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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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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琴眼神失焦,落在办公桌上摆着的两张相片。
22岁的她被倪水林搂在怀里,一条白色的针织长裙,发间别着红花,青春洋溢,一旁的倪水林风流倜傥,是他们学校公认的工商系草,有些俗气的系着正红色的领带,眼睛笑成一条缝。
他们的结婚照,甚至掏不出多余的钱来买一件婚纱。
另一张照片是倪喃十八岁的成人礼。
二十年过去,他们已经有能力给女儿最好的一切,定下了天运酒店最大的最好的宴会厅。
场地中央,恢弘欧式大理石阶梯向上延展,两侧装点着繁盛的鲜花,色彩斑斓的绣球花,粉色、橙色、紫色,宛如绚烂的云霞,顶部拱廊间,奥斯汀玫瑰和古典玫瑰层叠交错,垂落着簇拥的花球。
而他们的女儿身着ivanyong定制的礼服,轻盈的薄纱,肩部点缀着羽毛,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裙摆层层叠叠,由精致的蕾丝,手工钉珠刺绣,加上立体花瓣点缀,繁复而不失轻盈。
在陈琴的眼里,她的女儿美极了。
倪喃一左一右挽着他们夫妻二人,站在鲜花墙前,鼓动着摄影师多给他们拍两张。照片里,小姑娘开心得脸红扑扑,水灵灵的大眼睛盛满幸福,仿佛涌动着一片星光。
陈琴默默用眼神勾勒着两张相片,视线渐渐模糊。
“妈。”倪喃轻声唤她。
陈琴不自然地低下头,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湿意,企图用咳嗽来掩盖别样的情绪,她无法在女儿面前流泪。
倪喃走到母亲面前蹲下,把脑袋搁上她的膝盖,“明天早上我去见冯……”
“你不要去见她。”陈琴抚摸着女儿的头,手上轻柔,但语气不容置喙,“不必出面,你何叔会去见她。”
出于私心,她做不到坦然地让女儿去面对那个女人。陈琴感到羞耻,感到被讽刺,被嘲笑,倪水林死了,但给她留下了无尽的屈辱,犹如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切割着她的自尊。
翌日
第一抹阳光冲破地平线,CBD会是整座城市最先醒来的地方,宽阔的街道逐渐变得繁华喧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折射着温柔的晨光,原本冷峻高大的建筑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高楼林立间,有人步履匆匆,有人停下交谈,也有人在晨光下,悠闲地喝一杯咖啡。
距离九点还剩十分钟,亓褚言乘坐高层专梯前往位于15层的会议室。
秘书小井捧着平板,一件一件地跟亓褚言确认他今日的待办事项,“今早的董事会会议是关于子公司昌德物流的运营情况的汇报,中午十二点半您约了泰丰银行的董事长在京川吃饭。
昌德物流是博源收购的第一家公司,那时候还没有博源集团,只是一家叫成美的做黄金珠宝生意的公司。
一般来说,珠宝公司需要与第三方物流公司合作,将黄金和珠宝从生产地运输到销售渠道,较高的物流成本,特别是对于这类高价值、需要特殊处理的商品。为了改善现金流和提高盈利能力,亓褚言的大伯亓文辉,也是现在博源的董事长拍板收下了昌德物流。
近五年,昌德的业绩逐年下滑,保留的少量对外业务一直处于负增长,集团每年拨出的近两个亿的款项勉勉强强维持公司运作。今天这个会,将决定昌德是去是留,若留,避免不了一番人事变动。
一想到这,亓褚言有些头疼的捏捏眉头。
消息提示音叮咚响起,井秘书下意识查看自己的手机,拉下信息栏发现空空如也,想起他两分钟进入电梯前才做了清理。
既然不是自己的手机,既然这个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井秘书有些意外地望向老板的背影。
他在博源已经七个年头了,如今也是而立之年。三年前,亓褚言升职为集团CEO,他从秘书部调任到亓褚言身边,成为他的首席执行官秘书,简称CEO助理。
作为一位优秀且具有极高职业素养的秘书,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了解他的老板,高效地支持老板的工作,提高工作质量。
三年来,他从未见过老板的手机开过声音。
为此亓文辉还曾批评过亓褚言,要是换成别的事,他随口一提亓褚言都会格外注意,但是这件事,亓褚言有自己的坚持。
昨天递出那张名片之后,从墓园回公司的路上,亓褚言思考着,好奇倪喃到底是会给他打电话,还是加他的微信,又或是通过最正式不过的邮件。
白天还好,工作迫使他不得不集中精神,他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文件和应不完的酬,亓文辉至少把一半的事情都全权甩给了他。
可到了晚上,他止不住地揣测倪喃的心思,都躺在床上了他辗转反侧,命令自己必须要睡觉,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摁亮手机,觉得倪喃很可能半夜突然联系自己,万一自己错过了怎么办。
直到床头时钟显示已经凌晨三点半,再不睡就该起床了,亓褚言最终还是打开了手机声音,顺手打开排在最前面的几个群聊的免打扰,然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哪怕睡不着也得闭目养神。
今早的咖啡,亓褚言喝的是苦涩醇厚的美式,而不是他平时中意的拿铁。
提示音响起还伴随着震动,手机就放在亓褚言的衬衫内兜里。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或动作,笃定只是无趣的娱乐新闻,也可能是购物软件的广告。
博源最高规格的会议室,中式的装潢稳重又气派,长方形楠木会议桌一直延伸到房间尽头,几十张姓名牌依次排开,西装革履的与会者端坐在桌前,墙根处一排记录人员各自准备着,为接下来的会议严阵以待。
会议还没开始,大家有说有笑,或左右交谈,或翻动阅读资料。
锃亮的牛津鞋与木地板碰撞,清脆,沉稳,从容不迫。
门口的员工拉开会议室门,嘈杂的会议室一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齐刷刷注视着门口,后排员工全体起立,侧身面向门口。
一步,两步,音乐响起,脚步声骤停。
“I'm in the garden
我在花园里
Half past three
三时半
Underneath the plum tree
在李树下
Waiting for a daydream
等待一场白日梦”
声音不大,但是终归跟短信不同,不止的震动从亓褚言的胸口传遍全身,他几乎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就在距离会议室两步的地方。
此刻,站在他的位置可以将会议室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反之亦然,董事会几位成员似有若无的目光跟着他,员工已经起立准备迎接他。
气氛有些凝滞,亓褚言深吸一口气,抬眼平静地扫过所有人,震动在催促他,果断后退两步,转过身,从胸口的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自然不过地接通电话,贴在耳侧。
亓褚言很淡地应了声:“喂?”
他不是故意如此,嗓子发紧使他无法正常做出回应,掌心濡湿一片,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臂僵硬麻木,握紧手机,试图控制发自生理性的颤抖。
“您好,请问是亓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亓褚言声音低沉,疑惑地蹙起眉头,“哪位。”
“我们这里是SAGE酒吧,马上打烊了。”那边顿了顿,亓褚言听到一声闷响,然后是东西滚落的声音,“但是这位女士喝多了,我们无法联系她的朋友,看到她手里一直拿着您的名片,所以冒昧问一下您方不方便来接她。”
亓褚言抬手看了下腕表,八点五十八分。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在酒吧?通宵喝酒?她该喝了多少?就她一个人去酒吧,还喝个烂醉?
心头浮起一丝不耐,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
“小言。”
“先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亓褚言循着声音望向走廊尽头,迈出去一半的脚停在半空中。他的大伯,博源的董事长亓文辉带着他的秘书,正往会议室走来。
跟侄子对上眼神,亓文辉露出慈爱的笑容。
年过六十的董事长依旧身形挺拔,步履沉稳,即使两鬓斑白,却打理地一丝不乱,鬓角的银发在灯光下映出温润的光泽,历尽风浪后的儒雅与沉稳。
亓文辉的眼中满是欣慰,他无妻无子,也算是把自己的希望和博源的未来押在侄儿身上。
好在亓褚言足够优秀,甚至远远胜过当年的他,锋芒毕露的同时也懂得如何拿捏后辈姿态,谦逊低调,行使干脆利落,从不落人话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伯。”
“走,一起进去。”亓文辉点点头,走到他面前站定,拍拍亓褚言的肩膀。
“先生?”那边疑惑地看了眼手机,以为对方挂断了。
“我在。”亓褚言回过神,冲亓文辉露出得体的笑容来掩盖内心的慌乱,“地址发我吧。”落后亓文辉一步,给井秘书递了个眼神。
井秘书了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侧,俯身靠近。
“发了个地址给你,把林姐带上,去接个人。准备两套女士衣服,把人安顿到喜格。”话落,亓褚言正色迈进会议室,落座亓文辉左手下方第一的位置。
正式会议中,左边优于右边,休闲,宴请则相反。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必须稳住,掌心的汗在纸张上留下的印记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像表面那样镇定。
井秘书得令,返回二十二楼。
亓褚言口中的林姐,林徽,跟井秘书同一年进的公司,目前是亓褚言的法律秘书,负责专门处理金融、法律事务。
从电梯出来,走廊的两侧是玻璃隔开的办公室,一共有四个,分别是执行秘书,法律秘书以及法务和风控两位总监。
林徽这两天一直忙于泰丰银行的合作文书的起草,跟对方法务部门对接,以及合同的整理。
今天中午的饭局看似是双方就即将成功合作做出庆贺,但实际上是为了试探在最终签约前,各方对合作条件是否达成一致。
等会儿她要跟法务总监在做最后的确认。
林徽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出于礼貌,井秘书屈指轻敲两下。
“干嘛?”林徽有些不耐烦,十点半之前她要完成整理并交到亓总办公室,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井秘书发现林徽抬头对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无奈,“走吧,派活了。”
林徽不解:“什么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派活,一边想着,手上麻溜地收拾好东西,拿起风衣往外走,“我十点半要把合同交给亓总诶。”
井秘书也说不清楚,“去接个人送到喜格,我也不太清楚,点名要你一起,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喜格酒店是博源旗下的顶奢酒店之一,常用于集团的商务招待,也是年会的举办地,位于博源大楼的后方,跟集团共用同一个停车场,够级别的领导在喜格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酒店顶楼两层原先均属于亓文辉,忙起来就会在酒店住下。亓褚言进入集团之后,他基本处于一个半隐退的状态,不会再出现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况,顶楼的套房自然就归亓褚言使用。
说话间,路过二十二楼的会议室,法务部在里面开会,林徽拎起手上的包,透过玻璃向法务总监李毅示意自己有事出去一趟。
两人赶到酒吧后,林徽才知道为啥要把自己叫上。
二十二楼办公室,除了自己,恐怕是连只吸血的蚊子都没有。
喜格顶楼套房
上下两层加起来超过三百平,一层会客厅,餐厅,厨房,几间客房,甚至还有一间足够容纳二十人的会议室,亓褚言的卧室,书房和简易的健身房都在二楼,剩下三分之一空间则属于露台,拥有户外西厨和无边泳池。
套房和酒店整体风格保持一直,简约低调又透出无限奢华的气息。
二楼主卧以深色调为主,透过三扇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全部家具来自于意大利顶级奢华家居品牌Baxter,搭配CC-Tapis 的手工地毯,低调奢华,又不乏设计感。
房间没有开灯,窗外华灯初上,璀璨的城市灯火照进屋内,变得柔和,光影交错之间,流光溢彩。
倪喃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锤子猛击了一夜,嘴里更是干的发苦,嗓子跟被火烧过一样,手机响个不停,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拿过来一看,无数的消息和好几通未接来电。
再一看时间,晚上七点。
她扯过被子蒙住脑袋,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大叫却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气味。
脂粉气很重的香水味,她曾经吐槽过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用这么不稳重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