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无风无情

54、杨窦和钱泽丰重逢

　　杨窦坐在店里，她的耳边都是店员阿姨们嗡嗡的吵闹声。她们正在为店里新颁发的考勤制度抗议，刚开始杨窦还能反驳她们一两句，但是随着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多，她也无力招架了。突然从打工人转换成资本家，她还没能适应过来。
　　同时她还能清楚的听见内心有个小人在不停的重复一句话，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字。
　　“喂？”
　　“喂？”
　　“喂？”
　　是那天早晨，杨窦打给张挺，但刘叶接起来电话的那一次。
　　这个“喂”字生生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两三天，并且还都是刘叶的声音。这两个晚上，杨窦一点都没有睡着觉。每当出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都想给张挺再打去一个电话，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都没有勇气去打，并且一直拖延到今天。杨窦一方面是害怕再次在电话里听到刘叶的声音，一方面恐惧张挺真的把隐藏在冰川下的事情告诉她，而那会让杨窦再次崩溃。可能到时候，她连处理家里生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今天上午，在召集店员阿姨们颁布最新的考勤制度之前的五分钟，她怀着一颗等一下即将被阿姨们批斗的心情，打着要死就死一次的原则，狠下心来给张挺拨去了电话。依旧没人接，杨窦松了一口气，之后仍然继续打，但依旧无人接。就这么打了四五遍之后，她看身后阿姨们都聚集的差不多了，知道今天是打不通电话了。只好给张挺发过去两条质问的微信，让他一定给自己一个说法。甚至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如果张挺真的和刘叶在一起了，千万不要给她打电话说明这件事，只要在微信里说一声就好。她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心脏能亲耳听到从张挺嘴里说出的事实。
　　但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新版考勤制度她已经念了两遍，答复了六七个店员各种各样的刁钻问题，她的微信仍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窦抱着手机，眼睛失神。
　　“我说小杨，哦不是，杨总。我觉得这个新的，这叫什么....考勤制度，太没有人情了。请一次假还得专门向你汇报？我们之前直接给店长说一声就行的。怎么现在还得按时间扣工资啊。你这也太不人道了。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接个孩子都不方便。”
　　“对啊，杨总。你这也太不体谅我们老人家了。你这店也开了几十年了，如果连这点基本的权益都不给员工，我们怎么给你干活？”
　　“杨总，其他的也就算了。这店里没人的时候，为什么连聊天都不允许？又不是我们不让顾客来的？那个时候正好是他们的上班时间，谁上班时间会来逛超市买东西啊。我们在他们上班下班高峰期收拾好自己不就行了？你这.....确实有点不人道，太过分了你这.....”
　　杨窦一边脑子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一边脑子还处在混沌中。她看着这些阿姨拿着手中的考勤制度表，嘴都要撅出二里地了，不知不觉间竟然觉得她们说的有些道理。杨窦想起她刚刚大学毕业，在国企上班的时候，也是一天天被要求这要求那。工资不高，活倒不少。最关键的是，还得接受公司制度的驯化，忍受领导的PUA。工作强度倒是其次，只是这些旁门左道，细枝末节的要求才是最能折磨一个人的。
　　杨窦被阿姨们训斥得郑重点了点头，她开始重新思考这些规章制度，犹豫着这项改革的必要性。正在杨窦摇摆不定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飘然而至。
　　“公司聘请你们来，并不是让你们在店里享福的。我们已经为店里的每一个正式员工缴纳五险一金，在公司最险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拖欠过你们的一分工资，又谈何不人道？至于怎么接孩子，家里的各种琐事，那是你们的私事，我们之间既然已经签订了劳务合同，就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我们并不能保障你们的家庭和谐美满。至于要求你们在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仍然保持正襟危坐，礼貌端庄，这只是一个合格的百货商店最基本的要求。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仍然会有家庭主妇或者老人来店里买东西，他们难道不是顾客吗？他们难道没有嘴，没有手吗？他们难道不会因为你们的散漫对店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后把负面评价传播出去吗？如果你们只有在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才能保持一个店员应有的工作态度的话，我们何不如只招聘临时工，只需要你们在上下班的时间工作？我们其余时间直接关门大吉好了，何必要为你们支付其他时间的工资呢？总之，我们这里是正经的用人单位，不是慈善机构。”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店员们惊讶更多的是因为那个人的话和他的相貌。杨窦则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
　　钱泽丰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向杨窦款款走来，与她对视两三秒后，他迅速调转火力，向店员阿姨们传达了变更考勤制度的原因和必要性。
　　阿姨们纷纷默不作声，她们无一人再敢反驳。倒不是因为钱泽丰说的话多么有道理，只是这个男人身上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不仅仅是因为那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更是因为他的气质。从出生就带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杨窦脑中的混沌被钱泽丰的突然到来搅散了。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支撑起精神怒视着他。
　　她一看到他，就气打不从一处来。
　　钱泽丰偏头向杨窦抿嘴一笑。
　　“呀！这是杨总的老公吧！”
　　“对对对，肯定是，听说杨总的老公也是个演员呢！”
　　“哎呦，长得挺帅！真般配！”
　　这些阿姨瞄准时机迅速恭维起钱泽丰来。听他刚刚说话的口气，他肯定比杨窦更有话语权，也更有能力挽救公司于水火。这个男人以后肯定是他们的老板没跑了，现在不抱紧大腿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