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技术入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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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晨光熹微，莫里森家的后厨已经飘起诱人的香气。五十只腌制好的鸡腿整齐排列，每一只鸡腿身上都用叉子扎了孔，但表皮却完好无损。安珀用手指轻按鸡腿表面，满意地检查完腌料渗入的程度。
“不错，腌得很好，可以下锅炸了。”
克里斯紧张地点点头，听着安珀的指挥，按部就班地将鸡腿表面裹上一层薄薄的炸鸡粉，动作笨拙又稚嫩。
安珀也是后来才知道，克里斯虽然看似凶悍，实则才十五岁，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呢，长那么高纯粹是基因问题。
这批鸡肉是他用最后的积蓄进的货——每炸坏一只都是实打实的损失。
因此，当第一只鸡腿滑入滚油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还可以，有点老，油温还得再控制一下。”安珀用铁叉挑起金黄的鸡腿，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掰开，“这原味炸鸡腿的精髓就在火候，差一秒都不行，千万不能炸过头了！”
“姐姐，难道这炸鸡腿还能有别的味道吗？”想到昨天吃的那口，本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如果我们的原味大获成功的话，还可以出新口味，什么黄油蒜香味，蜂蜜酱油味……我说过不可替代性，我们要不断地推陈出新，让外面跟风的人，永远追不上我们的步子。”
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众人恍然大悟。
回到自己的舒适区，安珀感觉心情很不错。
“行了，开始营业吧！”
埃万今天气色格外好，他将新写的菜单挂在斑驳的木门上，门轴刚发出吱呀声，隔壁卖鳗鱼冻的大婶就探出头来：“哎呦，这香味勾得我一宿没睡，你们卖什么呢？”
她攥着围裙，眼睛却直往后厨瞟，没有半分要掏钱的意思。
安珀也不着急，把刚炸好的鸡腿剪了一块递给她。
“您尝尝再说吧。”
“这怎么好意思…那我就吃了。”
对门铁匠家的两个小子早就蹲在墙角，脏兮兮的小手扒着门框。
安珀掰了半只递过去：“帮我试试咸淡？”
两个孩子立刻像饿狼般扑上来。
艾利克斯有些着急，怎么全是来白吃的，没人付钱啊！
安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还是太年轻，这里都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阶级，要想掏他们的钱包，总得先撬开他们的牙关。
而且她一早就跟克里斯沟通过，把成本折算进去，哪怕多送几只也不会亏。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观望状态，毕竟莫里森家这间炸鱼店已经半死不活好久了，猛得飘出来那么香的气味，所有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码头的钟声敲响十一下时，安德鲁带着二十几个装卸工浩浩荡荡地来了。
“昨天的鸡腿还没吃够，今天要二十只！”他拍下几枚硬币，昨天的不快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安珀把艾利克斯偷偷叫到身边：“去，给他们每人加一份黑面包！”
装卸工人都是体力劳动者，赚得比一般工人多一些，光吃一个鸡腿肯定不够。咸香的炸鸡配上能吸油的面包，那才让人念念不忘呢！
有了第一批客人，很快就有了第二批、第三批。
日头西斜时，大家都精疲力尽。克里斯的账本上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怎么样，赚了多少？”
“刚好收支平衡。”
艾利克斯顿时垮下肩膀，怎么忙碌了一天，一分钱都没赚到啊。
安珀笑了：“别忘了，我们才刚起步。”
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好了，她订的这个价格很讨巧，鸡腿的成本比鱼肉高，加上那么多配料，三便士的售价利润比炸鱼要低，但薄利多销嘛，如果直接提高价格，不利于拓宽客源，反而会失去老顾客，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名气打出去。只要转亏为盈，第一步就算是稳了。
见克里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安珀忍不住问：“你识字？”
“在慈善学校混过两年。”少年褪去一身凶悍，腼腆地挠了挠头。
“酒香也怕巷子深，从明天开始，我们在路口搭个桌子，克里斯负责炸鸡，艾利克斯负责跑腿，埃万大叔和本负责后勤，我负责售卖！”
刚开始安珀出手相助，确实是出于对艾利克斯的怜悯，以及那两大袋土豆的感谢，但经过一天的磨合，她的想法变了。
或许，等店铺真正盈利那天，她能开口要一份像样的报酬，甚至……一个“股东”席位。
*
这两天，安珀几乎一有空就会去检查信箱，可惜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不应该啊，哪怕自己没有被录取，起码也得有个回信啊。
安珀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厚着脸皮主动出击，上门问个清楚。
“很抱歉，安珀女士，你没有被录用。”
来开门的是一位面生的女仆，她站在门厅处，跟安珀之间隔了三米的距离，面无表情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能告诉我原因吗？”安珀微微皱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女仆的肩膀，望向宅邸深处——那里空无一人。
女仆似乎没料到安珀那么较真，神情略显僵硬：“《十小时法案》规定，十八岁以下的女性和青少年每日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十小时。”她语气平淡，像是背诵律法条文似的，“你才十五岁，我们家事务繁忙，十小时远远不够。先生是律师，自然不能知法犯法。”
安珀感觉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女士，那天我来面试的时候，就已经告知过年龄了。”
“是我们的疏忽。”女仆避开安珀的视线，“哦，对了，我家先生夫人去伯克郡度假了，家里所有的招聘事宜都需要由夫人过目，乡下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们，总之非常遗憾……让你白跑一趟了。”
她在撒谎！
社会经验告诉安珀，绝对不能发火。
她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如您所言，如果家里没有一个可以做主的人，为什么又要招工呢？”
这不自相矛盾呢？当然这句话安珀没有说出来。
“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总之，你请回吧。”女仆语气生硬，显然不愿再多谈。
厚重的橡木门在安珀面前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正当她转身离开时，却在走廊拐角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珀小姐——”
“你是……罗恩？”安珀从记忆中搜索出了这个名字。
“您……没留下吗？”年轻的男仆挠了挠头，神情局促。
“如您所见。”安珀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
“太可惜了！”罗恩压低声音，“那天您走之后，管家太太还夸您做的炖菜比桑纳太太强多了，或许您换个住所会比较好。”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您还年轻，总有机会的。”
安珀立刻会意：“谢谢你，罗恩。”
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掏了两张炸鸡券递给对方，这是为接下来的促销活动准备的。
等安珀走远以后，罗恩再拿着券瞧了又瞧，喃喃道：“不愧是管家太太都夸的厨娘，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莫…里森炸鸡店？”
直到离开这片富人区，冷风迎面扑来，安珀才愤愤地骂了几句。
如果不是自己出于一时的善意，帮了艾利克斯家一把，成功在炸鸡店谋了一份新工作，耽误了这些天还真得喝西北风去。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处处看出身、看学历、看人脉，自身能力反倒是次要的。
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么无厘头的理由失去了这次工作机会，安珀就觉得十分荒谬。
直到回到住所，安珀才收拾好心情，她一向的宗旨是，无论如何也能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家人朋友。
黛拉夫人的客厅前阵子被科琳收拾妥当了，后来又添置了不少物件，如今成了女孩们日常休闲的地方。
安珀一进门就看见桌上堆满了食材：“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好了，人都到齐了，”玛利亚太太笑吟吟的，“我有个好消息要分享，你们的姐姐伊丽莎白被哈罗德百货录取了。”
科琳震惊到嘴巴里可以塞下一枚鸡蛋：“哈罗德百货？那个在骑士桥富人区，号称可以买到任何东西的哈罗德？”
“当然，虽然只是临时售货员。”伊丽莎白嘴角上扬，她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姐妹中第一个找到工作的。
其实过程比伊丽莎白说的要曲折得多。
在研究了几天报纸以后，她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把第一个目标定位在了裁缝铺的学徒。
可她年纪偏大，又没有工作经验，一连去了好几个裁缝铺都被拒绝了。
正当她沮丧着准备重新做回家政的时候，一则招聘启事吸引了她。
“要求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体态端庄，相貌姣好的女孩子，还得会读写英文，掌握基础算术，刚好这些我都会！可惜没有牧师和雇主的推荐信……”
伊丽莎白在哈罗德百货门口徘徊了整整一上午，却因为穿着打扮实在老土而不好意思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售货小姐进进出出。最后是百货公司的清洁工大婶看不过去，偷偷告诉她经理每天的上班时间。
第二天，她特意换上最体面的裙子，在后门等候。当经理出现时，直接上前说明来意。经理本想拒绝，但听说她曾在乡绅家中做过贴身女佣，这才勉强同意让她试试。
“他们让我整理一柜子的丝绸手套，”伊丽莎白边切面包边回忆，“我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又在每副手套旁边放上同色系的丝带做搭配。经理夫人正好看见，说这样陈列让人特别有购买欲……”
她说这些倒也不是想炫耀，最近两个妹妹都忙着找工作，如果能通过这件事，给妹妹们一些鼓励，那真是太好了。
玛利亚太太突然拍手：“这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是吗？今晚我要亲自下厨！”
双胞胎交换了个惊恐的眼神：“妈妈，就您这厨艺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笑成一团，似乎在威尔逊先生走了以后，一家人就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
安珀突然想起，自己来伦敦都快一个月了，还没给莉莉写过信。她向黛拉夫人借了信纸和信封，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开始写信。
她先是聊了聊伦敦的天气，又写了些关于新住所的事情。她很想只报喜不报忧，但最近一直在为工作奔波，根本没时间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实在写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两句找工作失利的事。
接二连三的找工作失利，让安珀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眼高手低了。
可是工厂一天十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也远远不是她这具小身板可以承受的，她还是想找一份能发挥所长的工作。
写到一半，安珀突然停下笔。她仿佛看见莉莉正趴在庄园阁楼的小窗前读这封信，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一定满是期待。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新口味的鸡腿，等我赚够钱，就接你来伦敦玩。”
把信交给邮差后，安珀径直去了炸鸡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工作，她干脆在炸鸡店常驻了下来。
受小冰河尾期的影响，四月份的天气都不算太好。晨起时很冷，得穿春秋棉裙，中午时分又很热，在外面摆摊总是汗流浃背，还时不时阴雨绵绵，对炸鸡店的生意很不利，安珀想研究一些新的菜品加入到菜单里。
安珀刚到店里坐下，埃万就急匆匆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粗糙的手指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是？”安珀接过信封，感受到里面硬币沉甸甸的重量。
埃万的双手在围裙搓了搓，有些拘谨地说：”这个月您帮了大忙，这是给您的酬劳。”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光期待地看着她。
安珀轻轻把信封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克里斯立刻从后厨冲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店铺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努力地解释着：“可能暂时还有点少……但是我会更努力的！”
“我不是嫌少，咱们店才刚刚起步，要更换设备调料，还要进货，花销肯定不小，账上的钱还得留着周转。”
“这怎么能行？”埃万皱起眉头，他们家做人的原则就是不能亏欠他人。
“你们就当我是……技术入股吧！”安珀微微扬起嘴角，“等以后赚了钱，再给我一定比例的分红！
“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夏季菜单！”
*
“威尔逊小姐，有你的信。”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由于最近太忙，以至于安珀都快忘了，之前写信给莉莉吐槽过工作这事儿。
【我最亲爱的安珀：
见字如晤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我差点以为你迷失在伦敦，把我给忘了呢……】
莉莉没读过书，这封字迹清晰工整的信显然不是出自她手。
信里写满了思念之情，还讲了她离开以后，赫伯庄园发生的事情。虽然分别不久，却恍如隔世。
下一段，话锋一转，莉莉提到了工作的事情。
安珀这才发现厚厚的信封里还夹着另一封信。她小心地取出来——是印着精美花纹的上好信纸，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一封推荐信，我求了好久，一定能帮你找到一份好工作！】
安珀刚刚还觉得这封信必然是代笔，此刻又觉得纸上熟悉的口吻，仿佛那个小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技术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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