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沈嘉禾

1、自己的心

　　暮雪叫暮雪。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是很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念的诗。
　　母亲有一双很美的眸子，纯黑色的瞳仁，“黑若点漆”说的就是如此。任何人不经意的一望都会深陷其中。
　　这样美的一双眸子，在母亲心脏病发的时候，流转着妖异而疯狂的光泽。母亲一手抓着躺椅的扶手，一手紧紧的抓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泽，泽，叫医生阿，泽！你不爱暮雪了吗……”母亲即使在痛苦的时候仍然是个美人，眼波流转，媚惑众生。
　　只是这样的眼神无法让面前的男人动容，施泽，暮雪的父亲。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母亲，平日的温柔现在却是一丝感情也无：
　　“尔雅，抱歉。现在的你，是死去的比较好吧……”
　　“难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娶我只是为了我的身份？施泽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母亲已经无力再支撑住自己，眼中晶莹温润的光泽慢慢的消失，涣散……终于没有声息，只是到死都无法闭上眼睛。纯黑色的眸子。
　　（不好意思，不知道心脏病发什么样子，就只好想象拉……）
　　死不瞑目。
　　叹息，细不可闻。
　　“你错了，尔雅。我是真心的爱你，只是……我更爱的是我自己……”父亲伸出手，覆上母亲的双眸，“所以，你绝对不可以防碍我……尔雅。”
　　父亲回过头来，看到的是站在门廊里，静默的暮雪。
　　“暮雪？”父亲皱了皱英挺好看的眉，向暮雪走来。
　　“你杀了妈妈。”暮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涩的，不像自己的声音。
　　父亲蹲下来，把暮雪抱在怀里。“你都看见了？”
　　“……是。”从头到尾，开始到结局。
　　“暮雪……”父亲的叹息，，他把暮雪从他怀里拉出来，直视着暮雪的眼睛，一遍一遍的重复，仿佛巫咒，“你母亲是心脏病突发，当时我们都不在这里……明白吗？”
　　父亲站起身来，他环在身上的温度一起消失，暮雪只感到彻骨的寒冷，黑暗，他牵着暮雪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间，把暮雪带回自己的卧室。像往常一样亲吻暮雪的额头，说“晚安”。
　　一片漆黑的房间，脑海里回荡着父亲最后的话语：“暮雪你要记住，你将来会长大的，会爱上别人的，爱上很多人……都没有关系。可是，你最爱的人，只能是你自己，不然，受伤的只会是自己。明白？”
　　一切的一切，母亲的暗眸，喘息的声音，诅咒的话语，父亲的手
　　……在黑暗扑过来的瞬间，暮雪闭上眼睛。
　　那一年，暮雪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