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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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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深秋时节,金陵城连绵下了几日的雨,气温也在连日阴沉的天气里骤然降了下去。
苏宜早起上学冻得一个激灵,第二日直接将夹衣换成了棉衣。
贺景辞上学意愿进一步降低,一来到教室就抱着暖炉哼哼卿卿。
苏宜想起,原文中小贺也只出场了没几章功夫,就被接去了京城读书,大概是贺二叔也看他实在不像样子,所以带回了京中管教。
这样的天气里,班级内大多数学生都神情萎靡没什么精神,只有晁信一人满面红光,刚刚下课就奔教工区而去,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发生。
晁信找到戴先生后,告知他调查结果:“我已经打听出来,那日出门的人根本不是奉国将军,就是个寻常护卫。”
戴先生不信道:“怎么可能?那明明是将军本人的车马,前呼后拥极有排场。”
“这事究竟为何我实在不知。”晁信道,“但您说的那日正是府上沈姨娘的生辰,将军陪着姨娘热闹了一整日,不可能有空出门谈事,不信的话您自己找人去打探一番,定然就会有答案。”
“况且整个奉国将军府都没听说过苏宜这号人,这厮端得是好生心机,坑蒙拐骗竟到了您头上,可不能这么久轻易饶了他。”
戴先生闻言当即有些面色不豫:“我再去问问。”
如果苏宜真如晁信所言骗到了他头上来,自己决计饶不了他。
戴先生到底在明德书院多了这些年的先生,且从前教过的学生中也不乏中举为官之人,所以城中大多数人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相比晁信而言也更容易打听出事情的原委。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戴先生发现晁信说得一点没错,将军府上中之人都说从未听闻过苏宜这号人物,更不可能是将军心腹,且那日过去薛记酒楼的人的确也不是将军本人,多半就是个狐假虎威的护卫。
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学生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她跟前做小伏低卑微数日,戴先生只觉怒火直冲天灵盖,烧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
看到一脸盛怒的戴先生冲进讲堂,正在授课的李笙有些吃惊:“我记得今儿您原是请假了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你让开。”戴先生道,“苏宜人呢?让她出来?”
苏宜因为座位一早被换去了前面,所以一抬头就对上了戴先生那张大脸。
这场冲突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本没打算让着戴先生。
她站起身来,垂手问道:“大冷天的,先生何故这样大火气?”
戴先生走上前来,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道她见利忘义,不知尊师重道,欺瞒师长多日,只为给自己谋取私利,人品极为败坏。
戴先生脸红脖子粗地骂完一通过后,才发现面前之人没有半分内疚和悔改之意,反而眼神冷冽地看着他:“您说完了?”
戴先生忍不住又将声音拔高了几度:“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事原是受了奉国将军托付,并非我有意隐瞒,您是教书先生,当知‘事以密成’的道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将军的吩咐,我自是不能在外随意透露。我原也打算等事情办完之后,再去登门找您说明,哪知您这么沉不住气,这会儿就找了过来。”
“我自问这点欺瞒并没有损害到您的实际利益,您也不该这样大动肝火。所谓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如果您不是心中有谋求,失了分寸,怎会如此恼羞成怒?”
一番反驳完毕,苏宜听到下头已经有好些学生在那里小声议论,连连抽气,大概也是没想到今日来学堂竟会有如此吃瓜大戏。
她稍事停顿后,继续对着戴先生输出道:“我承认,您近来对我的好的确超过了对学生照顾的范畴,不过是因为您从前对我态度极差,心中有愧,所以心虚。本质上您就是一个不疼惜寻常家境的学生,只想巴结权贵的先生。”
“听说您年年将我们送的节礼都分成三六九等,手上有这点职权就借着师生名头占尽学生便宜,若不是备考多年没得中举人,没有资格入朝为官,不知还要滋生多少贪墨之事,若论及人品,先生恐怕没资格来说我什么。”
苏宜虽然近来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在学校存在感很低,也没做什么出格到关乎人品的事情出来,而戴先生过往的贪财逐利的形象却深入人心。
虽然也有少部分学生看不惯苏宜最近风头太盛,觉得戴先生这一番话骂得痛快,但大多数思想正常的学生心中天平还是不自觉往苏宜身上倾斜。
苏宜从来不是受气的性格,将戴先生为人全盘否定之后仍觉不够过瘾,在李笙示意到几乎要抽筋的眼神里最后补充道:“这些事本就是将军府机密,需要当心行事,结果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事情翻出来,把将军的成算一一打破。我虽然不能提携你给你什么好处,可我若是去将军府上告上一状,先生可想过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
李笙忍无可忍抬起手上书册给苏宜脑袋来了一下,贺景辞也偷偷在桌下拽了苏宜三下袖子。
苏宜心中一叹。
她而今所在的背景毕竟在古代,戴先生又是处于师长的位置,在李笙和贺景辞这些纯古人看来,就是太过出格。
正当苏宜认真思考要不要为了照顾两人情绪往回找补一下之时,戴先生却率先有了动作。
他原本想着对方再伶俐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已至中年的他对上这些学生有着天然优势,压制起来毫不费力。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在乎脸面,他就是要让苏宜在大庭广众下丢面子,以解心中愤懑,却没想到碰上一个硬茬子,被她反将一军,丢了面子又失了里子。
再这样闹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苏宜光脚不怕穿鞋的,而他一路走到今天着实不易,不必为了争一时之气赔上整个前程。
戴先生憋红了脸,最终让步道:“是我一时想岔了,既然是将军的吩咐,你不明说也有你的道理。不过你们到底是要参加科考的学子,还是应将精力放在读书至上,而非书院之外。”
说罢,便拂袖离开。
熬过了磨人的一堂课后,李笙揉着太阳穴将苏宜叫来自己工位:“戴先生横行书院这些年,从未曾有学生敢在学堂这般跟他讲话。他到底是书院先生,你心里即便再是不喜,也该敬上几分,以免日后为官做宰被人诟病。”
苏宜心道,这话虽然不假,但依着原文设定,只有文官士大夫会受这些约制,等皇太女上位后,他们只会攻击她身为女子却入朝为官这一个选项,其他都能忽视。
再看李笙,当初一个眼神澄澈的年轻讲师,经过这两个月的工作生活后,已是神情疲惫眼神沧桑,满满一身的书卷气被班味取代。
苏宜多少有些心疼这个年轻人,决定说两句他爱听的话先哄哄他。
“好的李先生,我都晓得了,以后也会注意。再者说,我讲得都是道理,没有辱骂戴先生一句,他却劈头盖脸的这般骂了我一顿,我这心里正难受着……先生你别说了。”
李笙:……
方才吵架时唇枪舌剑,气势如虹,把戴先生这样一个以强势闻名的书院先生压得抬不起头来,他可没真看出来苏宜哪里有半点难受。
好在愿意低头认错还不是没救,李笙叹口气,道:“你回去且好好反思一下今日之事,戴先生那边我再替你解释便好。”
这一番闹腾着实累人,苏宜放学后却依然不得休息,要在第一时间找到林有春弄清情况。
哪知林有春这几日根本联系不上,也不知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其他事情。
结果她还没等来林有春回信,学校里就出了大新闻——戴先生和晁信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顿。
晁信到底年轻抗揍,只断了一条腿,戴先生则直接偏瘫在家,动弹不得,大抵很难痊愈。
苏宜隐隐觉得两人出事和奉国将军府有关,但是没有确切答案。
正在她安静观测事件发展之时,林有春终于出现,一到来就解答了她所有疑惑。
萧澹其人最喜欢利用自己宗亲身份四处敛财,那日找上袁三,也算棋逢对手,其他那些被他看中田地和产业的良民被欺压,被占地,却无处伸冤。
只是萧澹虽然身在皇室,手上却无实权,也没有相应保护机制。
林有春也是入府之后才慢慢打听到,萧澹之前也是被人拦路刺杀过后,吓得魂不附体,所以搬来了金陵。
但即便经历了这一遭后,他却依然改不了这个爱敛财的毛病,搬来金陵后也没收敛多少,可以说是人为财死的典范。
就在七日之前,萧澹出门时马车被做了手脚,差点跌落山崖,怀疑是有人寻仇。
萧澹回府后闭门排查了几日,究竟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林有春便适时将他所知晓的晁信二人打探府中情况的事报了上去。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跟他们有关,总之敢来奉国将军府打探主子行踪,就要给个教训,也就有了后来被打一事。
这几天府上闹哄哄的,林有春作为替身兼职护卫一直不得闲,这会儿才有空出来,告知苏宜此事。
苏宜也没想到内里原因竟然这般离奇,这奉国将军看来还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亏心事做多,还算有自知之明。
发生了这样的事,林有春也不由有些担心苏宜:“被打之人是你的先生和同窗,有没有影响到你什么?”
“那先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我和将军府并无关系,认为我是刻意欺瞒于他,对我自是没什么好气儿。而今他伤了身子,不能再来学堂执教,便也再没了威胁。”
别看戴先生在书院欺压学生,在这些皇亲国戚眼里也只是小人物,即便被打残了不敢去往官府申诉,唯恐激怒将军后惹上更大的麻烦。
书院中善于观察的那部分学生很快发现了一个规律。
近来书院倒霉之人实在不少,先有段文翰和韩修杰,后有晁信和戴先生。
而他们的共性就是或多或少和苏宜有过冲突,都是苏宜不喜之人。
紧接着就有奇怪的传闻传了出来,说苏宜此人愿力很强,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能力在身上,决计不能招惹,否则背运倒霉都是迟早的事。
听到传闻后的苏宜:……
还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事情都是我搞的,靠的是主观能动性而非玄学庇佑。
这则传闻流传甚广,在她为官入朝之后又传至了京城。
不少得了消息的世家夫人还专程跑来请她推荐得用的大师,如果能有传闻中那般灵验一定重重酬谢……
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