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晃了眼》壹口酥糖

6、第六幕：

　　谈滢滢盯着越人语发来的表情包良久，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发这张小阿拉斯加追着自己尾巴跑的表情表有何意义，是想要表达她们在在做无用功么？
　　又或是暗指她们是驴拉磨？
　　还是还有别的解释？
　　想得她头秃，她现在还摸不准越人语的脾性，再加上凌小凌给她打的预防针，她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对惹得这位祖宗顺势撂了挑子。
　　她又不好事事问凌小凌，同样都是领工资的，总不能把自己的工作负担加在人家身上。
　　无奈之下，她只好“场外求助”，向好友、前同事打听杜小篆。
　　有说，杜小篆很难沟通的，某大佬还曾发过话不会再跟他合作，虽然最后还是找了他……
　　也有说，他业务能力强，从不拖稿，合作轻松加愉快的。
　　这相去甚远的说法，让她乱上加乱。
　　然而，祸不单行。
　　李解突然在部门群@她：「@谈滢滢跟编剧确定好时间后记得跟我说。」
　　「收到~」
　　谈滢滢回的是干净利落，可她烦的是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事不大，但是无从下手在这吊着，最是愁人！
　　大概是真逼急了，她灵光一闪，忙去翻《与你的世界》合同与项目进度表，两者都写明了分场大纲交稿的时间，两者时间一致。
　　想着她打探来的消息，期望杜小篆真的如人所说，真是个遵信守诺的。
　　谈滢滢松开鼠标，攥了攥拳，给自己打好气，十指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敲打：
　　「杜老师，您看这个月17号交分场大纲可以么？原本约定的是15号，但我看15号是周末，咱们往后推两天，时间上也宽裕些~」
　　越人语摸着狗头，看着这消息陷入沉思。
　　他昨天确实改口了，可是冷静下来，还是有些犹豫，袁亮的风格偏好确实不是他擅长的，如果他参与进来，剧本改动都是小事，只怕后续不可预知的遇见。
　　如果影视剧是座高楼大厦，那剧本可以说是基石，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的“高度”，但更重要的是“建设团队”是否靠谱。
　　他遇到过最不靠谱的团队，甚至是把他铺好的地基都给刨了个面目全非……
　　当初他跟对方协商了很久，才让对方同意不挂自己的编剧名。
　　目前他圈内名气是够了，可是缺大众口碑，缺一部高分代表作。
　　他想走得更远，就要累积更多的“身价”，他的“身价”也决定这他对自己作品的话语权。
　　可这一次的合作，真的能让他往前再走一步么？
　　他不确定……
　　「15号之前我会交稿，鉴于时间紧迫，这两周我需要闭关，以免被打断思路，耽误进度。」
　　谈滢滢为了安抚自己那因为等不来越人语回复的心焦，她打开了之前看到一半的小说，看到大结局时，正巧也收到了这条消息。
　　文字能传递情绪。
　　谈滢滢也的确从这短短两行字，充分感受到了越人语的抗拒与敷衍。
　　尽管这俩“结局”都尽不如人意，但好歹算是告一段落。
　　她这会儿也没心情纠结到底对方怎么就又“别扭”上了，总之有他这句话就行，她也能交差了。
　　不是谈滢滢不敬业，实在是还有个行业现状分析的ppt等她做呢。
　　这周五就要上会，她必须在这之前赶出来。而目前她只搜集了一堆素材，思路还没缕清。
　　现在第一难题“杜小篆”解决了，她自然松了一大口气，开心愉悦告别老大难，才能全力以赴奔赴第二“战场”。
　　「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谈滢滢又发了个给大佬捶腿的动态表情。
　　/
　　随着截稿日的逼近，越人语的的情绪也越来越烦躁，他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转化成文字，一连几日键盘敲得飞起，丝滑流畅的像是打字机附体。
　　他在剧本世界里大杀特杀，好端端一个悬疑故事硬生生被他写成了惊悚恐怖的都市传说，当然，这不是《与你的世界》而是他这两年新给自己拓宽的业务——剧本杀的剧本。
　　这两年他进入瓶颈期，又找不到突破口，某次和朋友去玩剧本杀的时候，灵光一闪，决定拓宽赛道。
　　在他调查过市场后，一边撺掇经纪人涉及剧本杀业务，一边给自己换了个剧本杀专用新马甲“不食姜”，直接开写。
　　剧本杀风头正盛，虽然稿酬远不能跟他的编剧费比，但自主性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况且，他真没那么在乎稿酬，甚至卖不出去都不要紧，他就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名头，顺着自己的心意写些故事，看看能否帮自己打开思路，探探自己否能吃到悬疑这碗饭。
　　敲下最后一个“终”字，他保存好文档，直接将这新鲜出炉的本子发给经纪人李唐。
　　对方秒回了语音电话过来，
　　“剧本收到了。忘跟你说了，上周《情人节的夜》的版权费到了，这周我找财务那边给你打款。”
　　《情人节的夜》是他前年写的剧本杀剧本，因为销量不错，掀起一波热度，去年还卖了个网剧版权。
　　版权费倒是不多，却让越人语萌生了改换赛道去做电视剧的独立编剧的念头。
　　由于当初，整个流程过于顺利，反倒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现在算是尘埃落定，越人语也终于能放下心来。
　　他淡淡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你别光’嗯’啊！《与你》你写的怎么样了？麦芽糖那边还一直想约你聊聊新合作。”
　　李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撩拨越人语逆鳞。
　　“你帮我谈解约吧，谈完了我们立即签约。”
　　越人语无波无浪的一句话给李唐也够呛，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急吼吼的确认，“你是认真的？”
　　没给越人语开口的机会，李唐急忙自接自话，“ 男人嘛，吐个唾沫就是个钉！人生在世哪能没个沟沟坎坎！摩擦，哪个项目能没有？咱攻克一个是一个！再说了，还有你越人语啃不下硬骨头么！不服你脾气，也得服你业务能力啊。”
　　越人语一言不发，静静听李唐的表演。
　　果然——
　　“行啦，我回头去跟他们那边敲敲边鼓，你这剧本也赶紧写，哪天真想解约了，也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不是。我这还有事，咱回头再聊，总之，你安心写稿子，其他一切有我！”
　　李唐这语速是又密又急，根本就不给越人语任何反驳机会。
　　他也习惯了李唐，懒得再说什么，只敷衍说了个“好”，便挂了语音电话。
　　的确，像是李唐所说，哪个项目没个沟沟坎坎，以前的再难的他也都过去了。
　　可这一次的坎，却在他心里成了越不过去的魔障。
　　哎。
　　越人语心里叹了口气。
　　人嘛，总是在吃亏中长大的。越人语自认吃“饼”无数，当初听李解给他画大饼，说什么“以编剧意见为主”的时候，他倒是没真信。
　　现今内地的影视行业哪有几个编剧有话语权的，还不是资本先行。
　　可能大概李解的饼实在是太大太圆了，饶是他再清醒，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意动，况且之前的合作也还算顺利，虽然有些小摩擦，到底是以他的意见为主。
　　哪想到忙了半年的项目，导演一到场，就要推翻重来。
　　这就好比他原想去三亚度个假，躺在沙滩椅上喝着椰子水，看着碧海蓝天，下了飞机却成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哈尔滨……
　　然后有人告诉他，嗨，都不属于东北么。
　　纯鬼扯呢！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哈尔滨也挺好的。正好还没去过冰雪大世界，他也想感受下世界第一长的冰滑梯。
　　结果呢，出了安检口直接被告知，要先酒店隔离14天再说……
　　这接二连三的离谱事件，谁受得了的啊！
　　……
　　越人语烦躁的撸了撸头发，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闭眼冥想时，脑中出现了那个面对自己言之凿凿，好似信心满满，但她无意识不断抠弄的手指，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惶恐。
　　还有她说话时，如果突然对视上对方的目光，下意识会选择逃避，随即又会强行修正，将视线转回，努力对对方报之以微笑。
　　他实在是好奇，一个社恐怎么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必须要与人频繁打交道的职业？
　　为了挑战自我么？
　　对谈滢滢的好奇心，激起了越人语的斗志，他坐直身子，重新将手指放在了键盘上，心想：
　　“或许换个目标继续去做这个项目也不错~”
　　/
　　周日的夜，总是难以入睡。
　　毕竟一觉醒来就又是苦命打工人了。
　　黑着灯，依靠在床头刚看完一部电影的谈滢滢看了看时间——
　　01：58
　　就在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找一部电影看时，她微信上收到了越人语发来的文档。
　　「《与你的世界》分场大纲第一稿 10.17.docx」
　　等了会，也仅有这一个孤零零的文档……
　　只不过这个“孤儿”文档着实沉重了些，哐当砸碎了谈滢滢的假期，还没到十点，她已经要提前上岗了。
　　谈滢滢不是个能看到消息忍住不回的人，她直勾勾盯着对话界面，见上面确实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她挥舞着双手压着嗓子嗷嗷嗷叫出声，弓起腿充作笔记本电脑支架的倏地伸直，头一歪，像是一具失去生命的躯壳。
　　过了好一会，电子屏发散出来的光，发出闪动，原是她抽动两下，又将双腿支了起来，这会儿的谈滢滢对着电脑屏幕，像是坐回了会议室，朝着对面的甲方，强挤出一个很开心的笑。
　　「收到~」
　　「杜老师辛苦了，这么晚还没睡。」
　　电脑的另一端——
　　站在书桌前，喝着小青柑舒缓心神、顺带活动下筋骨的越人语，看着电脑屏幕上微信界面对话框跳出来的信息，无声笑了笑，有些小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分场大纲，他其实早就写好了，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袁导这边的变故。
　　他在原稿基础上，尽量给袁导留出了武戏空间，看着这即将于自己预期越走越远的稿子，越人语也是一时恶作剧心起，决定“扰民”，共享情绪。
　　但也仅仅是发了个稿件，没在多说什么。
　　毕竟“罪魁祸首”不是谈滢滢。
　　也不知道对方是没睡，还是被自己吵醒了，他弯腰放下茶杯，重新坐回椅子上，回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