在一楼忙活，冲二楼的程斯宙喊。
“不用了师娘，我收下来顺便就叠了。”程斯宙关好门窗，开始叠衣服。
虽然已到四月，近海的灯远依旧寒气湿重，晨起去了一趟郊区公墓，两人的衣服上都被水汽润得绵软。
林信煮了姜茶上来，让程斯宙喝一些，又去拿他的外套，准备洗了烘干。
这时，外套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林信掏出手机，“闻子川”三个字赫然跳入眼帘！
“师娘！”程斯宙立刻跑来，接过手机，摁掉了来电。
“你还与闻家小子有联系？”林信的眼神瞬间变了。
“师娘，我不是……”程斯宙听过录音，本也打算对林信说出原委的，然而清明在即，师娘难免哀伤，他想等过了这个敏感日子，再好好地说出来，免得她情绪再度失控。
“你觉得我冤枉他了，是吗？”林信眼睛红了，嗓音微微颤抖。
“他把他父母的事都告诉我了，安仪、安仪走的时候，闻铎不在国内，应该和闻家没有关系……”程斯宙顿了顿，又怯懦地补了一句，“您不能因为他爸爸当年打过越洋电话，而绑匪里又有外国人，就怀疑他……”
“是闻家小子说的吧？”林信笑得又冷又苦，“我就说，他和他爸一样，最会花言巧语。”
程斯宙疑惑：“哪里不对吗？”
林信走到柜子边，拿出那张全家福，又指了指沙发：“坐吧，坐下说。”
程斯宙依令坐到沙发上，看着林信边抚摸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小安仪，边忍不住流眼泪，内心再度被愧疚和自责填满了。
这十八年里，他无数次地设想过，那天他为什么不把安仪送到灯博，再折去一医院，就为了偷那么一小会儿懒，就让安仪遭遇了不幸。
哪怕被绑架的是他也好啊，至少两家父母都很爱安仪，不像他，因为性向让亲爸和亲妈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嫌弃。
“小宙啊，你千万别被闻家小子骗了，当年闻铎可不止打越洋电话，他与你师父吵架，也不是什么口角之争。”林信的面容布满褶皱，稍稍触碰那段回忆，都会让她痛苦不堪，“你师父亲耳听到，闻铎在向一个国外的公司透露国内文物考古的研究成果。”
“什么……？”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程斯宙有些反应不过来。
“闻铎与林寒贞在龙脊山失踪三年，虽然他们不肯交待细节，但后来，考古研究所也证实了，龙脊山深处的确有一座被盗掘的古墓……”
“您怀疑，古墓被盗与闻铎有关？”
“我不是怀疑，是确定。”
龙脊山深处的碑灵村，一个与外界几乎无交流的地方，闻铎从那里出来，先是离开研究所，再频频与外国人接触，等到他一出国，古墓就被盗掘了。
若说只是巧合，恐怕没人肯信。
“那您为什么说，闻家一家是……杀人凶手？”
“因为绑匪不止勒索一百万，他们……”
“他们怎样？！”程斯宙很着急，他感到距离真相只有咫尺之遥，但师娘面露苦涩，几度欲言又止，“师娘，您告诉我！您就告诉我吧！”
林信死死抓着他的手：“我答应过你师父，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但安仪是无辜的，快二十年了，我不想、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我明白，我明白……”程斯宙拥着她，轻声安慰着，“您说出来，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替安仪报仇……”
“除了一百万，他们还勒索了一件文物。”
“是什么？”
“紫金釉六耳瓷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