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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的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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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的初雪——
他站在门口,看着谌时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突然,他听见屋里传来母亲的啜泣声。
李淮安的心猛地揪紧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照片。那是父亲的照片。
"妈妈......"他怯生生地喊道。
母亲慌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淮安回来啦。饿了吗?妈妈去给你做饭。"
李淮安摇摇头:"我不饿。妈妈,你还好吗?"
母亲将他搂进怀里:"妈妈没事。只是......有点想你爸爸了。"
李淮安靠在母亲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他知道,母亲又在借酒消愁了。
"淮安,"母亲轻声说,"如果......如果妈妈要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李淮安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想起谌时的承诺,想起梧桐树下的秘密基地。
"我不想离开这里。"他小声说。
母亲叹了口气,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夜深人静,李淮安躺在床上,听着母亲在客厅里低声啜泣。他紧紧攥着那颗黑色玻璃珠,在心里默默祈祷:请不要让我离开这里,不要让我离开谌时。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李淮安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谌时灿烂的笑容。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男孩,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搬家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李淮安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工人们把家具一件件搬上卡车。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淮安,"母亲秦沅走过来,"该走了。"
李淮安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上花陌路。梧桐叶在雨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向他告别。
"谌时呢?"秦沅问。
"他说......"李淮安低下头,"不想来送别。"
秦沅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
卡车缓缓启动,李淮安趴在车窗上,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雨中的梧桐树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梅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的味道。李淮安站在新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李淮安和母亲搬到了梅清,开始了新的生活。后父纪风代是一个商人,家里条件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李淮安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他不再有谌时的陪伴,不再有梧桐苑的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母亲和后父之间的争吵和冷漠。
新家的男主人叫纪风代,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他笑着摸了摸李淮安的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李淮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吴山,在那棵梧桐树下,在那个装满糖果和玻璃珠的秘密基地里。
新学校很大,很漂亮,但李淮安总觉得格格不入。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着同学们嬉笑打闹,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男孩凑过来问。
"李淮安。"
"我叫单宋哲,"男孩笑着说,"要不要一起玩?"
李淮安摇摇头,"我想看书。"
单宋哲撇撇嘴,转身走了。李淮安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小木盒。他轻轻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闪闪发亮的玻璃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淮安,你看,它们在跳舞!"
谌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淮安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一颗玻璃珠,像是在握住最后的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淮安渐渐习惯了新生活。他学会了在纪风代面前保持微笑,学会了在同学们面前保持沉默。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偷偷拿出那个小木盒,一遍遍数着里面的玻璃珠。
"一、二、三......"
每一颗玻璃珠都代表着一个回忆,一个关于谌时的回忆。有时候,他会梦见那个废弃的老屋,梦见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梦见谌时唱着生日歌的样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梦醒时分,李淮安总是泪流满面。他知道,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年后,纪风代的公司濒临破产,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纪风代开始酗酒,每次喝醉后都会对秦沅拳打脚踢。李淮安躲在房间里,听着母亲的哭喊声,心里充满了无助和愤怒。
李淮安十一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李淮安被一阵争吵声惊醒。他悄悄打开房门,看见纪风代醉醺醺地站在客厅里,母亲秦沅缩在角落,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你这个废物!"纪风代的怒吼声穿透地板,"公司都要破产了,你还在这里装可怜!"
"风代,求求你......"秦沅的哭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李淮安紧紧抱住膝盖,感觉胸口一阵阵发闷。自从那次醉酒后,纪风代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次公司遇到困难,他就会把气撒在秦沅身上。
"砰!"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李淮安猛地站起来,冲下楼。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被掀翻,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秦沅蜷缩在沙发旁,额头上有一道血痕。
"妈妈!"李淮安冲过去,扶起秦沅。
纪风代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酒瓶,眼神涣散。他看见李淮安,冷笑一声,"小兔崽子,你也想挨打?"
李淮安挡在母亲面前,死死盯着纪风代。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但他没有退缩。
"滚开!"纪风代举起酒瓶。
"风代!"秦沅突然尖叫起来,"他还是个孩子!"
纪风代愣了一下,酒瓶停在半空中。他盯着李淮安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你们母子情深是吧?"
他摇摇晃晃地转身,摔门而出。
李淮安松了口气,转身查看母亲的伤势。秦沅的额头被划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妈妈,我们去医院......"
秦沅摇摇头,"没事的,淮安,妈妈没事......"
李淮安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他扶着母亲坐到沙发上,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淮安,"秦沅轻声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李淮安打断她,"不是你的错。"
秦沅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紧紧抱住李淮安,"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李淮安感觉母亲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心里一阵酸楚。
李淮安摔在地上,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蜷缩在角落里,听着母亲的哭喊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淮安,我们走吧。"一天夜里,秦沅推开李淮安的房门,脸上满是伤痕。
李淮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知道,母亲已经承受不住了,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那一夜,李淮安抱着小木盒,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他多么希望谌时能在身边,多么希望能回到那个充满糖果香气的秘密基地。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谌时也在努力适应没有李淮安的生活,他每天都会给纪怀景写信,讲述自己的见闻和思念。
"亲爱的淮安:
今天我看到了一只蓝色的蝴蝶,让我想起了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日子。你还记得那个画着我们俩的风筝吗?它现在一定还在梧桐苑的某个角落..."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而温暖,仿佛能驱散冬日的寒冷。纪怀景将每一封信都小心收藏,那是支撑他度过艰难时光的力量。
"淮安,别怕,我在这里......"
谌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淮安紧紧握住玻璃珠,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温暖。
第二天早上,李淮安早早起床,给母亲做了早餐。秦沅看着桌上的煎蛋和牛奶,眼眶又红了。
李淮安看见母亲脸上的淤青,心里一阵刺痛。秦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淮安,妈妈没事......"
李淮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母亲。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必须变得更坚强,才能保护母亲,才能活下去。
"淮安......"
"妈妈,"李淮安打断她,"我会照顾你的。"
秦沅愣住了,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她的淮安已经长大了。
从那天起,李淮安开始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他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照顾母亲,学会了在纪风代发火时保护母亲。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坚强。
学校里,李淮安依旧独来独往。他不再理会同学们的嘲笑和排挤,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单宋哲也渐渐淡出了视线。
梦醒时分,李淮安总是泪流满面。他知道,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生活并没有因为他的坚强而变得更好。纪风代的生意每况愈下,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每次醉酒回家,他都会对秦沅拳打脚踢。
李淮安试过报/警,但每次警/察走后,纪风代都会变本加厉。他试过带母亲逃走,但秦沅总是摇头,"淮安,我们没有地方可去......"
绝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李淮安紧紧束缚。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沉入深渊,无法呼吸。
直到那天晚上,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李淮安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听着楼下传来的争吵声。
"你这个贱人!"纪风代的怒吼声穿透地板,"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公司怎么会破产!"
梅清的冬天格外寒冷。李淮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自从搬到梅清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谌时了。母亲秦沅改嫁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
"淮安,"秦沅轻轻推开房门,"妈妈有话跟你说。"
李淮安转过身,看见母亲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父亲李世景抱着年幼的他,笑容温暖。
"妈妈决定给你改名了……"秦沅轻声说,"以后我们就叫纪怀景,好吗?"
李淮安低下头。他明白母亲是想彻底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但他舍不得"淮安"这个名字,这是父亲给他取的。
"妈妈知道你不愿意,"秦沅慢慢摸摸着他的头,"但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以后你不再叫淮安,你叫纪怀景。
风愈发猛烈,卷起地上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纪怀景被女人拉着。
一步步远离小时。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那时的谌时在原地大声呼喊着李淮安的名字,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纪风代满身酒气地闯进来,手中拿着一根铁棍。
"贱/人,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他狰狞的笑着,肆无忌惮。
纪怀景第一时间将母亲护在身后。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迅速计划着逃跑路线。但面前的男人早已堵住了门口,他们无路可逃。
"妈!等会我拖住他,你从窗户跳下去。"纪怀景低身对边上的母亲说着,"二楼不高,下面有草坪。"
母亲刚要拒绝,被纪怀景一句话堵在门口,"听我的!"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继父举起铁棍冲了过来。纪怀景迎上去,一个灵滑侧身躲过了铁棍的袭击,顺势抓住了继父的手腕。他用了巧劲,铁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但继父的力气太大,纪怀景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背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撞到桌沿,疼到眼前发黑。
"淮安!!"母亲尖叫着扑过来。
随即继父捡起铁棍,朝着纪怀景砸下。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翻滚躲开,铁棍咋在地板上,声音很刺耳。
纪怀景推了母亲一把,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语气冲着她小声的说:"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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