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共识》细嚼慢咽

50、杀鱼凶手

　　A4纸上清晰的黑色字体映入眼眶。

　　蒋诵看着这张纸，笑道：“你能劝出个什么？”

　　“对啊，我也这么跟冯老师说的。”关心赞同地颔首，笑得比他更欢，“但是冯老师说你脾气古怪没朋友，我能跟你做同桌这么久应该能说上几句话。”

　　“所以让我劝劝你。”

　　前面的梁晨曦从英语单词里抬头，插嘴：“老冯说的是一点没错。”

　　夏婵踢他一脚：“你爸给你安排两个月后考雅思，你准备二战三战N战吧你。”

　　夏婵学得无比认真，她是真想把这些申请材料准备好，然后出国学摄影。

　　越早越好，她做梦都想去。

　　梁晨曦收回心思继续背单词，不再跟蒋诵贫。

　　关心：“你真的不参加？”

　　蒋诵：“没时间。”

　　关心想起冯老师说的话，蒋诵参加比赛对他只有好处，这是他强项。

　　“你去一个吧，连课都不用上了，三天就去考个试，多轻松。”

　　“你觉得我该去？”

　　“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拿奖，为什么不去？”

　　“那去一个。”

　　他答应得太突然，关心睫毛微颤，心里打鼓，盯着蒋诵低头填表的姿势迟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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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日，醒来十一点，奶奶不在家，关心连午饭都没得吃，她决定跟蒋诵一块出去吃。

　　蒋诵来的时候她还在洗脸。

　　“等我二十分钟。”她转身去房间。

　　没一会儿她探出头来：“你帮我喂个鱼，就在墙边台子上。”

　　蒋诵还挺乐意听她使唤，起身去拿鱼食。

　　鱼缸一看就是关心亲自挑的，里面的假景和小石头摆得漂漂亮亮，水质清澈，隔两天应该就会换一次水，里面游着六条鼓着大眼睛的金鱼。

　　鱼缸摆的位置也不错，离阳台近，阳光时而透射进鱼缸，折出漂亮闪耀的光芒。

　　他沿着光的投射方向望向阳台，太阳正毒，外头温度不低。

　　倏的，他眼睛扫到升得不算高的衣架。

　　正对着他双眼的，是件白色的短小衣裳，两条细带子挂在衣架上随风轻摆，布料多的那块地方有着令人忽视不掉的弧度。

　　顷刻，他浑身一震狼狈地偏头。

　　这辈子没这么难堪窘迫过，手里的鱼食在刚刚的震惊中悉数洒进去，密密麻麻布满了鱼缸水面。

　　蒋诵在沙发上平静了有五分钟，他以后不会随便来。

　　而后他想起鱼还没喂完，又放平心态去做事。

　　方才鱼缸中还在阳光照射下，欢乐游动的几条金鱼已经不见。

　　蒋诵再次震惊，意识到不妙，一大步跨过去检查。

　　吃不完的鱼食和六条鼓着鱼肚子的死鱼尸体无不彰显着他的罪行。

　　他弄死了关心的鱼。

　　还是全部的鱼。

　　他今天中午的饭还能吃吗。

　　“我好了，走吧。”身后关心轻松的嗓音响起。

　　蒋诵强壮镇定，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仍旧没考虑好该怎么请罪。

　　“你怎么站着不动？”关心看他表情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关心。”他喊她。

　　她看蒋诵一直站在阳台边，回答他：“嗯，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带你去买几条鱼你觉得怎么样？”

　　她摇头，走近他身旁认真回答问题：“我养不了太多鱼，等我——”

　　发现不对劲那一刻，蒋诵同时按住她肩膀，用身体挡住她眼睛，她首次在蒋诵脸上看到名为慌乱的表情。

　　其次，她看见水面上飘着的小鱼尸体。

　　“你是不是把鱼喂死了！”关心挣扎着过去细看。

　　蒋诵不让她过去，他知道这些鱼关心养了有大半年，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我处理就行，你别看了成吗？”

　　他怕她看了更生气。

　　关心瞪他，捶他手臂，咬牙切齿：“你个杀鱼凶手！”

　　“全死了，你喂了多少鱼食？你没有常识吗？”

　　“你应该对我的鱼说对不起！”

　　“你把它们全部弄死了，你身上背着六条鱼命！”

　　她批评了好几句，在仰头注意到他歉疚的神态时，慢慢住了口。

　　蒋诵也不是故意的，恐怕喂的时候没轻没重鱼食撒得太多。

　　“你给我收拾好。”她不动声色的撤退身子，他们刚刚靠得太近。

　　“嗯，我再帮你重新买。”

　　中午吃饭时，蒋诵点菜的时候连招牌菜烤鱼也不敢点，凡是水里的一律不点。

　　服务员推荐招牌烤鱼时，关心眼神饱含对他的不满，蒋诵扯着笑：“炖牛腩就好。”

　　她的不满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上学。

　　他在手机上问她多久下楼，吃早饭的时间快被她磨没了。

　　蒋诵：【动作快点】

　　关门弟子：【好的，杀鱼凶手】

　　蒋诵：【……】

　　月考结束，月考第二天是周六，需要上课，蒋诵梁晨曦照例去班级摆桌子，放书。

　　夏婵脑子里全是英文，好不容易今晚不用上那破英语课，她快活得很。

　　“你那英语笔记刘鑫源什么时候还？”夏婵急切需要关心的笔记来恶补。

　　关心：“就今天，他说考完试放我桌上。”

　　夏婵：“那赶紧，我去拿，明天我不来学校，刚好拿你笔记交作业。”

　　两个人还在餐馆等号，快轮到她俩。

　　关心：“我去吧。”

　　这里离学校没多远的路。

　　夏婵：“也行，我先点菜。”

　　十班。

　　刘鑫源正好把笔记本放在关心的课桌上，恰逢蒋诵在整理关心的书本。

　　为了避免尴尬，刘鑫源说了一句：“我来还关心的笔记本。”

　　话毕，他恭恭敬敬把本子放在蒋诵才理好的那摞书的最上方。

　　在刘鑫源看来，他自己极为礼貌，绝不会招致蒋诵不满。

　　“哟，终于舍得还了，夏婵要借都得排你后面。”梁晨曦听夏婵念叨过两回，自然记得。

　　“夏婵让我先借的，关心也同意了。”刘鑫源实话实说。

　　天天抄刘鑫源作业抄出感情，所以梁晨曦没事儿就喜欢逗刘鑫源：“听你这意思，你还是团宠？”

　　蒋诵冰冷的眼刀甩在梁晨曦脸上。

　　刘鑫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先走。

　　人走后，梁晨曦闻着冲天的酸味调侃他：“嫉妒心别太重，看把刘鑫源吓得。”

　　梁晨曦：“还什么都不是，就这么酸，以后还得了？”

　　蒋诵把椅子推在课桌下，发出不小的动静。

　　“活脱脱一个暴力狂。”梁晨曦咂嘴道，“不过你小子确实很有危机。”

　　他压低声音故意给蒋诵制造焦虑：“关心对刘鑫源确实好，我要是你，也得醋。”

　　蒋诵对他犯贱的行为见怪不怪，置若罔闻。

　　“哦，还有那个韩利康，你情敌真的很多。”

　　“哥们真不知道你还能拿什么脱颖而出。”

　　梁晨曦叹气，浑然一副为兄弟操心的模样。

　　本来不想回梁晨曦这个蠢货的话，不过他无法说服自己承认关心对其他任何人的特殊，不可避免的，他眉头压下来，心中憋涨的不爽的情绪不朝梁晨曦发出来还真对不起他一番苦口婆心的言论。

　　“借笔记算个屁，我管的着？”

　　蒋诵拿起蓝色的英语笔记本，又轻轻一放，听着硬纸壳与书桌的碰撞声。

　　眼底蕴着不悦，不甘却又不屑的悠悠然开口：“她对谁都好。”

　　梁晨曦知道他在嘴硬，不在醋缸里泡个三天三夜是说不出这话的，于是拐弯道：“你这什么意思？你说关心中央空调啊？你完了我马上告状去！”

　　蒋诵一个滚字还没吐出口，后门口飘来关心平静的声音。

　　“不用告状了，我听见了。”

　　梁晨曦瞳孔地震，吓得一抖，舌头差点打结：“我靠，关心，我不是这意思啊！开玩笑呢我俩。”

　　她听得很清楚，蒋诵的态度很明显。

　　“不好笑。”她脑袋很涨，从胸口到头顶都充斥着怒气，三个字说出口好像用尽她全部的理智才没有骂回去。

　　笔记本她都是用四指用力扣着从桌上拿起来，拇指指甲在笔记本蓝色的封面上按得发白。

　　“关心。”蒋诵追过去，脑子里给自己想好一百种死法。

　　他一靠近，关心走得越快，就差跑了。

　　蒋诵：“我话不是那意思。”

　　瞧着她刻意拉开的距离，蒋诵觉着这事不能拖，也不想她误会自己。

　　因此，他再次利用身高体型的优势挡住一半她要走的路。

　　关心紧绷着脸，眉心挤出的痕迹就没消失过，白净的脸颊上泛着红，不是热出来的，是气的。

　　“走开！”

　　印象中，关心就算是喊声音也不大，哪怕有小脾气也不会把怒气带到话音里去。这是蒋诵头一回看她用嫌恶，厌烦的脸色吼出两个字。

　　不等他有所反应，关心已经走远，脚步踩得飞快，明显一点都不想跟他沟通。

　　最后饭也没吃成，关心把笔记送去夏婵那儿，简单说了情况就要回家。

　　“我靠，他俩这么贱？”

　　夏婵知道按关心的转述，铁定说得都算委婉了，这样还能不骂回去，果真是顶顶有素质。

　　夏婵：“梁晨曦瞎凑什么热闹。”

　　关心：“不知道。”

　　“按理说他俩不是这种人。”

　　“跟这没关系。”关心丧气说道。

　　夏婵瞬间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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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心提前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手机静音扔在一边。

　　下午，她只听到三句话。

　　蒋诵说她借笔记他管不着，说她对谁都好，再然后是梁晨曦的玩笑话。

　　拆开来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在蒋诵轻蔑的口吻之下，传到耳朵里的含义截然不同。

　　这会是他第一次这么说她吗？背地里他会不会又议论过其它什么？

　　她想不通。

　　她自以为了解蒋诵，在心里为他搭建出美好的形象挑不出一丝错，结果高楼坍塌。她找不出问题出在哪，分明每一块砖瓦都是精挑细选，除非一开始就是她傻，抱着浮于表面的看法去对待，忽略了砖块内里的瑕疵，轻信砖块虚假的坚固，才打造出这么一个丑陋，华而不实的高楼。

　　门口不断有轻巧的敲门声，她听得烦，跑去洗澡。

　　等出来，声音也就消失。

　　关心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手机她不想看，决定靠看书消遣。

　　在想到所有书都被自己送到蒋诵家里，她偏头再控制不住，鼻子一酸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她抬手把泪水抹干净，趴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一点声音没有。

　　熬了半小时，她摸到手机，查看消息。

　　夏婵让她别多想，小事一桩，不想理就不理。

　　梁晨曦给她赔罪，绝对没有贬低她骂她的意思。

　　蒋诵发得最多，千篇一律的道歉。

　　【开个门行吗，我给你道歉】

　　【你出来打我一顿也成】

　　【我的错，我说话不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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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嫌烦，开了免打扰。

　　蒋诵仰靠在房间的电竞椅，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梁晨曦负荆请罪地打来电话。

　　“关心就回我一句没事。”

　　“你要不就摊牌，否则我解释都不好解释，殃及我个池鱼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说了，不然搞得我跟你是长舌妇似的。”

　　回了梁晨曦，就是不回他，蒋诵气不打一处来：“滚！”

　　“那你自己来！”梁晨曦有自知之明，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谁让他嘴贱把蒋诵惹毛，否则那话也不会被关心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