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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拍卖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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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点了,愉哥,走了走了!”
这声音比闹钟管用,林愉原本正撑着脑袋不住地蜻蜓点水,闻言立刻清醒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电脑亮着屏,2号方正小标宋简体题着几个大字——
当代大陆灵力散逸程度实地考察报告
底下一片空白,一字未动。
原本要走的人见他不动,又绕回来拍他肩膀,笑道:“还盯着你这传家宝呢,愉哥。”
这报告立项已有三年之久,但无奈覆盖范围实在太广,灵力散逸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员工能干预得了的。既然上头不急,林愉整组的人闲得没事的时候都靠着它摸鱼和公费旅游。
林愉回神,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干脆地保存再关机:“这可是我的眼珠子,不许你嘲笑它。”
说完就拎起包,直接跨过挡在他工位旁的徐季白就往外走。
“诶!等等啊愉哥!”徐季白赶紧跟上去,“今晚有什么安排没有?”
林愉脚步不停,回头赏了他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当当!这个!”徐季白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神秘兮兮地举到林愉眼前,“这是拍卖会的入场券!”
林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有那个闲钱去拍卖会?你房贷还完了?”
“哎呀,不是那种拍卖会。”徐季白恨铁不成钢地眨眼暗示,“是那个拍卖会。”
林愉看懂了他的暗示。
当今大陆灵力稀薄,修为断代。听说千年前曾有一场浩劫,半数以上修仙者横死,剩下的也是灵根被除,与凡人无异。自此修真界没落,成为小说话本里那点虚无缥缈的传说。
这段历史在他们内部也被压得很严,可能也是怕引起恐慌吧。如今除了几个早已成名,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家伙,底下的小辈也就是懂点法术的普通人罢了。
但修道的人少了,妖魔鬼怪可不会少。为了应对这些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怪力乱神之事,那几位在国家支持下聚拢了有天赋有灵性的小辈,这就是他们所供职的部门——灵台的前身。
而徐季白所说的“那个”拍卖会,就是其中一位大佬创办的。拍卖品涵盖上古符箓秘籍,趁手法器仙丹,应有尽有,且不收财帛,只看竞拍者与拍品的契合度,五年一次,一直受到业内追捧。
林愉惊讶道:“真的假的啊?好家伙,你从哪搞到的?”
徐季白得瑟地抖了一下那两张入场券,扇子似的扇了扇:“你就说你去不去就是了。”
“去!”
徐季白看着他笑,手里捏了个诀,两张入场券化为两缕青烟附到他们脸上,形成两张怒目圆睁口吐獠牙的兽首面具。
下一秒,眼前光影变幻,办公桌与电脑打着旋儿消失在虚无中,紧接着一座类似戏院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一层二层由屏风分为数十个小隔间,隔间内置两把红木椅,一张红木小几。椅子侧边悬着一盏花灯,可以内力催动点燃,表示参与竞拍。
他们身处二楼左侧的一个隔间,侧对着戏台,视野正好。
徐季白率先上前,颇为东道主做派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
林愉拿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面具好丑。”
林愉脸上的面具,红色为底,一张大嘴咧到耳边,鼻子往上附满指甲大小的鳞片,头顶上还有三根朝天细角。不知道原型是哪个,可能是直接从山海经里拉来的,反正着实是算不上好看。
谁知徐季白听了他这话,脸色微变,拿手来挡他的屏幕:“话可不能这么说。”
“怎么说?”林愉一脸莫名。
“这整个拍卖会场就是那位的一个法器,你知道吧?”徐季白一脸祸从口出的表情,一言难尽地望着林愉,“法器覆盖范围之内,发生了什么,那位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闻言林愉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叹道:“果然没信号!”
徐季白:“……”
一道茶香飘来,沁人心脾。傀儡仙侍端着紫砂壶缓步走来,给二人倒了茶。
“此茶名唤‘悟道茶’,于修行有益,客人慢用。”这傀儡从外形上看与常人一般无二,只是话音冰冷,面无表情,“距拍卖会开始还有三刻,请客人稍候。”
戏台侧边立着一座一人高的沙漏,金色沙粒坠落。
“多谢。”林愉接过茶盏。
等待时间着实漫长,不能玩手机就更显得煎熬。半盏茶过去,林愉已是昏昏沉沉,以手撑头了。
迷迷糊糊之间,林愉看到自己身处一条山道上,青石板向上蔓延,隐入云雾中,看不到尽头。
耳畔声音有些嘈杂,林愉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什么也听不清,于是无知无觉地跟着向上走去。
天门始开,林愉觉得自己像踩在云里,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他被风一吹,神志逐渐清明,耳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那是新生儿的啼哭声。生命伊始,嘹亮的啼哭冲破千百年的沉寂,破土而出。骨骼□□逐渐有了温度,血液在筋脉间游走,于是眼皮一掀,初生的幼子得以看见世间万物。
有金色谶言在脐带上浮动,被剪刀一剪,就顺着血管流进了幼子的身体里。
那是女人的悲鸣。大夫叹她精血已尽,无力还天。苍白皮肤下紫青血管凸显,浑浊的汗珠如油滚落。狰狞的伤口横亘她整个腹腔,开始吞噬她上下两半灵魂。
有仙风道骨的长者捋着长须,道这孩子可怜,今后便拜入山门,成我座下首徒。
于是整座山开始沸腾,雾气氤氲着向上,这是一场盛大的庆典,贺轮回,贺生命的新生与终结,贺仙长的大发慈悲。
古钟敲响的声音余韵悠长,震得林愉一个激灵。
“醒了?”徐季白端着茶看他,“醒得正是时候,拍卖会开始了。”
戏台边的沙漏已经走到尾声,傀儡仙侍上前将它颠倒过来,细细的金沙再次落下。
在钟声的余音中,从帷幕后走上来一个人。
来人身穿一身过分宽大的黑色西装,嘴上顶着两撇夸张的大胡子,胡子往上全部隐在一顶黑色魔术帽中。
明明没露出眼睛,但他却准确无误脚步干脆地走到了戏台正中,没有半句废话就开始向大家展示今天晚上的第一件拍品。
黑手套遮盖下的手腕过分苍白纤细,那腕子上坠着三只极细的金镯,抬手间叮当作响。
林愉的目光被他手上的碎片所吸引。
“此物名唤‘窥天镜’。”黑西装拍卖师说,“传说其为魔族圣物,可上窥天意,监听万物。只可惜已经破损,无法修复,如今只剩这一枚残片。”
镜子的碎片在黑手套的映衬下显出流光溢彩的光泽。
“或许能有有缘人从其中探得机缘。”
随着拍卖师话音落下,所有隔间的花灯无风自动。徐季白无甚兴趣地撇了撇嘴,隔壁似乎有盏花灯亮了,镜片的反光直射进林愉眼底。
林愉心神一震,那道白光自碎片开始不断向外延展,直到吞噬林愉眼前的一切。
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林愉回过神,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看到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此处光线昏暗,似乎是一处天然洞穴。林愉脸上还戴着面具,身上却换了一身玄色衣衫,袖口绣着祥云暗纹。玉冠束发,折扇横腰。
“窥天镜碎了?”他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面具之后响起,随即转过脸去看向身侧。
林愉这才发现此处空间不止他一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跪在一地碎片之前,瑟缩着垂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垂落到地上。
“是属下看管不力,请主君责罚。”少女稚嫩的声音冷静里透着惶恐。
“你从窥天镜里看到了什么?”
他嗓音低沉,不辨喜怒。但少女看起来怕极了,交叠在地上的手都颤抖起来:“窥天镜预言,二十年后将有大祸现世。我看见三十万人的死亡,日月同天,血流成河,有鬼魅自尸山血海中爬出,得以证道成仙。”
“解法为何?”
少女的头压得更低:“属下能力有限,只看到,破局的关键似乎在……青玉山。”
“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少女似有些意外,死里逃生的喜悦使她尾音上扬:“是!”
“喂,愉哥你干什么呢?”
林愉猝不及防被徐季白推了一把,脑袋磕在了椅背上。
“不是吧,又睡?你今天都睡了多久了,我白天就见你在工位上昏昏沉沉的,你昨晚上熬夜偷鸡去了?”
林愉吃痛地捂着脑袋睁眼,眼前是灯火通明的拍卖会现场,以及徐季白欠揍的脸。
“不是,我昨天找到一本挺有意思的小说,熬夜看完了。”林愉下意识回答。
真的是梦吗?他回忆了一下方才所见,画面清晰无比,除了身体不受他掌控之外,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回忆完,他叹了口气,埋怨道:“我感觉我都快穿越了,结果被你小子一爪子拍醒了。”
“你还没睡醒呢吧?”徐季白嫌弃地看着他,“说的什么鬼话?”
一锤定音,拍卖师手上的东西又换过一轮。有傀儡仙侍上前为他们添茶。
“谁知道呢?”林愉端着茶抿了一小口,故作高深道,“说不定这就是我的机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