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共识》细嚼慢咽

3、社死刷新点

　　天桥一如既往的热闹。

　　关心很难不注意到尽头的书摊，只不过这次是位年龄较高的爷爷。

　　“买书啊小姑娘？”蒋正刚发现隐藏的客源，开始招揽生意。

　　夏婵率先回答：“看看有哪些书呗。”

　　她不常走到这边，二大爷更不常来摆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运气好倒是遇上了。

　　蒋正刚眼神不太好，才看清是夏婵这丫头，不好好念书竟然带同学来打趣他。

　　“那可多了，你们念高中的，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啊，随便看，爷爷给你打折。”

　　关心和夏婵对视一眼，没有买书的欲望。

　　“爷爷，平常上学已经很累了，得看点休闲书啊杂志什么的，您这儿好像没有。”关心道。

　　“你这孩子说得还挺有道理。”

　　夏婵吸了一大口冰沙：“那可不，二大爷，咱也得紧跟潮流，这样也能冲冲销量不是？”

　　蒋正刚晃着蒲扇回应：“潮流？行，回去我研究研究。”

　　“好嘞，爷爷，那我们下回来买。”

　　关心听夏婵喊他二大爷，问：“你认识这个爷爷？”

　　“认识啊，梁晨曦跟我常去他那儿蹭饭。”

　　“这样啊。”

　　晚上九点。

　　蒋正刚骑着三轮回了院子。

　　正碰上蒋诵在院里躺椅上，懒散地把两腿搭在石桌，双臂枕在脑后，半眯着眼听他珍藏的收音机放水浒传的第二十三回。

　　“小崽子，你又动老子的宝贝。”

　　这小子自从上半年考完了试，再没上过学，以为他自甘堕落，没成想打了个电话给他老爹老娘，是提前保送了腾大，他无话可说。

　　这老胡同里小孩不少，按这小崽子的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他爹妈的别墅不住，偏跑到这老旧的院子来待着。

　　问他就只说：你个空巢老人没人陪，做小辈的能忍心？

　　不着调的小畜牲。

　　“常用常新。”蒋诵拿手机看眼时间调侃道，“今天回这么早？广场舞没学会？”

　　“放屁！听完给老子擦干净摆回去！”

　　蒋正刚跟他聊几句就上火，背手准备回自己房，突然想起来，问蒋诵：“对，你们年轻人乐意看点什么书？”

　　蒋诵一动不动：“不知道。”

　　蒋正刚走过去按停收音机，拎着要转身。

　　“您这霸道的做派退休了也要折磨你孙子？四大名著不够您卖的，水浒传我不正听着？”

　　蒋正刚琢磨着，他这个侄孙心性散漫，有时候反而比他还老土，时常躺院子里睡一下午，能是正常人吗？

　　于是松了手，嫌弃道：“白问。”

　　收音机再次响起，蒋诵重新躺回去。

　　“今天夏婵那丫头带朋友来我那摊子看一圈，一本书不买。”

　　蒋诵哼笑：“这还不知足，我看摊子的时候，除了蚊子苍蝇可没人碰您那些书。”

　　蒋正刚气极，使了劲拿蒲扇拍他大腿。

　　说完，蒋诵莫名想起前几天的事。

　　他正正脑袋，不经意提了句：“改天进点言情小说，能有人买。”

　　“言情小说？”

　　“嗯。”

　　“你看过这玩意儿？有销路？”蒋正刚不罢休，好奇这言情小说到底是啥。

　　听着水浒传，蒋诵根本不想回答，二大爷不缺这三瓜两枣的子儿，有没有销路重要吗，这一年卖出去过几本书？

　　“不清楚。”

　　说罢，大腿传来刺痛，蒋正刚拧他一点不留情。

　　蒋诵抻抻被拧皱的裤子：“真不清楚，女孩儿看的书我上哪儿知道？”

　　蒋正刚：“女孩儿看的，哪种？”

　　想了半天，蒋诵不耐烦答他：“就红楼梦，低配版。”

　　“还有这种好书？”

　　“有人看就是好书。”蒋诵闭回了眼睛，再不说话。

　　问完了，蒋正刚不愿多跟他废话，走了。

　　腿迈了没几步，他好像品出点什么其它味道。转头，背手慢悠悠问道：“你跟哪个女孩儿看这书？”

　　“……”蒋诵抽回脑袋后边的一只胳膊盖在眼睛上，他就多余开口。

　　周日。

　　昨晚李月华特意来看她，检查完她写没写作业，才允许她周日出去玩，检查完聊了一会就离开了。

　　临出门，关心跟奶奶提前知会道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有什么要带的就打电话，让她别担心。

　　玩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关奶奶打电话给她。

　　听奶奶那边声音，应该是还在打麻将。

　　“心心啊，回来时候顺便去你学校门口一趟啊，你妈让你表舅送了你爱吃的过来，家里没人你表舅以为你今天上学，等在门口呢。”

　　“好的奶奶，我现在去。”

　　挂了电话，她跟夏婵说：“我表舅给我送好吃的来了，明天上学带给你吃。”

　　夏婵向来不客气：“好！快去。”

　　她打车匆忙回了学校，本来想带着表舅回家坐坐，结果表舅有约了，没说几句便打车回家了，让她趁早回家注意安全。

　　她答应后，正准备走回家，不由自主舔舔唇，有点干，有点渴。

　　上次和夏婵在天桥的时候，她喝的水蜜桃冰沙，这次尝尝西瓜冰沙肯定不错。

　　接过杯子，她很自然地望向书摊。

　　时间不晚，再玩会儿不碍事。

　　摊主换成了那位爷爷的孙子，关心把手里袋子放在地上，蹲下将冰沙捧在双膝上。

　　“老板，我来了。”

　　蒋诵一把游戏正开，听到女孩的声音分了神，掀眼皮看过去。

　　哦，回头客，不知道的听她说话还以为跟自己多熟。

　　她应该挺能梳头发的，这回梳了个麻花辫，黑黑的垂在身前，显得小脸特别白净，路灯打在她头顶侧上方，她睫毛的阴影显得很长，握着杯饮料，对着他笑，这么开心干嘛。

　　大概看了一两秒，蒋诵再低头，游戏over。

　　他没回话，把几箱书推到前面，示意她自己挑，关心眼睛尖，一下子看到摆着的格外吸引她眼球的新书。

　　她放下饮料，一本一本看。

　　额，她不知道这书是那位爷爷还是孙子进的，这些书本塑封不够规整，像没人买又滞销许久的盗版书。

　　她犹豫好久，也没想好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好。

　　她都来三次了，一本不买她内心过意不去，但如果买了其中任意一本，她只会更痛苦。

　　何况她还荒唐地把面前的当成过哑巴。

　　思来想去，关心挑了另一边的两本诗集，这书还能摘抄点句子，写作文用。

　　“我买这个。”她递过去。

　　蒋诵扫了眼，不解，不是乐意看小说？挑来挑去买了两本诗。

　　看懂鸭舌帽下男生的眼神，她不太好意思，指了指那些小说：“这些……我，”

　　她准备说不喜欢，想了想，抿唇换个说法：“我欣赏不来。”

　　希望他能听懂，这些书铁定卖不出去的。

　　蒋诵没管太多，四处寻找二大爷的收款码摆哪了，还是落家里了没带。

　　“怎么了？”她看老板这样，以为什么东西丢了。

　　蒋诵调出自己的收款码，得，这钱就该他拿。

　　关心打开微信，正准备扫。

　　不料晴天霹雳，她再一次听到厌烦至极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社死刷新点吗？

　　“哟，果然是你啊，我说这几天不见你上学呢，原来是转学了？”

　　曾非飞的死忠粉——杨光，经常把花塞她桌子里，让她在班级丢脸，受人议论的罪魁祸首。

　　每次送花还要大喊一句：飞哥送的啊！

　　她发过几次脾气，把花扔掉，杨光直接进她班里破口大骂，骂她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她不会骂脏话，骂不过也解释不清楚，在同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她后来只等杨光走后才敢把花扔掉，什么话都不说。好不容易远离他们，为什么还能频繁遇上。

　　这小同学这么招人恨？蒋诵想。

　　关心不想理，偷偷翻了个白眼，默默继续手上动作。

　　杨光常常跟在曾非飞身边狂惯了，不把人放在眼里，看关心这样，他更气不打一处来。

　　飞哥上周匆匆请假出国，说是不知道被哪个人盯上，出去躲一阵子，视频的时候瞧见曾非飞脸上青紫青紫的印子，他吓一跳，当时就觉得是关心这个虚伪的女人找人干的。

　　此刻，他早憋足了火气，眼看关心付完账，他一脚踩过去。

　　本来是想踩住她买的那两本书，让她长点记性，不料书摊老板正打算装袋。

　　蒋诵手刚伸过去，鞋底就这么严丝合缝的压在他的手背上。

　　长这么大，蒋诵没被人踩过，哪怕是小时候屁点大，他爸妈没打过他，大点之后会动手了，同年龄的就没干过他的，再大点一挑几不是问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几乎是一瞬间，他唇角弧度消失，眼神骤冷，表情无可控制地僵硬起来。

　　没等他发作，前面的小同学反应最大。

　　“你有病啊！”关心赶忙出手把杨光那只死腿推开！从口袋拿出湿巾拆开，急忙替书摊老板擦拭被杨光踩过的那只手。

　　蒋诵一愣，没被人踩过手，同样没被人这么握过手，手心传来女孩子手掌温热的触感。

　　看这一幕，杨光恍然大悟，轻蔑地打量两个人，嗤笑道：“我说呢，原来是有男朋友了，怪不得一天天装模作样吊着飞哥。”

　　吊你个头！

　　关心瞪他：“你说话注意场合行吗？”

　　杨光：“敢做还怕我说？！”

　　“你思想道德有问题，少恶心人，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她说话时擦拭的动作没有停，杨光鞋底不知道多脏，她要被踩了，她得吐。

　　闻言，杨光骂了句脏话，抬手要打，想起飞哥有多喜欢她，停住了。

　　蒋诵就这么睨着他，以为能有多牛。

　　关心不怕，公共场所杨光不敢怎么样的。

　　“对不起。”她又拿出一张湿巾，感觉怎么也擦不干净。

　　蒋诵抽过她刚拿出来的袋装小湿巾，语气平和地对她说：“明天周一，回家补作业去吧。”

　　书摊老板皮笑肉不笑，语气像是安抚她一般，但掩不住发沉的脸色。

　　蒋诵装好书递给她，站起来让她先走。

　　看两个人互动，直到关心走掉，杨光觉得无趣也想走，却走不掉。

　　后衣领子被人死死拽着，男生比他高不少，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抓他领子的手劲特别大，硬是强迫他往灯光更暗的地方走。

　　杨光想说话想喊，但他要面子，尤其一看到蒋诵那双眼睛，吓得连魂都离了似的，哪还顾得上叫。

　　一中这片，蒋诵熟悉得连哪家店几点关门都一清二楚，随便挑了个没人没监控的地儿把他直接扔地上。

　　“自己把手伸出来，还是我帮你。”

　　杨光拍拍身上的灰尘，心有不甘，捂着方才磕在地上的胳膊肘：“你要是敢惹曾非飞，就继续弄我。”

　　曾非飞？上次那个被打的，求饶之前好像说自己叫这个名儿。

　　没听过打架还报名字的，武林大会吗？

　　蒋诵松垮地站着，给了他几秒反应时间。

　　随即，杨光在他的帮助下成功趴在了地上。

　　他不想浪费时间，猛往杨光手上踩回去。

　　“啊……”

　　没什么意思。

　　蒋诵收了脚准备回去，书摊落那不看，但凡二大爷知道了，明天的饭必定是吃不了的。

　　杨光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他仔细想想，就只是踩他一脚，说不定对方仅仅是力气大。

　　他跟着曾非飞打过多少次架了，不一定谁干得过谁。

　　一边想着，杨光爬起来冲上去，抓住蒋诵手腕，想折他手臂。

　　蒋诵非常不耐烦，这不能怪他，他是想安心做个学霸，金盆洗手的，偏偏有人往他盆里倒脏水。

　　他利落挣开，在杨光肩膀处朝上的位置掐住，将其抵在墙上，不耐烦：“你妈不教你见好就收？”

　　看到杨光惊地咽口水，他皱起眉，忽然连碰都不想碰，改扯杨光头发迫使他仰头。

　　“我靠，我……”杨光脖子疼，头皮更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蒋诵没了动手的兴致，只想回去看摊子，想起上次姓曾的，胆子比这个大多了，至少敢跟他动手，怪不得认哥。

　　杨光再一次趴倒在地。

　　蒋诵看着自己右手，想到刚刚那张湿巾，悠闲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片新的撕开，把右手包括手腕仔细擦了个遍。

　　而后，自认有礼貌的把湿巾扔到杨光面前。

　　“记得扔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