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走得很不安详》师离光

126、番外一、葬礼（下

　　那名小贵族脸色发黑，却又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真就这么蠢。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梁旭文都不是很在乎：“主人有事先走一步，剩下的，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梁旭文的态度很明确，这么多年继承人的培养让他对这种事情更是熟练。

　　唯一的差别，是当年皇帝是为了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而他现在则是单纯为陆天意打白工而已，活其实还是差不多的。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蠢，非要留下陆天意，明明放她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些人似乎不这么想，放过陆天意？为什么要放过她？陆天意很厉害，但她带来的利益更厉害，能制住她，让她继续为他们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皇族，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去给陆天意当情人？不如跟我们合作，保证这陆天意，只归你一个人所有，她再也找不了别的情人。”

　　很诱人的条件，只可惜他们忘了陆天意的脾气。

　　她才和气做人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忘记她当时候是怎么上位的了吗？

　　她陆天意，可是踩着陆家人的血上位的，哪是什么和善好拿捏的性子。

　　是因为陆破的出生，所以觉得陆天意会因此金盆洗手不干了，还是因为陆破的出生，她会为了孩子团团转，变成一个柔和无害的人？

　　笑话，他和柳元思又没死，怎么可能会让陆天意为这点事焦头烂额，困于小孩的摇篮边。

　　即使现在柳元思死了，他梁旭文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带孩子他是专业的。

　　咳，扯远了。

　　梁旭文收回自己逐渐飘远的思绪，朝众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和着漫天的雨雾，带着几分潮湿阴冷的味道。

　　“没有别的事情了对吗？”

　　众人一下拿不准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都没有作声。

　　那些隐藏在阴冷的雨水之下的窃窃私语也在此刻平息。

　　他环视一周，点点头：“那多谢各位的招待，接下来陆阁下会好好感谢各位的好意的，先走一步，失陪。”

　　这场微妙的葬礼随着梁旭文的离开而落幕。

　　柳元思的残骸从此在这里安了家，再也会不能他魂牵梦萦的人的身边。

　　好在陆天意在帝都星也有庄园，在不在这里住，纯粹是看她的心情罢了。但看今日这架势，很显然，他们肯定要在这里住上一段不短的日子。

　　陆破被保姆带下去下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柔软舒适的居家服。

　　他的大多数衣服都是柳元思买的，这男人闲着没事就爱给孩子买东西，美其名曰，孩子长得快，多买点有备无患。

　　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看那个衣柜，陆破一天一套都不一定能穿得完。

　　小陆破裹着满身的热气，举着一杯热姜茶，扑进了陆天意的怀里。

　　“怎么不喝？”陆天意把他捞进自己的怀里，问。

　　那是他自己的吸管杯，很显然，这就是保姆阿姨专门盛给他的。陆破在雨里待了这么久，阿姨担心他会感冒。

　　小陆破想都不想，将杯子举到了陆天意的面前：“给妈妈喝！”

　　他记得妈妈后面还出去过一趟，妈妈肯定比自己更需要喝。

　　陆天意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笑，陆破太乖了，没人教过他，只是他对这种气氛很敏感，说不定早就已经想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天意更是早出晚归，家中只有梁旭文和保姆阿姨陪着陆破。

　　陆破没有闹过，只是对于更换了朗读故事的人有些疑惑。不过还好，梁旭文跟他解释了一遍后，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现实。

　　柳元思不会再回来了，围着他打转的大人只剩下两个。

　　“你爸爸已经死了，不能再继续陪我们小孩看故事书，也不会回家了。”梁旭文磕磕绊绊的解释。

　　陆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真的听懂了死亡的含义了吗？

　　梁旭文有些不太确定，他从前的继承人教育里没有育儿这一项，还是在陆破出生之后才自己摸索着学的。

　　如果他知道日后的陆破会跟他亲爹一个德行，估计会在这个时候多花点时间深入解释一下。

　　有一日，陆天意星夜归来，黑色晚礼服犹如星夜一般熠熠生辉，只是裙摆潮湿一片，带着明显的铁锈气息。

　　陆破还未睡，便伸手问她要抱抱。

　　陆天意轻轻皱眉：“妈妈衣服脏。”

　　陆破也学着她的样子皱眉，沉思片刻之后便往草坪上打了个滚，然后迅速蹭回来：“宝宝衣服也脏。”

　　陆天意忍不住笑，将他抱起来，直接上了悬浮车，带着他离开帝都星返回属地的家中。

　　这一点血腥气，是残存在陆破记忆里，最后一点关于柳元思的记忆。

　　等到他一路长大成人，进了军队，才开始想象自己的葬礼会是怎么样的。是什么样的规格，会有什么人来送他，会不会和柳元思一样，连个全尸都捞不着。

　　不过也不出奇，像他们这种常年驻守在边境线的，要么没死，要么就是被虫子吃掉，哪有什么第三个答案。

　　只是陆破没想到真有这第三个答案。

　　因为他根本不是因为虫族而死，而是因为人心欲望，死在了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之中。

　　比柳元思更惨，他甚至捞不到一点碎片。

　　在烈士陵园的墓碑之下，埋葬的是陆破的军装。他根本没有被捞到一丝一毫的碎片，就连机甲的残渣也成了太空垃圾。

　　动手的人根本就没想给他留下什么，甚至连灰烬都没有。

　　送别仪式规格很高，但实际上很潦草，只有遮掩了面容的陆灼雪出席，作为家属送别。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陆破与选帝侯的那个陆肯定有分不开的关系，但他们不敢闹到陆天意的跟前去，陆灼雪也不敢。

　　毕竟她跟陆破商量的时候，可没想过会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也因为顾忌，送别仪式的当日并没有直播，也没有邀请记者，梁旭文也配合他们，帮忙把消息瞒住，不让陆天意知道。

　　要是让陆天意知道了，只会重复柳元思死时的事情。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鸡犬不宁。

　　大家都很默契，都不敢去惹她，也因着这一点，陆破这点破事才顺利瞒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直到他回来，事情再次闹大，以众人爱而不得的死去的白月光的身份上了新闻，这事才算是真正闹到了陆天意的面前。

　　理所应当的，他们两兄妹被罚了一顿。

　　也是这个时候，陆破才想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梁旭文根本就没瞒过陆天意，是陆天意让他装作完成了这场欺瞒而已。以她的手段，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又有谁能有这个本事瞒住她？

　　她只是默契地装作不知道，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不过我早该想到瞒不过老妈的，她的人一直跟着陆灼雪，真有什么动静，她早就知道了，说不定还知道我们灼姐在街上和人斗殴的事情。”陆破摸着自己的下巴，语气十分轻松，没有半分后悔。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老妈肯定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他的死讯之后陆天意借着身体不适放权，引诱陆家人上钩，反过来把陆家掏空。动作可一点没有因为他出事而放缓。

　　辛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换他也会这么做。

　　他很喜欢听陆破将那些他无处打听的岁月，在他的话语里拼凑一个他不曾见过的陆破来，只不过，他对于现在这个聊天的地点有点敬谢不敏。

　　谁家好人在自己的墓碑前面坐下聊天？

　　坐下不是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拉着他一起跟这块墓碑合照？

　　真是给你脸了。

　　辛枫深呼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一些。人，在大难不死之后确实会产生一些变化，辛枫劝自己忍一忍，等陆破回去上班，这脑子估计就好了。

　　但陆破没准备放过他：“上次我就想来了，没想到耽搁这么久。”

　　辛枫：“……”

　　他还真把这事忘了，算了，这是自己的偶像，算了算了。

　　不行，还是太奇怪了，辛枫盯着这个衣冠冢，心里很不是滋味。理智上知道当时死的是一具克隆体，但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

　　他缓了片刻，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得回去了，几天后的加冕仪式还有很多事情要跟进，你先回家休息。”

　　陆破完全没给他跑的机会，直接给他介绍了自己的“邻居”：“跑什么，来这么多次，有没有见过我爸？”

　　辛枫一脸空白，这还真没有，他没有注意到这个。

　　或许是元帅的手笔，陆破的衣冠冢就挨在柳元思的旁边。

　　“等我以后真的死在了战场上，我还是回到这个角落里，等你过来看我。这里热闹，全是战友和前辈，小枫，这里就是我的归处，我只是提前占据了一个风水宝位而已。”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辛枫的愁绪打散。

　　只是提前占位而已，所以没有关系的。

　　辛枫还是不太高兴，就算再过两百年，他也没有办法做到真的坦然接受陆破的结局。

　　“就不能有个平安退休的时候吗？”他问。

　　陆破想了想：“有道理，你等我当上元帅，然后培养好接班人，再然后我们就回去继续开维修店。你干活，我算账，猫负责捣乱，怎么样？”

　　辛枫刚想答应，却又觉得不太对：“那还是我卖专利养你吧。”

　　他维修费没这么便宜。

　　陆破搂着他哈哈大笑：“行啊，你养我。”

　　两人说说笑笑，将自己带来的花束重新分了分，换水了，插好瓶，放到了柳元思的墓碑前，盛开的鲜花几乎淹没了照片上的笑脸。

　　风吹过边上另一瓶鲜切花，瓶中的几根柳枝随风摆动，是今早才有人换上去的。

　　而正中的一支红玫瑰招摇热烈，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