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深情》禊萩Lythrum

10、Nepenthe

　　唐尉迟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那支香烟。他推开了窗户，风吹乱了他的发型。他没在意，只是静静吐出了一团香雾。
　　他转身，用左手夹住烟，右手拿起了放在笔搁上的毛笔。
　　他轻轻的将笔浸入满是墨液的白瓷墨碟中，缓缓蹭着碟壁捋顺笔尖。
　　待到笔顺时，他将烟叼在了嘴里。
　　唐尉迟轻咬细烟，腕上使了劲。
　　挥墨落纸，一气呵成，不带不决。

　　他垂眸审视自己写出的字，却想不出评价。只能回了头，继续吹风吸烟。
　　他想起了他朋友说的话。
　　“唐尉迟，别的大书法家的书房都是墨香，你这烟味也太重了吧。”
　　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燃草焚木。
　　唐尉迟抖了抖烟灰，又猛然转身，看着刚刚写的那七个字——“初合双鬟学画眉”
　　“完了，烟灰与墨溶在一起了。”
　　唐尉迟喊着烟，抿了抿嘴，带了点劲，烟蒂上的火星又烈了起来。

　　唐尉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抽上烟的，只记得开始的时候以为抽烟很帅，吸着玩。玩着玩着，不仅有了隐，心事也多了几重。
　　不过他不觉得自那是烟瘾，他能控制住自己，不想抽的时候一个月也能不碰。
　　只不过心乱的时候，身体里空落落的，只能靠尼古丁填满。

　　未知心事属他谁。

　　“叮——”
　　唐尉迟的手机来了信息。
　　是于婉鸽发来的。
　　“小迟，怎么没去学英语呢？”
　　“你人在国外，但消息挺灵通的呢。”
　　“一对三的小课，人家教授又不是傻子。怎么假都不请？”
　　“在写字。”
　　于婉鸽不好说他什么，他是很赞成唐尉迟写书法的，毕竟这个孩子抽烟喝酒不老实，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劲挺的一手好字。
　　于婉鸽叹了口气，说：“不学英语怎么出国啊，还是得学的。都怪唐数，非要留你在国内，国内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有你，学的一塌糊涂也不打算出国，想高考就不能好好学吗？”
　　唐尉迟听笑了，轻蔑的哼了一口气，说：“妈，为什么我都十八了，还在上高二呢？”
　　于婉鸽“啧”了一声，心想唐尉迟每次都拿这件事压她和唐数，脑袋像塞了瘦肉的牙缝，胀得慌。
　　“怪你爸怪你爸。反正你高一没学好，再学一年又怎么了？”于婉鸽气的挂了电话。

　　唐尉迟高一在学校不学好，一年里抽烟喝酒打架都学会了，不管是数理化还是政史地反正一门也没学。唐数武断，气的他直接给唐尉迟办了转学，问也没问唐尉迟。等快到开学的时候唐尉迟才发现自己从省重点高中的分校转到了私立学校，当他坐到了班里才发现自己桌子上放的是高一下册的书。
　　唐尉迟咧着嘴质问唐数，唐数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唐尉迟办转学的时候搞错了年级。
　　“我故意的。就你那高一，和没学有什么区别？再学一年要你命了？”
　　气的唐尉迟差点一命呜呼，当他和别的同学吐槽起此事时，以前的同学都拍案大笑，一声一声“学弟”的唤他。

　　青春期的男生最好面子，唐尉迟想起了他上初中的时候也有这种类似的糗事。

　　唐数和于婉鸽感情好。
　　唐数受了几次情伤后才遇见了于婉鸽，相见恨晚。
　　所以唐尉迟是遇迟。
　　于婉鸽本是暗恋细润无声，而后竟然爱有回应。
　　所以唐尉迟是未迟。

　　所以唐尉迟从小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两个叫法都会提一嘴，其中的缘由也能编写成绘声绘色的浪漫故事，还想乘机装一把。
　　不过结果不太好，自从开学的自我介绍之后，唐尉迟就有了一个“卫浴”的外号，关键是这个外号在班里还挺流行。
　　唐尉迟那叫一个火大，想一把火将教室燃成于婉鸽早上烤焦的吐司。不过最后还是收敛了些，仅仅只是两拳一挥，将那个卫浴”一词的创造者的嘴角揍青。

　　要说怎么心软的，还是靠他的同桌任初哄出来的。

　　任初总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拍拍唐尉迟的脊背，说“小迟有个很有爱的家，很幸福哦。”
　　“任初，你觉得我应该叫遇迟还是未迟？”
　　任初的笑着答：“未迟。”
　　“为什么？”
　　“我相信小迟，做什么事都不会后悔，也不要觉得晚了迟了。一切都刚刚好，不会迟的。

　　从此之后，唐尉迟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说：
　　“唐尉迟，未迟，不迟。”

　　唐尉迟已经没心情写字了，疲惫的出了书房。边走边翻着手机。
　　信息挺多的，他大多都是随便发个表情包敷衍一番。屈梓年给他发了三条信息，他留在了那，没看，继续往下滑。
　　等滑到底，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与备注。
　　任初的头像都用了五六年了，还没换。

　　唐尉迟点开了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步在去年深秋。
　　最后一句信息是任初发的。唐尉迟当时没想好怎么回，删删改改了半天。直至今日也常在输入框里反反复复的嵌入合适文字，不过最后又砸砸嘴删了个干净。

　　唐尉迟叹了口气，退出了聊天框，点开了屈梓年刚发来的信息。

　　Q：【图片】
　　Q：我早上写的书摘
　　Q：写这种风格的行不行

　　他想起来了，他在摘抄本里塞了小纸条，上面写的是一些建议。
　　唐尉迟回了一个“嗯”，屈梓年便没在回复了。

　　屈梓年蹙眉，有点不开心，他不知道为什么。
　　手表上的分针已经转了好几圈，屈梓年也没退出聊天界面。
　　唐尉迟怎么了？不高兴吗？我的书摘写的不行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屈梓年头脑风暴，将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唐尉迟为什么就回了一个“嗯”。
　　屈梓年将手里的笔扔在了桌子上，起了身，又倒在了床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平时都像小狗一样“嗯嗯嗯嗯”“好哦好哦”的弹信息。屈梓年甚至能联想到唐尉迟夸他的样子，像什么“哇屈梓年效率真高，写的好好！”或者是角色扮演型的“嗯嗯！这段的见解写的好有深度，小弟膜拜你！”。
　　屈梓年在床上滚了几圈，喃喃道：“唐尉迟你不要再装高冷了……”
　　“我…...”屈梓年惊坐了起来，手握成拳头，锤了锤脑袋。
　　“看纯爱文学看傻了吧，屈梓年。”
　　屈梓年轻拍着脸颊，自言自语着。

　　说罢他就把摊在书桌上的《怦然心动》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了书架上。
　　不过，即使《怦然心动》夹在了花花绿绿的书海中，屈梓年却依旧能一眼找到那本书。

　　手机弹来了信息，是唐尉迟发来的。

　　初长夜：我好想你

　　不过屈梓年没看见，他在收拾桌子。
　　等他拿起手机的时候，聊天框里只剩另外几条信息。
　　初长夜：你身上怎么没有什么香味
　　初长夜：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巨好用，推荐！
　　初长夜：【链接】
　　屈梓年莫名红了脸，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什么意思？是他的同款沐浴露吗？用了之后我们俩是不是就一个香味了？
　　屈梓年点开了链接，还好，不算贵，便火速下了单。一通购买后，又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买的这么积极。
　　只好故作冷静的拿回主导权。
　　Q：你刚刚撤回了什么？
　　初长夜：没事
　　初长夜：没什么
　　初长夜：书摘写的很好，下周我就念这个
　　初长夜：周三是我读广播
　　初长夜：广播室太无聊了
　　初长夜：你能来陪我一起吗
　　Q：……
　　初长夜：可以吗可以吗
　　Q：让我思考一下
　　初长夜：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初长夜：（小狗摇尾巴jpg.）
　　Q：听你的
　　Q：我去
　　初长夜：耶！！！！！
　　初长夜：在毓智楼六楼
　　Q：好

　　屈梓年感觉自己还是答应的太快，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主导权又被夺走了。他在床上滚了几圈，抓起被子猛嗅了一番。
　　确实没什么味，很普通很淡的皂角香。
　　太淡了，唐尉迟不太闻的到吧。

　　然后他掏出了手机，询问客服沐浴露什么时候能发货。等到客服回了信息后，他又跑到书桌前，摊开了一本新书。

　　唐尉迟从外套口袋里找到了那块打火机，一根细烟轻轻叼在唇中。他恍惚着眯起了眼，小心翼翼捂住火机上的火焰，直到嘴边飘出几缕烟。
　　他拧着眉头，想起了傅渊前几天问他的话。

　　“为什么会喜欢屈梓年？是一见钟情吗，明明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为什么呢？
　　“我本来就喜欢他那种类型的。温柔，冷静。”

　　当时好像是这样说的吧，好像。

　　唐尉迟吐了一口烟。

　　傅渊精准把握“本来”一词，思考片刻后，他点燃了八卦之情。
　　“我操，你以前谈过啊？”
　　“没。”
　　“我操，你以前没谈过啊？”
　　“？”唐尉迟扬眉，疑惑的看着傅渊，“为什么不管我谈没谈过你都表现的很震惊？”
　　“你别扯话题，‘本来‘什么意思啊。”
　　“滚。”
　　“操！唐尉迟你凶什么凶——”

　　唐尉迟没理他，只是掏了掏书包，转身和傅渊说：
　　“下课陪我去厕所抽烟。”
　　傅渊只用了一秒钟时间思考，随后眼睛就瞪的滴溜圆。他心里痒痒啊，唐尉迟这样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尉迟和傅渊去了图书馆旁边的厕所，那里没人。傅渊磨着唐尉迟，逼他吐出一点真东西出来。
　　最后，傅渊半盒烟被唐尉迟抽完，他也没说几个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