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的部落格》言无

5、第五章

　　闹铃准时响起。早晨8点，秋雨蒙蒙。
　　随着闹铃响起的，还有柔缓的敲门声。
　　应该是董佳佳送东西来了。和衣而睡的朱紫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整夜没睡好、闭上眼做的梦全是关于吴奕的玻璃房子，所以朱紫感觉这个清晨异常疲惫。她喊了声“来了”，捏着响个不停的闹钟，拖着及地的睡裙迷茫地给董佳佳开了门。
　　“哟，瞧我，来太早了。吵醒你了吧？”董佳佳不好意思地问。她手里抱着个粉色的编织筐。
　　朱紫嘴角一歪，呵呵两声，当着佳佳的面狠狠朝闹铃的头顶拍下去。那嘲哳的小东西立马偃旗息鼓。佳佳知道朱紫在生自己气，不好意思地错身进屋，颞脚找了把儿童椅坐下——朱紫租的地方狭小，家具一律选用最小号的——粉红编织筐被她小心地抱在怀里。朱紫拾掇床铺和自己时，董佳佳得体地在一旁伸手帮扶，只是从不放下那个宝贝似的筐。朱紫好奇，想朝里看，却发现这个筐是有盖的，只好吐吐舌头接着抹面霜。
　　“行了，那么我几点出发？”朱紫收拾好行头，坐在佳佳对面，一副谈判的表情。
　　董佳佳抱着筐，缓缓吐出一句话：“真不想去啊。”
　　朱紫听见隔壁传来响亮的关门声，琢磨可能是吴奕去上班了。她叹口气，突然一把抢过董佳佳的粉色筐子，后者大惊，手劲一松，东西便被来势汹汹的朱紫夺走了。她疯了似地跳起来，像只浑身炸毛的猫，眼睛瞪得李子那么大，几个字扭曲着钻出她的嗓子，尖锐得几乎透过家门、穿越楼道。
　　“浑蛋！还给我！”
　　朱紫愣了。她印象中的董佳佳、或者说她一直以来熟悉的董佳佳，是再温文儒雅不过的女人，有点小性子，却格外可爱温柔。走在街上，见到狗都要激动地跑过去抱抱，能煞有介事地和流浪猫用“喵喵”对话；相识六、七年，除了极偶尔冒出句“我靠”，半个脏字、脏音都不吐。所以，朱紫被吓坏了。
　　今天……佳佳这是怎么了？
　　佳佳显然也被自己吓住了。手还停在半空，大滴眼泪就豆子般扑噜噜往下掉，噼里啪啦地砸在自己的宝贝筐子上。
　　朱紫赶忙把筐放在手边，先忙不迭地扶朋友坐下，然后拼命用最友善的声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你别生气了……”
　　董佳佳喊脱了气，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眼泪顺着她美好的脸部轮廓流下，从秋天皲裂的嘴角滑进嘴里，顺路润湿了她哭得红扑扑的两颊和同样干燥的双唇。她坐在小椅子上，半倚在站在她身旁的朱紫怀里，抽泣着低声喃喃。朱紫听不清楚，只感觉怀里的人像小猫一样颤抖，感觉到自己的雪纺裙被一双雪白的手紧紧攥着、拧出再也熨不平整的皱褶。
　　没有感情的秒针依旧嗒、嗒走着。朱紫听着钟表走动的声音平静下来，董佳佳却没有。朱紫见时间已近九点，于是蹲下来问她道：
　　“好了佳佳，冷静点。我保证不看你的东西了，路上也不看。你先告诉我，你们约的是几点见面？走晚了会迟到的，这边路很堵。”
　　董佳佳用手比划了个“10”，又把写着地址的便利贴递给她，然后抽泣着说：
　　“你见到他，和他说，照片……照片我留下，不还了。其它的东西，请他随意处理吧。祝他幸福。这筐里是……”
　　朱紫捂住她的嘴：“你不用说。让那负心汉自己去看吧。就这些？没别的话了？”
　　董佳佳摇摇头。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我送完东西就回来。冰箱里的东西放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困了的话歪我床上眯一会儿。好好照顾自己，我出发了啊。”
　　佳佳再没吭声。其实朱紫还是期待佳佳能说一句软话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分手让佳佳痛苦得难以自拔，她不想去交换东西、不想交出自己的甜蜜回忆，更不想交出本该属于自己的男友。董佳佳非常留恋何郝，朱紫看明白这一点后，更坚定了为二人牵媒拉线的想法。她从地上抄起粉红色编织筐，大步流星、斗志昂扬地走出家门，发出一声和刚刚隔壁传来声音相似的响亮撞门声。
　　秋末冬初的寒风袭来，凉意逼人。朱紫顶着大风，吃力地穿过小区，来到门外的86路公交车站。从候车区广告栏的玻璃里看，朱紫头发凌乱、风衣紧裹在身上，毛线领口上还挂着被风吹来的枯枝败叶，简直不是“落魄”可以形容的。她跺着脚边暖身子边等车，可86路却迟迟不到。于是她绕过广告牌，漫不经心地浏览地摊上的各种商品。
　　目光掠过袜子、鞋垫种种，终于停在一块深红色的布上。白头发的老妇人把这布铺在地上，又放上许多灰色、黑色的石头。其中有一块白色中略透出金丝光感的，格外引人瞩目。朱紫自然喜欢起来，干脆抱着盒子蹲下，仔细拿起来看。
　　这时，老妇人说话了。
　　“姑娘，这叫姻缘石，两块石头天然地吸在一起，代表一对恩爱夫妻，他们的缘分是上天定下的、月老牵线的、前世修来的，不管分开多远，最后还是要归到一处，合二为一。”
　　朱紫听得好奇极了。她急忙掰开石头看。这块看起来没有缝隙的白色石头，果然是吸在一起的两块，而且里面并没看到吸铁石什么的。她赞叹地笑出声，欣喜不已：这不正是自己在找的东西吗？
　　“不管多少钱，我要了！奶奶，您开价！”
　　老妇人摆手，微笑着用红布将剩下的石头包好，说话要走。朱紫以为来了城管，所以奶奶要跑。她生怕奶奶吃亏，忙将兜里的10块钱往她兜里塞，边塞边加快语速，匆忙地问：
　　“少吗？要不20？”
　　“不要。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拿走吧。这块姻缘石是你的了。”
　　朱紫愣了一下，见奶奶面露慈祥，并无恶意，也没有急着要逃跑躲城管的感觉；此时老妇人手里已拎着一个包得齐整的红色布包，里面传来石头互相摩擦的好听响声。
　　“您为什么不收我钱呢？咱们又不认识，我这钱也是清清白白来的。而且您是做生意的，这样太亏了。”朱紫说着还要塞钱，又被奶奶坚决地推回来。
　　“姑娘啊，我信缘、信命。我看你面若桃花，定有姻缘即将降临。你和这石头有缘，我又怎么有在中间收钱的道理？拿着吧，拿着。”
　　老妇人走远了。朱紫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奶奶走得很稳健，甚至还很端庄，一点没有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感觉。她忽然猜想，难道一直以来的传说都是错的？其实月老是个女的？虽然86路车仍然没到、朱紫也还要继续在风中凌乱，但她抱着粉色编织筐的双臂收得更紧，露出幸福来临般的微笑。在她为奶奶的健康长寿祈福时，公交车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