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间》株槐

35、真相

　　“昨日第二节课课后，高三一班温玉照、高二六班刘极，在体育馆一楼厕所斗殴，造成恐慌并毁坏一扇隔间门，不配合校方谈话，该行为严重挑衅校纪校规，念在初犯，仅对二人进行财务赔偿和停课反省一周的处罚，下不为例。”

　　早晨通报一出，学生圈便掀起大浪。

　　“卧槽怎么可能，温玉照怎么可能打架？？”

　　“对啊，还是跟高二的…刘极是谁啊？”

　　“哎呦其实我早就听说了，温玉照以前就仗势欺人…”

　　“卧槽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你敢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林颂一冷冷盯着那长张嘴就会叫的东西，“蠢货。”

　　“你？”那家伙声调高起来，“你个万年老二还骂上我了？？”

　　“你这辈子都摸不到的名次。”

　　“静一静。”老徐沉声按下骚动，“我理解大家关心同学的心情，但这不是现在该做的…”

　　下课铃响起那一刻，教室内爆发压抑许久的骚动，十几个学生立刻围住老徐：“老师，到底怎么了啊，班长才不是无缘无故打架的人啊。”

　　老徐捏了捏眉心：“把你上学期棒球社的棍子收起来。”

　　等他乖乖丢到一边：“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

　　“这小孩什么都不讲…”

　　“草，果然还是那个什么刘极惹的，听名字就不是个好东西！”

　　“哎，沈初弦呢…”

　　高二六班门口的走廊，

　　“有什么事吗…”

　　宋眠小心地望着面前的人。

　　“温玉照都告诉我了。”

　　“什么…？”

　　她下意识仰高了头，却没轻易露出破绽。

　　“以后不用再到他家补习了。”

　　“啊…”

　　宋眠怔怔地看着沈初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追上说完就走的人，“等等…！是什么意思…我、我不能再…？”

　　“这是你的选择。”

　　沈初弦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大步离去。

　　等他回到教室心还悬着，温玉照压根没和他讲过这事，只是告诉他确实和宋眠有关，然而通报却将这人隐了去…

　　宋眠必定是重要一环，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公之于众，这事只有温玉照做得到，学校大概率是不知情的。

　　什么看不爽什么蹲点全是隐藏宋眠的借口。

　　“……”

　　草，冲动了。

　　沈初弦，你去找她有什么用？

　　连藏着她的原因都不知道，怎么能擅自打破他的计划…

　　完了。

　　他忽然懊悔地捶在脑门上。

　　梁辰担忧地向后瞄了一眼：

　　“完了，被刺激到了…”

　　不行，还是要找她一趟…

　　好尴尬…

　　可是更怕招温玉照讨厌。

　　放学他径直往外去，在匆忙楼梯间与宋眠相遇。

　　“呃你好…”

　　“学长，我有话要说…”

　　……

　　“对不起！”

　　上了天台宋眠就是深深鞠躬一股脑全讲了，“其实那天…”

　　温玉照是在办公室交作业时遇到的宋眠，她正在教导主任跟前聊什么，脸色不大好看，似乎是身体不舒服。

　　等温玉照交好作业，与门口等着的沈初弦打了个招呼让他先回去了。

　　宋眠出来时被一个身影挡住阳光，那人转过身，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

　　“我生理期…”

　　“垫了？”

　　“没有…突然来的…”

　　“去厕所吧，我去买。”

　　“谢谢！”宋眠感激地看着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提出，“那个…可以去体育馆的厕所吗？我怕被人看见，影响你…而且那边离店近…”

　　温玉照脸上没什么表情，那眼神却莫名让宋眠觉得整个人被剖开来解读了。

　　“你确定你可以过去吗？”

　　“我可以的。”

　　“好。”

　　他不会知道的…

　　没关系宋眠，不会有事的，赔些钱就好…

　　这是最后一次听妈妈的，等上了大学、等离开妈妈，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对不起…温玉照。

　　“脱啊。”

　　温玉照立于女厕门口，听见其中传出的男声。

　　…是这种恶心的手段么。

　　他呆在原地没有一点声音，甚至打算调转方向不愿再搭理。

　　“不是你把我叫这儿来的？看不出来啊你…”

　　隔间内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要…不是这样的…”

　　微弱的女声飘出，温玉照轻叹了一口气，攥紧手上的塑料袋猛地踹向厕所门，门板轰然裂开。

　　里面的人回过头，是刘极在角落抓着宋眠的衣领，宋眠脸色惨白，泪水不断滑落。

　　“学…”

　　领口一松，刘极被拽着踉跄后退，撞在洗手池上龇了龇牙嘲讽地笑出声：“哟，英雄救美啊？”

　　温玉照没说话，刘极看不懂他的眼神，却清楚感到他在生气，气的不是刘极、也不是宋眠。

　　他将刘极按在地上任凭对方如何还手也不做防范，专挑着脸下手，生怕人家不知道刘极挨了打，刘极碰不着他的脸，只在身上暗地留下伤。

　　“别…别打了…”

　　宋眠的声音淹没在打斗声，温玉照的指关节蹭在地上破皮流血，跟感知不到疼痛般继续挥拳。

　　“老师…老师来了…！”

　　温玉照忽地停下手，低低出着气，似乎料定刘极没能力反抗，缓缓起身又将他拎起。

　　“去校医院。”

　　刘极做不出表情，脸上疼得厉害，他想骂温玉照，把人揍了一顿完事还亲自带去医院，不怕被逮么？

　　“这是干嘛了？！快点过来…哎呦谁给你这娃娃揍的…糟心的嘞…”

　　宋眠被温玉照赶去找老师，此时只有三人在这，等医生处理好伤口去报备要做检查时，刘极先开了口：“你有病吧…”

　　温玉照只淡淡回他：“不是什么钱都那么好拿。”

　　刘极愣了愣：“你本来就知道？…算了，你这种大少爷懂个蛋，挨一顿打拿那么多钱，是我赚了。”

　　“你没赚。”

　　“哎我说你这人…嘶——”

　　“闭嘴吧。”

　　等宋眠将老师领过来，这儿才乱作一锅粥。

　　“怎么回事？？”

　　二六班的班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极，这孩子虽然实在不是个好学生，但还没真动过手犯过大事儿。

　　“我打了他。”

　　他更不可置信的望向温玉照，这边这位他是有耳闻的，哪像是干出这事儿的人？

　　“我先通知下你班主任…”

　　他给老徐打了个电话急急催着人赶来，两人一块儿盘着问：“为什么打架？”

　　似乎是温玉照的语言更有说服力，没人盯着刘极，他便光明正大盯着宋眠，女孩不敢抬头，似乎还怕着什么。

　　“看他不爽很久了。”

　　哦哟，看来要瞒到底了。

　　“玉照，你好好和老师说说，我会给你做主的。”

　　老徐看出他是没讲实话，好声好气劝着。

　　“我在那里等他很久了，就是想揍他一顿。”

　　“……”

　　不是哥们，没必要这么讲吧…

　　刘极也不打算发表意见，都写脸上了，从始至终宋眠没出现在事件里，只是作为目击者跑去找了老师。

　　“宋眠先回家吧，父母来接吗？”

　　她班主任知道这孩子请了假，见她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连忙带走人联系家长。

　　“你俩无论什么原因，也是要请家长的。”

　　老徐捏了捏眉心，“待会好好聊聊。”

　　宋眠回去得早，不知道聊的具体，她见陈环第一眼，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五官不知往哪放：“妈…为什么、为什么和你说的不一样…？”

　　“眠眠啊，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这孩子就是心软，如果你一个冲动告诉人家老师，其实温玉照在做好事可怎么办呢？”

　　“可是…可是我…差点就…”

　　“哎呀这不是没发生嘛，他收了钱的，知道该干嘛不该干嘛，你怕什么？”

　　陈环一路数落着，丝毫没见着宋眠眼底的情绪，“这小子可不行，家里没条件，下回见了钱能把你也卖咯…”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傻丫头，听你温叔叔的话，他都有计划的，你记住了，我们才是站在同一边的啊。”

　　宋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怎么睡上床的，这次她睡不着，也没再误触，消息框内加加减减，到底什么也没发出去。

　　“温玉照受伤了？？”

　　“是…身上我没有看见，但是手上流血了…”

　　“草…”沈初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妈要你假装被刘极打，故意让温玉照知道，结果你到了现场发现刘极那儿的消息跟你不一样，是要强迫你？”

　　“…是…”

　　“温玉照是为了保护你才动的手，才撒的谎，才…受了伤、还被一群狗东西议论。”

　　“是的…对不起…”她低下头，“我…我知道我没脸再见学长了…我不该答应我妈的，她说只给学长一点教训，让他私底下赔个医疗费…我没想到还会通报停课…”

　　“…别跟我道歉。”沈初弦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到底没把那句蠢骂出来，“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我不会逼你跟大众揭露真相，毕竟这是温玉照的决定，我只劝你好好跟他道个歉。”

　　“我…”

　　他也不等人纠结：“我走了，你自己想吧。”

　　离开后沈初弦迫不及待给温玉照发去了信息：“温玉照，我都知道了。”

　　“你找过宋眠了？”

　　“对。”他发完又接着一条，“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我告诉过你这事和她有关，你会找她的。”

　　“可你不还瞒着别人那事儿么…”

　　“你不是别人，这算她做出选择的代价。”

　　沈初弦不平起来：“要是她讲了真相，你也不至于被这么议论！你知道现在都有多少传闻了么？”

　　“她可以讲，但需要勇气，我不需要她这份勇气，没出事就行，至于传闻，不重要。”

　　“我怀疑你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我知道。”

　　“那你还上当？！”

　　“万一是真的呢？我只是受了些误会而已。”温玉照敲了敲手机边缘，哒哒敲下，“放心，我不会随便出手伤害自己的。”

　　沈初弦狠狠敲着键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抱歉。”

　　“抱歉没用。”

　　“我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