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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all男少东家】将军门前是非多 ...

  •   VV总挨打
      面刺寡人之过者,处以极刑。

      【all男少东家】将军门前是非多
      主要是:江晏/陈子奚/贺然/田英X少东家

      ooc江晏用“”【】‘’表示

      1.6w字一发完

      Summary:哈哈哈你爹来咯!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将军祠门口,那人低着头,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下叫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忽明忽暗,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试探性地攥紧了掌心,滚烫的、带有活力的感觉。

      他……没死透?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并没有想象中的狰狞伤痕,手下的肌肤一片光滑。他默然无语,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无头雕塑,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那是……我?”他忽然笑了一声,摸着脖颈的手缓缓加重了力气,“也没有头,真的是……”

      王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捂着脑袋,回忆自己来此的经过。

      说来也奇怪,他一早死之人,在地下不知待了多少日,唯有将军祠门口来人祭拜或者有什么活动的时候,才能勉强借助这个无头雕像观察到外面的情形。

      前几年的时候,雕像的头颅并没有损坏,王清对于外界的感知清楚不少,偶尔能瞧见义子领着一个孩子到祠堂门口,似懂非懂地对着一个头盔跪下磕头。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让江晏带走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小宝。

      王清想起那个小小的婴孩,周身的凝重顿时消散,脸色不由柔和下来。可惜后几年,雕像的头颅被损坏,他也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虽说偶尔能听见些许声音,但毕竟没有亲眼瞧见,王清还是难以想象那个少年长成。

      不过,听声音也知道,小宝被养的很好,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所以,死人为何复生,复生的话,为何又出现在祠堂门口?莫不是叫他自己祭拜自己?王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复又看向自己的掌心,下面跳动着生存的活力,令他心情相当不错。总之,虽不知为何有此奇遇,至少,给予王清一个别样的新生,让他能亲眼见证孩子的成长。

      王清打心里感谢这场奇遇,他缓缓站定,目光炯炯的看向身后的雕塑,空缺的头颅莫名显出几分滑稽,让原本威严的雕像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清一顿,并不想立刻揭晓自己死而复生的隐秘,也顾不上什么姿态优雅了,三两下钻到雕像身后,半蹲下来,通过缝隙观望着来人。

      那人轻车熟路踏入祠堂,在王清古怪的眼神中噗通一跪,端端正正地跪在雕塑面前,脊背挺得很直,铿锵有力地重重一磕,听着就疼。

      王清缩了缩脖子,凝神看去……阿晏?他的义子怎的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祠堂对着他的雕像跪拜?难道说有什么要紧事?可就算有要紧事,对着一个雕塑跪拜又有什么用处?

      种种疑问萦绕在王清心头,他一面不想暴露自己复生之事——毕竟太过离奇,说起来也不好解释,一面又好奇“江晏”来此的目的,毕竟大晚上不睡觉来此跪拜,他想破脑袋都琢磨不出原因。

      终于,“江晏”开口了。

      说出的内容令王清松缓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难以控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等等,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阿晏的一词一句未免也太……缠绵缱绻?这是儿子对父亲说出来的话吗?他虽不至于因此训斥义子,却也被折磨的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义父……我……”“江晏”显得欲言又止,一句话吞吞吐吐半天,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抬头看向雕像的目光是那么深情,那种过分的含情脉脉叫王清越发惊愕,他不断反思自己先前与江晏之间的相处——从无过界之举!或许真的是现在的年代表达感情比较直白?

      王清不敢再想下去,若他揪着不放,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超乎他的想象。

      哪知,他不敢细想,“江晏”却是大逆不道,在短暂的吞吐之后,缓缓俯下身,郑重其事地再次跪拜。

      “晏对您,大逆不道,竟是生出那样的心思,求您饶恕。”

      王清简直要大叫一声,一股难言的崩溃一下子涌了上来,好容易复活的人恨不得自己直接死去,他绝望地扒着雕像底下的石座,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眼前一片朦胧。

      那道宛如噩梦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知这种情感实在……可……心之所向,难以自控,求您原谅。”

      我原谅什么啊!王清险些把自己撞死,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不,就不应该发生!真挚的父子情去哪里了?!

      王清甚至开始回忆临终前的托孤,江晏的眼神即使经过记忆的美化,也没有如此……情深不悔!

      该死!如果复生是让他知晓这种事情,那他不如去死好了!!

      王清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高高挂起,提到了嗓子眼,就差吐出来,血溅将军祠。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想来也是吐露心声的缠绵词句,王清一点也不想听,他只恨自己死的不够干脆,为何突然复活,又突然听到这种消息。

      待到王清好容易吐出一口长气,手掌撑着石座勉强站起,一双腿打着颤。有的人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魂归天外了。这便是王清当下的写照。

      他的手遮盖住大半张脸,显然是不愿面对事实。果然,还是想办法找到小宝再说,至于义子的问题……王清无心也无力,连连苦笑。

      他正要迈步往外走,忽然的声响又一次将这位精神受创的人逼回雕塑之后。

      【江晏】不知怎的去而复返,换了一身大红喜袍,铿锵有力地来到雕塑门口,没有任何犹豫便往下一跪,声响比起刚才更甚,王清本能往下一顿,下意识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够了!够了!所谓的旖旎心思都闭嘴吧!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离他这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远点吧!

      王清仿佛一个一触即炸的地雷,蹲在雕像身后的自己魂儿都飘远,只留下一个空白的身躯。

      该死!该死!莫非他的复生还有绣金楼的一点原因?!杀人又诛心!

      那人跪的干脆,说出来的话也干脆,嘴巴一张,各种纷乱的事情毫无顾忌的对着身受重创的可怜人扑来。

      “义父……”

      老子不是你义父!你是我义父好不好?别开口了,那点可怜的父子情留下来又如何呢!

      不如何。但【江晏】丝毫没有体谅王清的意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先前小宝不知所踪,我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可怜的孩童……”

      王清越听眉头越是皱起,原本能解释为心善的收养行为,随着【江晏】的补充越来越不对劲,道理他都懂,所以收养新的孩子和为此娶他的小宝有什么关联?等等,娶?

      王清绝望的闭上眼睛,刚刚的“大逆不道”还没有完全消化,【江晏】的迎娶小宝更是一个重击,尤其是他听见那孩子不知所踪时被人……冲天的怒火焚烧了他的理智,去他妈的复生奇遇难以解释,他妈的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他的孩子被人……!!!

      找死!找死!王清无法忍受,拳头紧紧攥起,死死盯着跪地之人。听了那么多,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些“江晏”并非同一个江晏,却不知怎的齐刷刷来到他雕像面前发疯,每一句话都杀死了自己仅剩的理智。

      【江晏】无知无觉,他仍吐露着那点该死的心思,是的,该死。王清已然不把这些江晏当做十六年前那个被他托孤的义子看待。

      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极轻,“既如此,那你便赎罪吧。”

      王清站在雕塑之后,巨大的雕塑掩住了他的身形,仿若神仙显灵。

      地上跪住的人影一顿,慢慢抬头,显得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在下一刻身形一晃,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江晏】还是那个【江晏】,王清仍蹲在石座之后,没有动静。

      啧。王清神色莫名地看着回到原地的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就并非单纯的古怪,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忌惮。

      死而复生一事,众多江晏出现一事,究竟是谁的手笔?布下这么大的局,仅仅是为了告诉他小宝被人百般折辱?如此,不仅是杀人诛心,更要离间情谊。

      毕竟那些该死的存在,都用的是江晏的面貌。

      王清虽说知晓江晏不过也是这场惊天局内的一部分,甚至称得上无辜,但还是忍不住迁怒。这也算人之常情,他已在尽力克制,至于其他……大抵在眼前之事彻底终结之前,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只能被动“聆听”。

      正思量,又一‘江晏’入场。王清麻木地站在雕像背后,哪里还有一开始躲藏的谨慎,他木然的看着眼前病容憔悴的‘江晏’,倒是有几分稀奇。

      面前的人还是那张脸,却瘦的有点脱相,脸颊有些凹陷,走一步咳三下,好一个病若西子、弱柳扶风之相。

      这是哪里来的“病西施”啊!王清实在无法将这人与江晏挂钩,他记忆中的江晏……罢了暂且不提,总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面前这种……太恶毒了,太歹毒了,设计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心机深沉不说,一颗心宛如淬了毒,坏的流脓。

      王清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原以为一颗心早就被连续的噩耗锻炼的坚不可摧,却还是在听到‘江晏’边咳边说都因他病弱,少东家为了凑足医药费,不得已做了那种皮肉勾当。

      王清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气回地下,他直接被气笑了,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好啊,这位不但是个“病西施”,人缘也差劲得很,与之交好的陈子奚不晓得是个多么厉害的大夫,生病了不去信找他,竟然叫小宝做那档子事情“供养”这位“西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孩子年方十六,及冠都未曾的一个孩子,哈哈!

      王清哪里还有心思听‘江晏’扯七扯八,看似悔过,实际上抱有何种心思,那简直是天知道了。

      这位坚强的老父亲不住地鼓掌,若非只能“聆听”,这巴掌就落到‘江晏’身上去了。

      幕后之人最好祈祷不会被他找到。王清冷冷一笑,眼里是十足的狠厉。看来他真的是死了许久了,叫那些阿猫阿狗都敢对他的孩子伸手。

      少东家躲在客栈门口,悄悄探出一个脑袋,红线有样学样地跟在他身后,手扒着门框,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起,伸长脖子往里看。

      “老大,那个人是谁啊?和寒姨聊好久了!”红线有些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却难掩兴奋,都这样了还不肯走。

      少东家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低声道:“我也不晓得,回来就见寒姨掩着门,看样子已经聊过一段时间了。”他不住的往里看,试图从高大的身影上窥探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可是没有。少东家看了半天,眼睛都干了,还是没瞧出那人到底是谁。

      或许是新来到不羡仙的江湖人?应该同寒姨有旧,不然聊不了这么久。

      少东家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他朝着红线挥了挥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同红线一顿嘀嘀咕咕,后者不大理解,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好的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红线简直是他最好的帮手!少东家得意洋洋地看着红线一路小跑过去,她大喊着,“寒姨!寒姨!不好啦!老大他……他!”

      原本打好的腹稿在看清男人的样貌时什么都说不出口,红线惊讶地瞪大眼睛,也顾不上少东家的吩咐了,大叫一声跑回他身边。

      “老大!老大!那个人!长得好像你!”

      “啊?”少东家一愣,也顾不上那点小把戏被拆穿了,他愣在原地,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好像我?我不是寒姨的小孩吗?哪里来的人就好像我?”

      少东家过分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叫寒香寻微微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想起这孩子初来不羡仙的时候。

      事实上,少东家初次被带到寒香寻面前时,远没有如今的知错不改下次再犯,有些怕生,怯怯地躲在江晏身后,手揪着他的衣角,试探着露出一个小脑袋。

      这副怯生的小模样叫寒香寻树立起的防线轰然崩塌,她对着这个孩子招了招手,小少年微微一怔,几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头孺慕的看着这位面冷心善的女人。

      孩子嗫嚅着动了动嘴唇,在寒香寻期待的目光中,响亮着喊出一个称呼:“娘亲!”

      这一嗓子震惊的何止是寒香寻,江晏都宛如见了鬼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寒香寻大腿的小少东家,他倒也没为了傍上富婆教孩子这么称呼。

      总之,这个惊世骇俗的称呼整整持续了一周,在这期间,江晏被寒香寻的眼刀刮了个彻底,硬生生顶着连绵的眼刀留宿不羡仙。

      虽说这份母子情谊没有实现,但在少东家心里,寒香寻就是他亲娘也不为过。现下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就和他长得像?他是寒姨的小孩好不好?

      少东家本着不服气的精神,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门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里走,直直走到男人面前,哼道:“就你长得……”

      他的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却像是隐忍了许久一般,直接站起,将少东家往怀里摁,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时隔十六年的孩子。

      少东家登时瞪大了眼,本能想要挣脱,可王清抱的太紧太紧,似乎他还是那个不得已托付给江晏的婴儿,似乎这十六年从来都没有过去。

      红线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别的,留下一句“我爹喊我回家吃饭”就急匆匆跑开。

      寒香寻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相拥的父子俩,脑海里全然是王清先前对她说的话。

      她在不羡仙之外发现了三个人,王清背着一个呼吸虚弱的男人,身边是面色不算好的伊刀,三人相当狼狈的出现在寒香寻眼前,叫这位洛神难得没有任何头绪。

      天不收一下子多了两个病人,笑容相当勉强,尤其是其中一位病人叫做——褚清泉。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脸上的胡子都差点挂不住,十分勉强地将另外两位带回医馆。

      而王清,眉目英气的站在寒香寻面前,酷似少东家面容显示了一切。他看着寒香寻,忽然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宛如初春融化的雪,一下子融解,“多谢。”

      这种场面对于强硬的洛神来说实在是……她复杂的看着面前所谓“死而复生”之人,一时难言。

      这种难言的情绪在王清接下来的话语里转化为不顾一切的怒火,寒香寻越听面色越冷,越听越发笑,到了后面恨不得“江晏”立刻出现在眼前,好叫她出一口恶气。

      妈的,那些遭瘟的“江晏”都是哪个坟头爬出来的死尸!没脸没皮的东西!

      王清面色沉静,显然在各种磨炼之下,理智岌岌可危,即将崩塌,可他还是平静地说出看到的一切,语气不疾不徐,天知道这人受了多少折磨。寒香寻自己在听到那个“病西施”的所作所为就再也无法承受,可王清的表情依旧平淡。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江晏”?寒香寻聪明地没有询问,见天色已晚,知晓在外面胡乱跑的少东家即将归来,本想先安排王清住下,后面的事情徐徐图之,却不想被少东家撞了个正着。

      她也没想到平静的王清一下子沉不住气,那模样恨不得将少东家融入骨血,再也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才好。

      寒香寻想起王清最后一句话,似乎理解了他倏然的脆弱。

      “复生一事本就是机缘巧合,若能为他扫清障碍,纵使再次身死,此局也必破。”

      既要破局,那么必然需要帮手。寒香寻皱着眉头数了数,就是算上躺在医馆的两人,再算上天不收与她,加上王清,数来数去不过五人。可按照他的意思,那“江晏”不知何几,仅凭五人如何能够破局?

      该死。寒香寻揉了揉太阳穴,不住冷笑,天杀的江晏,一走了之倒是爽快,不知道哪里来的遭瘟家伙成了他的模样要对孩子不利,他这个“罪魁祸首”倒是逍遥。

      王清站在一边,看着少东家追着蝴蝶又跑又跳,眼里全然是慈爱,他也没忘记最要紧的事情,忽然道:“或许可以叫足够信任的人来到清河。”他与目前的江湖脱轨十六年,足够信任的人自然需要寒香寻出力。

      人缘相当好的洛神勾唇一笑,红唇微弯,叫苏醒的褚清泉怦然心动,这位好容易救回来的人,听闻事情经过,也顾不上其他,恨不得立刻化身固执的驴,兢兢业业为寒香寻拉磨。

      香寻养大的孩子=他的孩子=他和香寻爱情结晶=他们的珍宝。

      褚清泉扪心自问,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和香寻的珍宝陷入那种境地?!绝无可能!

      身后,伊刀和天不收冷冷笑着,两人对视一眼,对于褚清泉的行为压根看不上眼,前者是无法直视,后者单纯是嫉妒。

      贺然木然的提着两颗人头,他站在竹林小屋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头虽说被布包裹,却仍有血液往外渗出,滴落在地,浓重的血腥味不时便吸引来一群眼冒绿光的饿狼,它们潜伏在一边,确认情况后,对着门口的瞎子直直一扑。

      没有任何意外的,狼群被贺然斩于剑下,这人缓缓抬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不羡仙。”他说,“我要去弄清楚,一个真相。”

      田英望着眼前的高塔,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所有情绪,自然掩去了他的惊骇。原本身在契丹的黎中兑不知为何再次成为了清河的田英,还出现在最终的地点。

      这位传奇的大侠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神色莫名的看着眼前的高塔,突兀的笑了一声。

      老路子显然是走不通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应对眼前的情况,脑海里刻意遗忘的属于田英的过去再次卷土重来。那位误打误撞助他实现一切的少侠此时仍在不羡仙,纵使田英有心提前这个过程,也没什么办法。

      他转身,离开了佛光顶。

      一道消息引起了妙善法师的注意——褚清泉同死人刀九死一生归来清河。

      于是田英知道了自己下一个目的地。

      寒香寻冷笑着去信江南,那封信的地点是不是江南尚未可知,但只需要到达一个人手中。

      陈子奚抬手接住飞来的鸽子,手指顺着羽毛往下摸了摸,拆开腿上的信件,神情古怪,不住地看向身边的江晏。

      半晌,玉山君没什么形象的大笑起来,两指夹住短短的信件,略一挑眉,一字一句的道:“清河有铜矿,储存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江晏兴起,故开采铜矿,却不想洞穴坍塌,粉尘四起,吸入肺中。”

      他顿了顿,短促的笑了两声,满意的看着江晏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自己,接着道:“其脸色苍白,唇色红润,满面青紫,恐不久于人世。”

      “此病曰:炼铜。”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陈子奚乐不可支,江晏神色复杂,他拿过那封信,赫然是寒香寻的手笔,内里嘲讽之意浓重的快要溢出。

      他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位洛神?江晏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寒香寻不会无缘无故送信回来,当下做出一个决定。

      “回清河。”江晏道,“清河恐有要事发生。”

      陈子奚摇了摇扇子,眉飞色舞,“我自是随行,毕竟江大侠的炼铜之病传信于我,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不羡仙这么个小地方,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大佛”。

      寒香寻冷眼看着千里迢迢归来的两人,抱着手臂,不假辞色。“回来了?”她抬手指指后院,扬声道,“今日暂不营业,明日我请客!”

      寒老板财大气粗,客人们也知趣,知道寒老板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端起酒,嬉皮笑脸的对着她说笑两句,一哄而散。

      江晏和陈子奚来的确实有点晚了,两人一时半会搞不清状况,寒香寻偏生什么也不说,闷头带着路,一种奇异的氛围围绕在三人之间。

      少东家去哪里了?

      江晏一路上找不见孩子,本想询问寒香寻少东家的去向,可她的表现太过反常,加上那封含义不明的来信,直觉告诉他,这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子奚默默给自己扇风,心里叫苦不迭,总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不妙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对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毫不避讳地站在门口,他察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眼看向来人。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停止了,江晏瞳孔地震,沉默的面具被剧烈的震荡撕开一个口子,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道身影,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陈子奚停下摇着扇子的手,茫然的看着那人,呼吸都放轻不少,“王清……将军?”

      他“嘶”了一声,胳膊上是刚刚掐出来的印子,疼痛证实了眼前的一切。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感天动地的认亲现场?陈子奚忍不住腹诽,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人,甚至有种置身事外的镇定自若。

      就是苦了江晏了,这一关还得他自己闯。

      毕竟,有段话说得好:中式父子,是君臣,是仇人,是兄弟,是朋友,是舍友,只有父亲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才是父子,一个家庭是只能有一个男人,纵然是父子也不能共处。

      陈子奚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狠命一掐手臂,才止住联想,他是真的怕自己直接笑出声来。

      可惜。他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场认亲出乎意料的十分平淡,若非江晏看到王清身后的贺然,知晓面前这人虽然来源奇异,但的确是王清,不然剑刃早已出鞘,谁来保证都不好使。

      所以,这场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王清坐在庭院里,抬头望着清河的明月,对于一个死人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太过奢侈,他享受着死而复生,也必须承受这一切带来的结果。

      少东家狗狗祟祟地蹲在不远处,躲在灌木丛里,手上还举着两根掩护的树枝,眼睛贼溜溜的盯着王清瞧。

      这人真是他爹?他私底下问过寒香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素来好说话的寒姨一听,美目一横,眼刀子刮着他,“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你爹的事情我也说不清,等该说的人回来再说。”

      少东家哪里被寒香寻如此对待,登时化作委屈小狗,眼泪汪汪的盯着她瞧,“寒姨,好寒姨,你就告诉我嘛,明明是我爹,我怎的一十六年都未曾见过他?”

      难不成他这爹始乱终弃,惹得寒姨伤心欲绝从此不愿再提,那也能解释为何寒姨打小不愿意自己叫她娘。想来都是这个一走十几年的爹害的!

      寒香寻不知道这孩子这么能脑补,也不好说什么,随口两句打发了少东家去别处,却不想这孩子和王清杠上了,哪也不去,带着他那两个树杈子玩跟踪。

      少东家两个眼睛跟灯泡似的,全程没有从王清身上移开,后者自认就算埋土里五十年都难以忽视这道视线。他叹了口气,感觉好笑,这孩子显然是被宠大的,压根不知道跟踪是怎么回事,还觉得手里举着掩体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这个天气蚊虫多,躲在灌木丛里指不定被叮了多少包。本着让孩子少吃苦的核心目的,王清缓缓起身,走回屋内,听着屋外窸窸窣窣地转移阵地的声音,接着是头顶瓦片被人踩响的清脆声响。

      王清笑了一声,“上房揭瓦,也不怕寒娘子收拾你,下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屋顶上的脚步声骤然一停,一个脑袋从屋外探出来,两张相似的脸庞对视着。少东家轻轻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他慢慢走进屋子,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王清。

      王清知道他心里有疙瘩,并没有说什么,平静地等少东家询问。

      “你真是我爹?”少东家终究不是什么扭捏的孩子,他终究绕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王清点了点头,他坐得很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因为死亡而中断,“我死了,这十六年来,很抱歉。”

      死亡不是一个应该避讳的话题,比起随便编出一个一戳即破的谎言,王清更想告诉少东家事实。

      “现在的一切算作我偷来的时光。”王清脸上并没有恐惧,相反,他很释然,“有所准备的死亡并不令人惧怕,死亡是所有人的结局,我不过是接受了它。”

      “真要说的话,应该也是遗憾吧。”高大的男人低垂着眼睑,相似的脸上划过几分难以窥见的落寞,他正色的看向少东家,又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少东家摇了摇脑袋,突然的信息量让他有些晕乎乎的,脑里回荡着一个奇怪的念头。

      原来,死鬼爹真的是死鬼爹啊,不只是一个骂人的话么……

      那个晚上,少东家脑子里好似有一万个自己在转来转去。死亡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遥远,忽然一个人出现在眼前,张嘴就是其实我是你十六年前就死了的爹,然后这个死鬼爹还死而复生,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腔调给他说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第二天,少东家眼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上的憔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寒香寻皱着眉,一方面担忧孩子的憔悴,一方面又欣慰孩子终于不拿他丢人现眼的跟踪技术跟踪王清了。

      少东家光明正大地找上了门,他推开门,气势惊人,却在开口的时候一下子小了声音,“那个……你想不想在不羡仙里逛逛?”

      王清欣然答应,红线也跑了过来,三人从不羡仙逛到将军祠,一路上两个小孩叽叽喳喳,像两只闹腾的小麻雀。也亏得王清不嫌烦,他很耐心地听着,偶尔还能插上几句话。

      少东家如何不知道,红线倒是对这位新来的颇有好感,毕竟王清举手投足很有大侠的风范。

      少东家撇了撇嘴,忍不住想:可不是有大侠风范吗,这是他的死鬼爹,怎么说也得是个顶有名的侠客吧?

      这份坚定的信念直到踏入将军祠之前都坚不可摧。

      至于踏入将军祠之后?哈哈!

      总之,在那个晚上,王清回屋之前,少东家叫住了他,少年有些稚气的脸上难得写满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脸颊,吞吞吐吐的道:“其实……你本人比雕像威武多了。”

      “我也,挺喜欢你的,爹。”

      那一刻,微风拂面,一声笑被风声吹到少东家面前,高大的身影正对着他,眉眼和缓。

      “我爱你。”磅礴的爱意不仅仅是从嘴里说出,简短的语句说不清深不见底的爱意,王清用他的选择告诉了少东家这简短的三个字。

      现在拥有的一切或许真的是偷来的,他却也甘之若饴。

      若要说在那些“大佛”里少东家最喜欢谁,那么容貌俊秀、说话好听的陈子奚独占鳌头。

      这人也是一种小孩心性,摇着扇子看似儒雅俊秀,实际上不少鬼点子都是他想出来的,来到不羡仙后,正经的会议没参加几次,倒是领着少东家和小红线到处乱跑。

      对此,陈子奚本人顶顶无奈地摊开双手,用一种相当欠揍的语气道:“没办法,个人魅力是这样的。”

      怎么说他也是和少东家有一两年教导的情谊,进度比之旁人不知道领先多少。

      陈子奚虽说看着不着调,但由他去吸引少东家的注意力,叫他们所谋划之事不至于穿帮,寒香寻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就不得不提起往事了。几年前的少东家,那简直是不羡仙一大祸患,孩子淘气不说,本事还不大,东奔西跑摔了打了那是常事。

      寒香寻许多事情要忙,哪里有空跟在少东家屁股后头?就算是愿意也懒得跟。但孩子总是磕着碰着也不是一个要紧事。

      这种时候陈子奚的出现简直是雪中送炭,一下子包揽教书先生兼看管孩子重担的他,手里的扇子都差点没拿稳,脸上写满了错愕。

      玉面公子唉声叹气,故意忽视悄摸躲过来瞧他的少东家,直到被人揪住衣袖轻轻扯动,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身边,眉头一挑,扇子合拢,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小狗的脑袋。

      “还淘呢?寒娘子把你抵押给我了,说你要是再淘,就随我回江南待着。”这句话实在没有杀伤力,少东家揉了揉脑袋,无赖道,“回就回!子奚哥你天天念叨着江南,我也好奇江南是个什么模样。”

      “那感情好。”陈子奚越发眉眼弯弯,“既然你愿意,日后就随我一道回去。”他丝毫没有拐走好友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的愧疚,语气里满是认真。

      温水煮青蛙,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陈子奚笑着将扇子展开,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情眼,笑问道:“随我回去,好不好?”

      他笃定少东家难以拒绝,事实也确实如此,被这双眼睛一看,小狗满脑子浆糊,哪里管陈子奚会不会将自己卖了,点头如捣蒜。

      相当好骗。

      事实上,孩子的话不能信。好骗归好骗,小狗也很不讲理,昨日被美色忽悠的签下霸王条款,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少年人爬在树上,对着树下的玉山君做鬼脸,“不去念书!”他耍赖道,“不爱念书!”

      陈子奚慢慢悠悠,抬眼看他,挑眉道:“当真不下来念书?”

      “不要!”少东家语气坚定,死抱着树干不撒手,他也确实是会挑,跑到不羡仙最高的树上,就算轻功也难以一下子穿过层层树枝抵达。

      唉。虽说孩子淘气是常事,陈子奚还是有点头疼的用扇子抵住额头,下一刻,手里的扇子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刚刚还抱着树干不撒手的少东家连带着他的那节树干一齐掉了下来。

      树干重重落地,少东家却没有。

      陈子奚稳稳地接住了少东家,小狗受了惊,抱着他不撒手,勉强露出一点视线足够他看路。

      这人好坏!少东家又气又恼,却死抱着不肯松。闷闷的笑声伴随贴近的身躯传达到他的心脏。

      陈子奚笑容灿烂,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呆瓜,下回还爬不爬高?”

      分明是自己使诈叫少东家掉下来,陈子奚却如此理直气壮,天知道是跟谁学的。

      贺然安静的有点过分了。这人主动前来不羡仙就是一大异常,来了之后又不怎么说话,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比起江晏还让寒香寻看不顺眼。怎么说江晏也是合作过几年的同路人,虽说也不是什么好鸟,却也舍得张嘴。

      当然,王清告诉给她的那些“江晏”太舍得张嘴了,建议处死。

      这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剑,剑上不住往下滴落着血迹,瞎子一言不发,寒香寻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哪知他直挺挺朝着王清噗通跪了下来。

      被跪怕了的王清忙不迭伸手想要扶他起来,怎奈贺然死都不从,执意俯身跪地,久久不起。

      好在,他什么话都没说,不然王清真的要去天不收那里治疗一下心理疾病。

      “贺然,我知你……”王清张了张嘴,颇为头疼,许多事情做起来不觉得,真的重活一遭才发现难以解释。

      贺然却摇了摇头,就着王清的手臂慢慢站起,“我知道。”许多未曾想明白的事情,再次见到王清的时候,他也明白了不少。

      原以为忽然冒出来的记忆是某种机遇使然。

      贺然很想去看看少东家,他与他的初见实在算不上友好,执意报仇的恶鬼遇上寻找家人的少侠,两人居然也好声好气的相处了几日。

      少东家身上的坚韧以及朝气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即为少见,虽说贺然嘴上说少年尽得江晏的真传,却也并不准确,那江狗如何能与这样好的孩子相提并论?

      可那孩子身上都是江狗留下的“痕迹”,剑法、旧衣,以及无时无刻挂在嘴边的惦念。

      江晏,江晏,江晏!贺然都快认不得这两个字,奇异的怒火充斥在心间,这不单单是将军的仇恨,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贺然不欲再想,就算是想清楚了又能如何?他压抑着所有不愉,谈起江晏时尽量保持平静。

      少东家对此相当矛盾,他一边想从贺然嘴里挖掘出江叔更多的往事,一边又怕贺然真的把自己气坏,纠结的不行。

      所以偶尔,他也会同贺然讲起自己,讲起不羡仙之前的风光,讲起少年意气风发与鸡飞狗跳,这些故事不比江湖大侠,没有江湖的波澜壮阔,只有少年的无忧无虑。

      贺然是个很不错的倾听者,他鲜少插话,总是默默听着,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笑。这笑声像是某种鼓励,至少少东家讲起来的时候越发兴奋与手舞足蹈。

      好吧,好吧。

      贺然,你无可救药了。

      你在短暂的相遇时交付了那点可怜的真心。

      被复仇充斥着的皮囊下的可怜真心。

      你是恶鬼,你的生命在十六年前的时候就被抽空,活下来的与其说是被将军收养的乞儿贺然,倒不如说是一个被复仇占据余下所有人生的恶鬼。

      恶鬼的真心,谁能要,谁又敢要?

      你在奢望什么呢?

      你在渴求什么呢?

      贺然眼前依旧是那块黑布,梦中无数次臆想出来的鲜血许久没有溅落在脸颊之上,他抬手,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直到皮肤发红,丝丝刺痛感后知后觉地淹没了他。

      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息着,却没有任何效果,呼吸愈来愈沉、愈来愈沉,宛如他可怜的生命一般。

      “喂?”一个人捉住了他的手,少东家蹲下来,奇怪的看着贺然,手里抓着一瓶药,手指沾了些,不算温柔地往他脸上抹,“再怎么爱干净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脸擦破皮吧?贺叔你有洁癖吗?”

      少年郎絮絮叨叨,清凉的药膏覆盖了那些红痕,少东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意犹未尽地落下最后一句话,“我要回开封了,贺叔你照顾好……”

      少东家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贺然的力气很大,大的不可思议,他紧紧抱着他,恨不得融入骨血、融为一体。

      大概他真的是一个恶鬼吧。

      少东家总忍不住绕着那位妙善法师走。这人实在奇怪,脸上挂着那张金色慈悲面具,叫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自然也不知晓他的视线落在何处。可少东家就是隐约觉得这人在看着自己。

      无时无刻的都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令他鸡皮疙瘩直起,却又不好说什么,万一是他自作多情呢?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哪里被别人多看两眼就闹个不停的?

      少东家的纠结当然没有离开田英的视线范围之内,潜伏在契丹许久的黎大人笑眯眯的,显然是故意叫少东家发现他的注视。

      此时的少年远不是日后给他的计划添了不少不确定因素,以及助他完成假死的少侠,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至少对于日后的黎中兑,现在的田英来说,少东家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这份有趣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有用,更多的是少侠本身的性格。

      田英啊田英,沉下水底,任由少侠拿走那些“遗物”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田英干脆的死亡却在“遗物”的遗留后变了一个味道,一种细微的旖旎蔓延在仅有一面之缘的两人之间。

      很难描述那一刻的私心,田英周全的计划里,少有的例外都来源于一个人。

      清河不羡仙的少东家,开封寻亲的少侠。

      也不知道那位少侠是否寻到了那件屋子?私心促使着田英,将最后的利器放置在木盒旁边,改头换面的黎中兑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清河的田英永远葬在了清河。

      或许能在少侠心里留下一道不算深刻的影子?田英俯身大笑。

      一种荒诞的想法浮出水面,或许这回与之前会有不同,不过想来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田英死死掐着手心,属于契丹的黎中兑冷眼看着他,看着这个注定溺毙在清河的人。

      “先有田英死,复有黎氏存。”

      田英看向了少东家,用一种随意谈天的语气,问他:“小施主,假使你距离真相只有最后一步,那你是想得知真相,还是法相?”

      这问题实在有些深奥,少东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他摸着下巴,凝神想了想,坦然道:“很难抉择,无论真相还是法相,都得看对方希望我得知什么,倘若他不愿透露,即使能够选择,也无济于事。”

      他忽然看向田英,反问:“如果是你的话,想告知我真相,还是法相?”

      问题被踢了回来。

      田英像是在心里考虑过千百遍一般,他的答案并没有明说,只是摘下了那副悲天悯人的金色面具,缓缓看向了少东家。

      “或许,得看少侠的决定了。”

      那副面具落在了茫然的少东家手中,这位被正面暴击的少年呆愣愣的看着田英离开的背影,恍然地捧起手中的面具,发出了真心实意的疑惑声。

      什么人啊!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留给他一个看不清路的面具!

      少东家绝不承认自己被田英那张脸晃了神,气哼哼地将面具挂在背后,满不羡仙撒欢去了。

      尚未习惯防备他人的少侠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去而复返,更没有发觉落到他身上的,仿佛能将人拆吞入腹的视线。

      将军祠的白日并不如以往热闹,寒娘子的吩咐鲜少有人不听的,她发话了,将军祠自然没剩什么人。

      尽管对于寒香寻的掌控力有所了解,但真的见了,王清还是有些惊讶,深感自己挑选盟友的正确。若是他自己,只怕根本没有任何手段能做到这一步。

      “怎的选在了这里?”天不收满脸憔悴,被硬拽来的她对于寒香寻以外的人没有任何好脸色,即使拉她过来的那人就是寒香寻。

      褚清泉跟在寒香寻身边,对于天不收明里暗里的狰狞眼神熟视无睹,总归影响不了什么,人家对他也有治疗的情谊在,他这个天泉的老铁哪里是一点小挫折就能认栽的。

      “这里是源头。”王清说起来的时候头开始隐隐作痛,显然又想起当初不妙的经历。该死,该死,这叫他日后如何看待百姓为自己建立的祠堂?天大的心眼都经不起轮番的折腾。

      “他传信来了,人数有点多,具体的情况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不能让那些‘江晏’出现在将军祠之外的地方。”王清冷静地道,如果他说到后面没有咬牙切齿的话,那就更好了。

      陈子奚默默在心底为江晏点蜡,好好的义父子情谊被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鬼”折腾的七零八落,罢了罢了,日后待他执手小宝回清河的时候,自然会把江晏当可敬可爱的长辈看待,也算慰藉了。

      他在这里满腹心思,江晏却沉默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事情还得从他与陈子奚回到清河地那一天说起,重逢的惊讶后,被迫得知不少“自己”干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的江晏陷入绝望深渊,偏生王清还站在一边,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

      “小事,我知晓那些人并非是你。”

      但是“他”对义父深情告白了。

      “不必把那些家伙当做自己看待。”

      但是他莫名其妙收养了孩子,还使得小宝……

      “虽说别太往心里去,但是那些事情需要处理……”

      江晏一下子站起来,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提剑出门,“我去调查一番,届时会寄信回来。”

      江晏打入“江晏”内部,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却也是当下获取情报最好的时候,但是……

      “你是不是得编一些,呃,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陈子奚提醒道。

      于是江晏脚下的步子一顿,险些一头栽倒,“我尽量。”他说,语气里是看破生死的淡然。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舍生取义至此,饶是最看不惯他的贺然都不由……才怪,这一切都是江狗搞出来的,贺然没拔剑砍死他都算脾气好了。

      少东家扒在墙头探头探脑,身边是艰难地露出一个脑袋的小红线,两个小家伙在发现叔叔姨姨爹爹们都不见之后,忙不迭转了几圈才跟上来,这会儿扒着墙头正往里瞧呢。

      他们来将军祠做什么?少东家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他还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却不想红线诶哟一声,一下子吸引了注意力,眼见寒香寻朝他们走来,他也顾不上琢磨了,连忙将红线抱下墙头,自己运起轻功去别处躲着。

      唉,红线大侠,小的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少东家挤眉弄眼如是道。

      红线颇为义气的什么也不说,也不肯走,扒在寒香寻身上说什么也不听,偏生距离约好的时间又快到了,这时候把小姑娘送回去也来不及,索性他们这么多功夫不错的人都在,护着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天不收看着被寒香寻扔到身边的小红线,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老大是不是也在?少蒙我,他不会由着你一个人跑来将军祠的。”

      也就是其他人被邪恶比格暂时的乖巧所蒙骗,以为就红线一人如此胆大。哼,她天不收可不吃邪恶比格那些套路。

      邪恶比格蹲在屋顶,蜷缩着扒着屋檐,他依旧没搞清楚情况,见红线被留了下来,松了口气,又有点担忧。

      想来是非常要紧的事情,不然寒姨早就让人把红线送回去了。但将军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不久前同王清来这里转圈的时候也没见发生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少东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宛如邪教信仰现场的“江晏”们,不爱读书的坏处出现了,他盯着看了半天,怎么都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么多江叔的震撼。一排?一群?一堆?全是?这该如何形容!

      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剑光火石之间,两方人的表情都相当复杂。

      天不收自动自觉拉着红线到一边蹲好,嘴里念念有词,“不给队友添麻烦的辅助才是好辅助,表面上看我躲在后面,实际上他们谁受伤了是不是得我去治?小红线,咱俩的作用大大的,安心蹲在这里等着吧。”

      同样是奶妈的陈子奚呵呵一笑,一开始还优哉游哉地穿梭在人群之间,慢慢悠悠的奶人,绿光红光交替出现,你江晏的剑法再厉害再霸道又如何?一套奶人小连招下来,能刮破我队友们的皮算我输!

      当然,青溪另一大绝学也不能忘了,就是可惜这群人凑不出几个远程法师,陈子奚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寒香寻身边给她放出风墙,偶尔击飞几个不长眼的“江晏”。

      爽,真的爽,这种公报私仇的感觉太适合陈子奚这种“小人得志”的家伙了,伙同江晏四处挑战这么多年,哪里能想到还有自己把“江晏”摁在地上摩擦的今天!

      就是寒香寻身上怎么忽闪忽闪的?褚清泉!别惦记着给她套盾了!她背靠两个奶妈,能出事才怪啊!

      贺然一开始还战意汹涌,正常的江狗他无法算账,不正常的就算杀了也没什么问题,但人数确实多的离谱了,即使许多江狗弱的剑都拿不稳,但对于一个瞎子来说,不开听风辩位,周围都是江狗的声音,开了听风辩位,四周全是江狗的身影。

      简直是折磨。

      另一位输出也好不到哪里去,田英自认与江晏有一同从南唐逃出的经历,当队友的时候不觉得,当对手的时候,江晏相当难缠。而一群“江晏”,那更是难缠中的难缠,自在无碍轻轻一扫就是七八个,有的被打断了有的没有,卸势满天飞,一时间只能听闻刀剑挥砍在一处的剧烈摩擦声。

      伊刀更是恨不得反手给褚清泉一刀,他好好的在外面混江湖好不自在,怎的认识了这家伙就得和一群“江晏”扭打在一起?铁打的汉子也耐不住这么多前仆后继的“江晏”啊!

      王清更不必说了,一把老骨头好容易复生又得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好在一开始积累的怒气值够多,加上两位奶妈无穷无尽的奶量,这场战斗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当惊人的高度。

      毕竟,对方不一定强,但人数一定多。

      陈子奚的手都要抽筋了,扇子都抓不住,摸鱼的天不收都被拽来第一战场,伤药毒药满天飞,心疼的她直吸气,“那些药材都是金子做的!”

      “金子不金子的,全场消费寒娘子买单!”陈子奚扬声道,扇子都要飞起火了。

      少东家一开始还惦记着不能被发现,小心翼翼地蹲着观看这场战斗,看到后面,他自己都入了迷,各种武学的交织,若非时机不对,他恨不得立刻开始偷学。

      这一下可不得了,大家为了保卫“水晶”努力征战,却不想“水晶”本人大咧咧地站在屋顶上,眼睛都发光了,想不被注意都难。

      寒香寻敏锐感知到周身压力一轻,没等她细想,就见不少“江晏”直奔屋顶上的少东家而去,那模样,活像老鼠见了大米。

      “遭瘟的王八蛋!给老娘滚下来!”寒香寻高声骂道,哪里顾得上什么,飞镖一连飞出几十个,尽管反应及时,却依旧收效甚微。

      这时候,一道人影提剑杀穿身边所有人,褚清泉忙不迭给他套了个盾,陈子奚顶着手抽筋,低声骂了一句,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抬手奶他。

      那人影赫然是江晏,周围的压力被田英几人分担,贺然虽说嘴里骂骂咧咧,却没有阻拦他,甚至主动搭了把手。

      少东家也不是吃素的,剑刃出鞘,却在挥剑劈刺的时候被一道身影抱入怀中,江晏宛如天神下凡,几道剑气擦过少东家身边,落在“江晏”们身上,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无形之中镀上一层金亮的光芒。

      江晏的长相十分俊秀,即使少东家与他面对面见了十三年,按理来说也该看腻了才是,但那一刻,剧烈的心跳声回荡在胸膛。

      少东家微微睁大眼睛,突然发生的一切让他一时弄不清情况,但心跳声不会骗人,他下意识贴近了江晏,两颗不停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沉闷的应和声无端叫人脸颊发烧。

      “江叔……?”少东家呢喃道,搭在腰上的手指蜷了蜷,勾住了他的腰身,江晏低头看着三年未见的少东家,低声应了一句。

      “嗯,我在。”

      寒香寻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把麻烦清理干净,抬手揪着少东家的耳朵就问他,“真是能耐了,谁叫你出来乱跑的?还带着红线!”

      少东家惨兮兮讨饶,“寒姨,寒姨,我知道错啦!我哪里知道你们忙这些嘛,我这不是没事……”

      邪恶比格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抱着饲养员撒娇。怎么说也是亲自宠出来的阿比,寒香寻出完气也就算了。

      但是,遭瘟的江无浪罪该万死!这王八蛋耍帅倒是厉害,在上面和孩子你侬我侬互诉衷肠,他们剩下几个人在下面武器都钝了。

      王清轻轻吸了口气,他问寒香寻:“小宝今年十六?”

      寒香寻道:“的确,想来再过个生日就差不多了。”

      那很糟糕了。死而复生的老父亲摸着下巴,寻思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说出自己发现的“猫腻”。

      难道真的是他在天泉待久了,那种风气影响他的判断?虽说他本人并不摒弃龙阳之好,但也不意味着能接受如珠似玉的孩子被人惦记。

      错觉吗?错觉吧?

      但是……为什么你们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儿子!原来,死而复生的劫难还没有过去吗!

      TBC————————————————

      ??非常搞的一篇文,写来发泄情绪开心用的,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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