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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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回到扶摇台，为免引起动静，绕山进侧门。到了家，找上好的锦帛卷轴，措辞写了份和离书，读两遍，改两遍，确定精简扼要字字珠玑这才作罢。
她将那个数值越掉越少的指环摘下来放回柜子里。然后去找姑姑。
宗主姑姑还在开会，按照往常，沈九可能就回去，改天再找机会过来。但今天这事儿大，等不得。
天快黑了姑姑的会才开完，她一早约人去逛万象集市，出门看见沈九站在穿云殿外，还带着她那只猴，便跟她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吧，姑姑要出门了。”
完全没意识到除了沈九和猴，都看不见沈家新婿。
沈九不得已拦她，“顶顶要紧的事情，需要宗主出面方可解决。姑姑听我说完再走。”
姑姑有点不耐烦。“你这孩子！多大的事儿啊，行行行，你说，赶紧说！”
沈九说，“我要和离。”
“.......？”
“柳家骗婚，李代桃僵。”
“.......！”
姑姑忙叫穿云殿的管事过来，将今天剩下的行程全部推掉，拉着沈九返回内间，“怎么了这是？仔细说说。”
沈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姑姑的表情在灯火下阴晴不定，她听完之后，一直在思考。
沈九之前就有怀疑，现在更加怀疑。她觉得骗婚这么大的事情姑姑多半参与了，不然的话柳家凭的什么实力在延川扶摇台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但沈九不能把姑姑牵扯进来，扯上姑姑，这婚可就不好离了，一定要强调沈家很无辜才行。
姑姑当着沈九的面表演一个沉默是金。
沈九故作伤心，“姑姑，柳家这是不把沈家放在眼里，欺负沈家没人了似的。扶摇台今日若咽下这口气，来日必定会成为笑柄，我爹爹在九泉之下，只怕都不能瞑目啊。”
姑姑：“.......”
把姑姑架在火上烤焦了属于是。和离在这个世道也是有的，不常见，但也没那么少见。修行界嘛，肯定没封建到整天嫡嫡道道礼义脸面的。姑姑这样为难，到底是图了柳家什么？还是她被柳家捏住了把柄？
总不能是柳三郎是姑姑的情人，姑姑无奈之下，把七郎换给了她吧？
这就有些离谱了。
沈九继续上眼药，甚至哽咽，“我也没有怪柳家的意思，毕竟谁都有难处。若我父亲在世，必定不会看着我这般受人折辱。我和柳家七郎自成亲一直做的是假夫妻，这亲事不成就不成吧，对两家都好。大宗门里的道侣合离比比皆是，怎么到咱们沈氏望族，还就为难了呢？”
“九啊.......”姑姑更为难了，“也确实不是大事，姑姑.....姑姑.....那个.......额.....，就是这个.......想法子给你办妥啊，.....一定办妥......”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沈九继续加码，“姑姑，我知道扶摇台这两年进项吃紧，入不敷出。我不止为顺利和离，也想着宗门出面，可将之前给柳家的聘资追回来充入公中，缓解眼下困境。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姑姑只需在议事堂告知宗老们，宗门上下必定大力支持。”
姑姑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九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关键这一天两天的也解决不了啊。你是知道的，婚姻不只你们两个人的事，还牵扯两家宗门，而且......从三年前开始，道侣想要和离，还得陈书报于万仙联盟，仙盟批下来，才算正式和离。”
沈九扼腕。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离婚都很麻烦呢。万仙联盟什么概念，通俗的说，就是天下所有修行单位和部门的一个联合会，各家派代表入驻，选德高望重的人当盟主，下设五位或者七位特使以及多个从属机构，属于统领协管宗派玄门的官方部门。就是这官方审批效率......
沈九头疼。她并不精确了解修仙界官方的办事速度，也或许非常快呢，不能自己吓自己。流程主要慢在两家宗门，毕竟中间牵扯财务退还交割，以及各种人情往来的社会关系。
姑姑贴心安慰，“你放宽心呐，该吃吃该喝喝，姑姑在仙盟也是能说上话的，无非就是多等上些时间，早晚给你把和离书盖上两家宗印，再戳上仙盟玺章。”
她当即收了沈九写的和离书，放在常年佩戴的空间指环里，再三跟沈九保证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瞧瞧你这眼睛，哭过了吧，跟水泡似的，多难看呢，好生歇着昂。沈家女就是和离，也有门楣撑着呢，往后还是香饽饽。保不齐放出消息，第二天求亲的人就上门来了。”
沈九：“........”婚姻啊，在任何时空就是个坑。姑姑自己不肯跳，咋还把亲侄女往里头推呢。
算了，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一宗之主，言出必行。沈九意满离。
生活还得继续。
她依然在小园子里惬意的摆弄花草，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有一样，就不知道姑姑什么时候把和离办下来，起先也不着急，毕竟对现在的生活没造成多大的影响，或许还有点点好处。所以自此之后，每每来人通知开会，沈九都闭门不出，只跟管事说，“姑姑晓得的，我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大好啊。太难受了。”
传话小管事：“.......”咋的了，天塌了？
小管事不知，姑姑知。看来和离这件事情姑姑还没有对外放出消息。
宗主召集晚辈开会，沈九不来，姑姑一开始也不好说什么。和离书的事情没办妥，再叫沈九来点卯听训，总归良心不安，所以就暂时放过。
只沈九也没料到，春天成的亲，秋天和离都没有办下来。姑姑开会，她不爱去。她去找姑姑吧，姑姑每回都不在。沈九其实知道她在，但姑姑装着不在沈九也没辙。到后来，沈家家大业大人多事情多，姑姑或许将和离陈书交到仙盟之后拖久了便渐渐遗忘，再通知沈九开会沈九不来，公中的月奉便发不下来了，也不当面和沈九交涉。
开会不来直接扣灵石扣月俸，扣上两次沈九彻底老实，乖乖的来了。
柳家的人也一直没出现在沈九面前，沈九自己更没上心。再后来，姑姑只字不提，沈九就觉得，沈家可能和柳家早就办妥了，眼下就是卡在仙盟那里，走剩下那点流程，只是忘了告诉她而已。因为在沈家，她没有存在感，她的和离不算大事，沈家有太多比这更重要的事业需要姑姑去承担。
这十年沈九唯一在沈家或者整个延川有存在感的时候，就是她成亲那几天。和离是不体面的事情，所以悄无声息。
长时间杳无音信，沈九逐渐意识到不对劲，这桩婚事或许面临着一种不了了之的节奏。直到她在指环里看到和离锦帛书，崭新如昨，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手印和签字，既没有两家宗门盖章，也没有柳家当事人的签署，更没有仙盟经手过的任何痕迹。
婚姻续存了属于是。
这事儿不能忍。沈九又去找姑姑，姑姑依然不在。姑姑的心腹大管事催她，“九娘子，如今河州附近有险情，宗门外派您除妖历练，各家弟子都在集结，您怎么还没有出发？”
沈九急眼了，“我被骗婚这么大事都没解决，怎么安下心来历练？”
“小娘子低声些，难道光彩吗？”管家嘘了一声，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生怕别人听见。
沈九的不爽写在了脸上。她很少挂脸的。
大管事便说，“宗主一直记着您的事情呢，只是她忙啊！再说了她老人家也是为娘子好。仙盟有规定，这年头要和离的人，得先冷静冷静，冷静完了之后再和离，免得冲动之下一拍两散，到时候悔之晚矣！”
沈九：“........”修仙界也有离婚冷静期是吧，爹了个根的！
管事好言相劝，“小娘子务必冷静。”
沈九道，“我从春天冷静到了秋天，难道还不够冷静吗？”
管事摊摊手，“哎哟喂话不是这么说的，那柳家的也在冷静呢，咱们宗主从来都站在娘子这边，否则早就说动柳家上门道歉，再联动各方劝和你们夫妻继续过日子了。毕竟上头让冷静，宗主也没办法。”
“........”
沈九很不高兴。谁家好人离婚搭上长年累月的冷静期？姑姑分明是在躲她，真够歹毒的，她上辈子是不是杀了姑姑全家才得了这样的报应。
“九娘子，您不要担心，您的事情呢小的记住了，宗主回来必定上报，看能不能想想辙尽快办妥。您且宽心去历练。等您回来，没准这事儿就成啦！”
沈九：“.......”我这一生被画过太多饼，如履薄冰。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带着猴回小园子收拾行李。
自和柳家闹翻，她听不到任何关于柳家的消息，姑姑必然是知道或者和他们有往来的，但是她不肯说，也就无从猜测。
但要说姑姑有什么坏心眼，倒也未必，她这些年一心扑在宗门上，大约是有自己的不得已。
可如此一来，沈九就成了别人眼中守活寡的有夫之妇。
沈九想起睡梦里系统批评她，自己作死困在小圈子里，没格局，自作孽。
沈九整理随身物件，在手上戴了两枚指环，一枚是姑姑送的，另一枚就是再度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数据显示器，重新取来带上，只那个数据值所剩无几。
人呐，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沈九重新审视当前面临的问题：如果她亲自跑腿办和离，能办下来吗？
首先，得准备结婚原件——婚书。
婚书捏在姑姑手里。沈九倒吸一口气。当初这个亲成的真够草率。她都想不起来婚书上写的谁的名字，柳三还是柳七？
其次，得跟柳七商量（如果婚书上写的是柳七的话）。这个只要能找到柳七，就好办了。毕竟他俩之间没感情。柳七不想当赘婿，还要保持童子身练什么功。就算不保持，他若来日遇上真爱，有妇之夫的名牌卡在头顶，总归不方便。综上，他没有理由不同意和离吧。
婚书上写柳三的可能性不太大，如果姑姑参与了骗婚的话，而且婚书得本人签名，柳三不知行踪。就算是柳三，柳三闭关修炼，猴年马月能出来。难度真大。
第三，假设柳七/柳三同意，他们签好字，然后就是两家宗门审批，说到两家宗门，柳公不愿意儿子当赘婿，应该能签。至于沈家，姑姑能痛快拿出宗门大印歘的一下盖章不？
哎哟，手续好麻烦。
第四，假设两家经过多次协商，同意和离，各自盖好章，再拿着和离书去万仙联盟盖章。这个时候，就得去仙盟总部，总部很远很远，人生地不熟，也不认识正经办事的，不知道是不是得写个申请将和离书压在那儿，然后回去等通知，等申请批下来通知到个人，再行万里路来拿已经全部办妥的原件。
终于，和离生效，各自欢喜。
沈九脑子里过了一遍整个离婚流程。望天，望地，蹲下来，叹气。
猴拉着她，用手轻摸她的脑袋，像极了慈祥安抚子女的老母亲，或者老父亲。
“猴，你说我有必要跑这一趟吗？”沈九问，只要想到十分内耗精力和外耗体力的离婚流程，就格外的疲惫。
猴懂她，用他们之间的方式交流：你到底要什么？你所求与和离或者在婚有冲突吗？
沈九：“......”
豁然开朗。
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回家，回家！
她求的，是收集足够的情感值！
离婚是附带的，能离离，不能离拉倒。为什么要庸人自扰？
她收集情感值碍着什么了？又不是行凶作恶杀人放火，见不得光。
不以规矩束缚，不被道德捆绑。只要不影响她返家，爱咋咋的。
沈九站起身，继续整理行装。
事到如今，去外头寻些机缘吧。外头的友情，外头的亲情，没准还有外头的爱情，也或许是塑料情，无所谓的。既然必须得和各路人马打交道，相比跑腿办离婚，收集情感值一下子变得容易多了，哪怕扩展社交圈这种事情真心为难她一个在修仙界苟了十年越苟越i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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