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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疏狂 ...

  •   纪思远准备了几坛酒,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坛子上还带了没有擦掉的泥。

      “尝尝,女儿红,上好的。小凝儿,男儿不能不会喝酒,从今往后你得好好练练酒量。”纪思远给纪凝递过去一坛子,自己拿了一坛,扯着坛子的边缘灌了下去。

      这几坛酒是他吩咐小厮在花园的梅花树底下挖出来的,满打满算埋了十八年,估计现在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因为这酒是定国侯酿的,他当年亲手埋下去的。

      那时韦胜刚走没有多久,定国侯府还没有出事,周疏在厨房跟着女儿红酿得最好的厨娘学了小半月,才基本掌握了要领。

      纪思远来时,周疏正和几个小厮一起商量埋酒的位置,于是他自告奋勇帮忙挖了坑。

      “小远,辛苦你了。”周疏站在回廊下头,手不着痕迹地扶了下后腰,朝纪思远感谢道。

      “没事儿,侯爷。”纪思远拿沾了泥的手擦汗,结果弄了半额头的黄泥,“您若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分我一坛成不成?”

      周疏笑道:“总共埋了六坛子,我原打算三坛给孩儿成亲的时候喝,三坛留到冠礼的时候喝,不过既然你要了,就分你一坛,行冠礼的时候我和景平一坛,小家伙自己独享一坛。”

      纪思远把最后一点儿土填平,拿铁锨将土夯实,然后说道:“既然侯爷发了话,那就一言为定。二十年后,我亲自来府上帮您挖出来。”

      纪思远抱着远去的旧时光里故人留下的属于自己的一坛酒,浓郁的酒味蔓延在他的舌尖。

      十几年的时光就这么悄然流逝,物是人非,不知龙椅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景平哥哥,知不知道在宫外的宅子里,还有人给他准备了半坛女儿红?

      纪凝从前极少喝酒,不敢贪杯,只给自己倒了一小碗。

      女儿红酒味极重,带着黄酒特有的苦涩,纪凝喝不惯,吃药似的咽了下去,之后就再没动坛子,只老老实实地吃菜。

      倒是纪思远,一口接一口,菜没吃多少,女儿红倒是先见了底。

      纪思远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

      从前在仪鸾司时,师父怕误事,从来都是禁止他们喝酒的。

      后来离开了汴梁去了江南,有纪凝需要照顾,纪思远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提出门喝酒。只是偶尔中元和韦胜的生日,他会小酌几杯罢了。

      但今日一是因为纪凝行了冠礼,再也不是小孩子了,纪思远有诸多感慨,二来纪凝金榜题名,他替儿子高兴,三则是由于想起了周疏的事情,难免难过,一坛酒下去,竟彻彻底底地醉了过去。

      纪凝吃着菜,看到突然瘫倒在石桌上的纪思远,吓得站了起来,放下筷子去扶他。

      纪思远醉迷糊了,看着纪凝靠近的脸,发出了几声傻笑:“嘿嘿,你来啦?”

      纪凝虽然疑惑,但还是附和道:“没错义父,我来扶你回房间。”

      喝醉的人像一滩烂泥,手脚都没了力气,虽然纪凝有点三脚猫似的武艺傍身,但说到底也还是个书生,手臂力量有限,扶着纪思远根本走不了几步。

      丫鬟和小厮们好像提前得了吩咐,上完菜后就没再出现过,纪凝试着叫了几声,没人应答,突然想起楼下似乎是有张床的,于是打算先把纪思远扶过去躺下,再说别的事情。

      纪思远喝醉了格外粘人,整个人缠在纪凝的身上不撒手,纪凝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放到床上。

      他怕纪思远过会儿想吐把自己呛着,又艰难地把他的身子给斜过来,让他侧躺在床榻上。

      “义父,我去给你找点醒酒汤,马上就回来。”纪凝说。

      纪思远听到身边的人打算离开,死死地拽住了纪凝的袖子,眼角隐隐有些发红:“别走,哪都别去,陪我……”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躺在床上,一把抱住了纪凝不愿意撒手,生怕纪凝当真留他一人在这里。

      “好,义父,我不走。”纪凝试图把缠在身上的人给掰开,没想到越挣扎对方抱得越紧,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任由他抱着。

      纪思远见纪凝不动弹了,上房揭瓦似的去搂纪凝的脖子,把脸凑得与他极近,又嘿嘿笑了两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说道:“你真好看。”

      纪凝猛地红了脸,胸膛里的那颗心开始怦怦直跳。

      “我没骗你。”纪思远见纪凝不说话,以为他不信自己,于是解释道,“真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很久很久……可是你从来不愿意看我一眼……眼里从来……从来只有……”

      纪思远越说越委屈,后面的字已经夹杂上了哭腔,纪凝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但他捕捉到了一个词。

      喜欢。

      义父喜欢我?

      纪思远的话在纪凝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般,响亮灿烂。

      都道是人间至喜,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今日金榜题名,感觉也不过尔尔,但纪思远的话,却给纪凝带来了此生所感受过的最大喜悦。

      “义父,你的话,当真?”纪凝生怕自己会错了意,更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听了他的疑问,纪思远嘟着嘴,似乎不太高兴:“我还能骗你不成?”说着鼓起勇气,羞怯地吻上了眼前人。

      这个场景在纪凝的梦中出现过几百遍,每一次都是假的,唯独这次,他感受到了纪思远柔软的唇和扑在他脸上的、带着酒气的鼻息。

      一吻之后,纪凝紧紧地环起纪思远,仿佛只要松一点,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他喃喃道:“义父……”

      “唤我名字。”纪思远皱着眉头,似乎对纪凝的称呼感到非常不满,“我喜欢听你唤我名字。”

      几个字在纪凝的唇齿间打了个转,随后又绕了出来:“思远……隔川?”

      “嘿嘿,你第一次唤我隔川。”纪思远傻笑起来很可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再多唤几遍好不好?”

      “隔川,隔川,隔川……”纪凝将头埋在纪思远的颈窝处,在努力感受着他颈间属于纪思远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少年人经不起撩拨,他实在是无法忍耐,伸手去解纪思远的腰封。

      纪思远像个玩偶一样,不抵抗,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眨着一双杏眼,看着纪凝的动作。

      腰带轻轻一勾就开了。

      纪凝又去拔纪思远头上的簪子。

      三千乌丝如瀑布一般从顶端倾泻而下。

      纪思远的头发又黑又直,摸起来如同绸缎。

      纪凝细碎地吻着眼前的长发,反手将银钩上挂着的软烟罗帐挑下。

      纪思远很白,皮肤摸起来又滑又舒服,看不出是个常年走南闯北历经风吹雨淋的商人。

      纪凝吻上他的眼角,又往下移,同他接吻,亲了一会儿,他却又感到不满足。

      他的手有些抖动,攀附在纪思远前襟,似乎在竭尽全力的克制着,翻来覆去好几下,才将纪思远的里衣解开。

      纪凝在他雪白的脖颈上吻了几下,但因为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留印子,就只是单纯地顺应着本能,吮吸了几口后又舔了舔。

      纪思远等得急了,躁动地蹭了蹭他的,好像是不满纪凝的过分轻柔。

      在学堂时,纪凝偷看过图册,也和同窗们一起在课间传阅过市井的话本。

      虽然纪凝看起来有些过分清傲,不怎么近人情,但少年人终归是少年人,该有的好奇心一直都在,该有的冲动也从未减少。

      “快……”纪思远神志不清,却依然在不老实地催促着。

      纪凝咬咬牙,依旧按部就班,生怕自己心急伤了纪思远。

      前面的铺垫过于繁杂,过了好久,直到纪思远耐心将尽时,纪凝才终于将自己与他合二为一。

      纪思远额头冒汗,又开始怕疼,吵着让纪凝离开。

      开弓哪有回头箭,这种时候饶是纪凝也由不得他了。

      弄到最后,纪思远好像终于感觉到了舒服,发出了心满意足的轻哼。

      纪凝食髓知味,又折腾了纪思远几次,才善罢甘休。

      西楼外,一轮勾月高悬在凉亭之上。

      纪凝安顿好纪思远,出楼去寻水,走到院内,抬头看着天上钩子似的月牙,心情好到了极点,花园里没人,他走路的步伐都带上了跳,直到看到了丫鬟,才又稳下了脚步,恢复成了原本那副只可远观的模样。

      纪凝只同下人说纪思远喝醉想要擦身,让人把水抬到了一楼,又要了一套床铺,然后自己把水桶搬到二层,仔仔细细地帮纪思远做了清理,将弄脏的铺盖放在水中拿出楼外,重新为纪思远铺好床。

      纪思远还在傻笑,见纪凝忙完了又去缠他,笑呵呵地吻了吻纪凝的嘴角,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我以前就总做这种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不在我的身边。”

      纪凝隐隐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晚膳时的那碗女儿红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隔川,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哪里都不去。”

      “你说的啊。”纪思远拿脑袋蹭了蹭怀里的人,伸出小指与他拉钩,“那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明早起来也不许消失,你说好不好,景平哥哥。”

      景平哥哥……是谁?

      轰隆一下,天边炸起一声惊雷,倾盆大雨如玉珠般撒落在庭院。

      纪凝突然想起今早纪思远开玩笑似的话。

      “所以我这一生,注定为情所困,同所爱之人远隔山川不得相见……”

      思远人,隔山川……

      原来,真有那远人,与你隔着山海。

      所以,你把我当成了谁?

      纪凝头脑乱成了一团,猛地推开纪思远,跌跌撞撞地跑入雨中。

      泥泞的土地将月蓝衣衫溅得星星点点,纪凝冲开雨幕,躲进后院的廊下,在角落里瑟缩成一团。

      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

      他今夜把我当成了别人,所以才愿意接受我,依靠我,将自己托付于我。

      我却还满心欢喜,竟以为……实在是自作多情了。

      如果从未得到过,便不会知道失去的痛苦。

      如果你未曾给予我喜悦,我又如何能如此失魂落魄?大不了就做父子,一生一世,也好过像今天这样,回不了头,又没办法往下走。

      一朝喜,一朝悲。

      原来悲喜交加,才是人间至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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