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事务所》折言不折理

9、鲸落

　　“我不管，我要出去玩。”事务所不眠不休忙碌了两个月后，南里说什么也不肯再接单，手一挥直接关掉了事务所的大门。
　　许程夏盯着床上耍赖的那一团毛绒绒，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出去玩。”
　　“那我要去海底潜水。”南里翻了个身坐起来，终于不再拿屁股对着他，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速飞快地又吐出一句话，“别舍不得钱啊，不许亏待我。”
　　许程夏笑了，这狐狸养这么久还是养不熟。
　　“知道了，不会亏待你，那去岛上玩行不行？”
　　南里的眼睛亮了，一面疯狂点头一面嗯嗯嗯地应着。
　　“出去玩咯！”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达民宿的时候南里的兴奋劲早就被一路的波折折腾没了。
　　一开始坐飞机的时候南里还没感觉，新奇感过了之后就去找许程夏聊天，许程夏睡着了之后他就开始数窗外的云，直到星星都在眨眼。
　　下了飞机之后他整个人挂在许程夏身上，闹着要看海。
　　所以原本第二天的行程被迫提前到了第一天晚上，望着空荡荡的船和黑压压的海，南里又后悔了，结果退缩的眼神刚触碰到许程夏的视线就被他拎着上了船。
　　船上的房间很舒服，但是南里睡不着。
　　每一次船身晃动的时候都能听见海浪拍打在上面的声音，水声离得那么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阻隔冲进来。
　　……
　　南里果断去找了许程夏。
　　许程夏房间在对面，南里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有人过来，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脑子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叫来了服务生开门。
　　许程夏晕船。
　　南里在许程夏家里见过一张照片，是小学参加夏令营拍的，活动结束时所有小学生都咧开嘴露出不太完整的牙齿冲镜头比耶，只有许程夏白着脸，脸皱得像苦瓜。
　　一问才知道他晕船，各种比赛拿第一的许程夏头一回栽在了划船比赛上。
　　服务生拿来了药和热水，询问他需不需要请医生过来。
　　许程夏意识还算清醒，轻轻摇了头。
　　南里将人送走把门锁上之后，脱了鞋上了许程夏的床。
　　果然很冷。
　　被窝冷，人也冷。
　　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南里变回了本相——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尖带点金色的狐狸。
　　他蹭了蹭许程夏的脸。
　　许程夏感受到痒意，睁开了眼，看到眼睛亮晶晶的那一团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侧身张开手臂，南里就这么窝了进去。
　　知道狐狸是在愧疚，于是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南里舒服地呜咽了一声，伸出爪子放在他胸口，尽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南里是在一个雨天被许程夏捡回家的，那时候许程夏年纪还小，看见躺在路边半死不活的南里还以为是条小狗，孩童的怜悯心驱使他将他带了回去，之后一养就是十年。
　　小时候的许程夏还是很可爱的，只是不喜欢笑，从小到大好像他都没怎么变，五官等比长大，依旧是清隽的少年模样。
　　南里又在许程夏怀里蹭了蹭，想到第一次在他面前化形时，那张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纠结，震惊，不可置信，唯独没有惊恐和嫌弃。
　　原来不是小狗，是只狐狸。
　　这是许程夏给出的唯一反应，那天过后他又像往常一样照顾他，只不过另外附加的还有人类世界的礼仪。
　　船身一晃一晃的，许程夏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温。
　　不安感渐渐隐去，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一人一狐均匀的呼吸声。
　　有声音自远方传来，拍打在船底，潜藏在海的深处。
　　南里耳朵动了动，不太满意被打扰了美梦。
　　“什么声音啊……”
　　许程夏放在他背上的手紧了紧，摁下了他欲抬起的头。
　　“再睡一会儿。”
　　“哦……啊！”
　　舒服的姿势还没找到，船身突然猛烈晃动起来，浪花蹿得老高，打在窗户上的水痕覆盖住了视线，海浪带来的泡沫还未消散，便又被新一轮的进攻推上天际。
　　“狐狸。”许程夏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南里。
　　房间在船舱的第三层，海水居然能扬得这么高，不会这么倒霉遇上了什么海啸风暴灾害吧。
　　深夜的这一趟船上乘客寥寥无几，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淹没在巨浪声中。
　　恍然之间，许程夏好像感受不到船在前进了。
　　海水变幻成的巨兽裹挟着狂风猛烈冲向海洋中心唯一的浮舟，带着吞噬一切生气的势头，将它彻底掀翻。
　　南里是被热醒的，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一片干涩褶皱的触感。
　　“唔……痛……”
　　他借着力撑起身体，身下是一片深蓝浅白交替的地界，不远处还有一口井。
　　这是已经到了岛上？
　　这岛大是大，但怎么这么荒凉，一棵树一座房子也没有。
　　南里四处张望着，发现了趴在不远处的许程夏。
　　“许程夏！”
　　他起身想要跑过去，却在第一步就栽了跟头。
　　这地还是软的？
　　许程夏找的什么岛。
　　狐狸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多久没吃饭了来着。
　　没辙了，南里隔空呼喊着许程夏的名字。
　　“许程夏你快起来呀！许程夏～程夏程夏！我要饿死了……”
　　趴在地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许程夏感觉自己先是被泡在水里然后又被捞出来，反反复复，头疼得像被按在水里揍了一顿，鼻尖隐约还有一股腥味。
　　醒来之后没感觉到痛，那一股直上天灵盖的味道差点没给他熏吐，直到缓过劲儿来了才觉得身上各处火辣辣地疼。
　　晕过去之前他掐了张避水符，带着南里游了一阵，可惜海水阻力太大，没一会儿他就失去意识了。
　　抬眼看见南里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还要费劲叫他，许程夏忍着痛向他走过去。
　　“……怎么了？”
　　许程夏摇摇晃晃走了好几分钟，走到南里身边之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饿。”
　　简短的一个字，害得许程夏肚子也叫了一下。
　　身下的“岛”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竟开始缓慢移动了起来。
　　“许程夏，你这找的什么岛，不是人造的假的吧，怎么还会动的！”
　　不远处的“井”周围微微凹陷，像是什么东西在蓄力，许程夏警惕地盯着那一处，心里开始默念符咒。
　　下一秒，一簇水从中喷涌而出，身下的软层漾开一阵一阵的震动感，深沉浑厚的鲸鸣声随海面的波纹一起游荡至远处。
　　“不是岛，”许程夏安抚着焦躁的南里，“我们现在在鲸鱼背上。”

　　（这一个单元的灵感来自周深的《化身孤岛的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