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间》株槐

3、假期

　　到约定时间，

　　“我在A口等你”

　　看完信息温玉照收起手机走向A口，见到显眼的那人倚在墙边，低着头视线落在手机，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

　　人流如织，那样多的陌生面孔，没有谁为谁靠岸，只有来人映着自己的脸。

　　沈初弦倏地笑逐颜开，扬手招得欢快。

　　“这儿！”

　　温玉照莞然而笑，抬手挥了挥走去。

　　“等多久了？”

　　沈初弦故意揉揉脖子：“刚到。”

　　温玉照笑他学人装酷，抬手给他脖子捏了两下，这劲还挺舒爽。

　　“带路。”

　　两人离得近，风无形，沈初弦却透过温玉照的发丝看出它的雀跃，视线下移瞥见他还背着包。

　　“你带了什么？”

　　温玉照没细说，脚步也不停：“进口货。”

　　沈初弦僵了一瞬，脑内闪过数种猜测：“什么进口货？你这是…？你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但是别做傻事啊…”

　　温玉照不知道沈初弦想些什么，陡然停下脚步，侧目望去：

　　“英语作业。”

　　“喔！”

　　温玉照想不怪梁辰说和你玩降智呢…不盯着点怕是会被人骗。

　　抵了目的地，沈初弦家挺大，但装修无奇，似乎没下功夫，温玉照轻声不知说给谁听：“打扰了。”

　　进了门他顾视觉得缺点什么，被沈初弦领进房间，他懂了。

　　设施是齐全，桌上零散放置了笔记本，多的就没什么，看不出人喜好，这里像块停止走针的怀表，安静留在过去。

　　温玉照愈发觉得来这儿是对的，他不能眼见着有同学在他跟前精神恶化，降智可能只是第一步。

　　“这里平常有人住吗？”

　　“没有，我爸妈都在国外不常回来，所以我比较喜欢住宿舍。”

　　这下温玉照心生怜意，他想着他家小太阳五年级就离开自己身边，幸好还有奶奶照顾，不然如沈初弦一般节日还得找同学过。

　　温玉照拍拍人肩：“没事，有我。”

　　沈初弦发觉气氛不对，但听他这一说又乐得不想多。

　　“所以我们今天做什么？”

　　“你不是带了作业来着？”

　　温玉照抚上椅背，平滑无异：“可以坐吗？”

　　沈初弦忙点着头帮人移开，看他慢条斯理坐下。

　　“那你呢？想做什么。”

　　沈初弦其实想过些活动，又怕他不喜欢。

　　“我都行，不挑的。”

　　语毕，某座冰川如往常般融了滴水珠，倏地随风飞跃而下，穿破湖面。

　　“你可以挑。”

　　……

　　“啊、又输了。”

　　温玉照稍稍侧身，没给人留正脸，他怀疑是沈初弦家电脑成了精偏袒他，虽说是自己让人找事儿做，这下也不想再玩。

　　沈初弦乐了，他当温玉照是偶有逗弄心思的小公子，原来是眼珠比琥珀闪耀的漂亮小猫。

　　对待温玉照他总想顺着让人开心，悠悠勾他衣角，笑意显而易见：

　　“班长大人，换个游戏好不好？”

　　见他不理，悄然起身，轻脚走去搭着椅背蹲到人面前。

　　瞧见小猫一瞬瞪圆了眼，似是觉得丢人动动嘴到底没说出话。

　　温玉照坐正来，好似没发生什么：“返校要月考了。”

　　沈初弦理会，眼里难得有狡黠：“我看你写作业？”

　　“我复印了。”温玉照早料他没想着作业，扳回一局，语气都轻快些。

　　沈初弦接着英语卷，他英语不差，可有谁乐意在这儿写作业呢…

　　噢，有的。

　　温玉照标好分段审着题干，笔尖划过试卷圈下关键词，沙沙作响。

　　他写题不快，更像谨慎夜行，过于集中此处时注意不到旁的，以至于有人睡得香也不知。

　　沈初弦其实勉强自己写了，却总爱往旁边人看去，他知道自己假期写得完作业，也不急。

　　那玻璃珠转动，他看得出神，忽明忽暗的。

　　等温玉照写完阅读题了才发觉一团黑毛线摊在桌上，他伸着食指点人手臂：“醒醒，别睡这儿。”

　　“昨晚没睡好？”

　　“一点点…”

　　温玉照当他觉得无趣才睡的，收了作业思索着不然出门去，正巧是午餐时间。

　　“出去吃饭？”

　　沈初弦也动得快，领他下楼去以前回家常吃的饭馆。

　　“你有忌口吗？”

　　“不要葱姜蒜。”

　　沈初弦眉头上挑：挑嘴小猫。

　　“林叔！”他进门冲人喊，“咦？”

　　收银台坐着个年轻人，他抬头看了眼，目光一顿：“沈初弦？还有…温玉照？”

　　温玉照反应倒不大，跟上学路上碰着同学一样平常：“好巧，林颂一。”

　　沈初弦记得这名，跟温玉照一起做班长来着…长这样吗？不记得了。

　　至于他为什么坐这儿，都姓林，大抵和林叔有什么关系。

　　很快后厨冒出位中年男人，手上还挂着水珠，应是刚洗，见着沈初弦便擦干手笑呵着走出。

　　“初弦来了？”

　　想来是那位“林叔”，沈初弦笑得爽朗：“林叔，我带朋友来吃饭。”

　　温玉照迈上一步，眉眼温和、尔雅一笑：“叔叔好，我是初弦的同学温玉照。”

　　林叔琢磨这名儿，豁然握拳捶下掌心：

　　“玉照啊！你瞧我儿子，林颂一，你俩是一个班的吧？”

　　他手一勾给林颂一揽到跟前，又瞧瞧沈初弦：“哎？那初弦…”

　　“我们都在一个班。”

　　温玉照知他疑问，给人解了惑。

　　林颂一这儿也应着：“爸，先点了菜坐下说。”

　　“是是，看我这，耽误事儿了。”林叔忙问着俩人吃点什么。

　　“铁板豆腐、红烧茄子、粉蒸排骨，再来个油爆虾，不要葱姜蒜。”

　　商量好沈初弦给叔报着：“麻烦了叔！”

　　“哎，不麻烦…”收银台已经替了个人上去，“林颂一，陪你同学几个聊着去。”

　　他招呼着进了后厨，势必拿真本领给俩孩子露一手。

　　这头林颂一坐在俩人对面，跟沈初弦对着眼都不知说什么。

　　林颂一觉得沈初弦看着凶，也不知道温玉照怎么跟他玩着的…等等，难道是…！

　　他看沈初弦的眼神愈发防备，到底是谨慎的没开口。

　　温玉照觉得好笑，又是个在脸上创作的，也不解释，等沈初弦开口就清楚了。

　　“你俩出来玩儿？”

　　“对！”

　　不知怎的这声比以往都要有劲儿，温玉照一震，寻思九阳长大了不会也这样吧，眉头皱起。

　　沈初弦余光注意着，看他表情吓得一僵：“我小点声…”

　　林颂一反应过来，这人长得凶，但不太聪明。

　　只是这副好哄样子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别是有什么想法，也不知温玉照有没有看出什么。

　　“你们以前认识？”

　　小猫啜了口水，晃下头，沈初弦眼底欢喜：“我们看着像认识很久了吗？”

　　林颂一说话直，打断人臆想：“不是，单纯想不通班长为什么跟你玩儿。”

　　在林颂一眼里，温玉照是温和懂事的好孩子，沈初弦跟那惦记人的黄…黑毛？总之是不怀好意。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但对温玉照他有几分崇拜在，这下多想了些。

　　沈初弦恼着怎么是个人都觉得自个儿同桌俩玩不到一起去：“我人好呗…”

　　林颂一也不知道他夸人还是骂人，但还有些职责心在，不能见同学犯了校规。

　　何况人家温玉照都没说两人熟，暗暗决定了得盯着点。

　　说话间林叔端上来铁板豆腐和红烧茄子：“你俩先吃着，粉蒸排骨还得等会儿，油爆虾马上来！”

　　怕孩子饿着不等应声就急急地又回了厨房。

　　沈初弦知道林叔性子，林颂一也习惯着，都没客套。

　　“快尝尝茄子，林叔炒得超绝！”

　　沈初弦不动筷，等温玉照尝了，瞧着他眼尾都舒展开，明白对上这小猫的味儿了，也有了笑意。

　　他想温玉照也许会介意，夹菜时小心避着旁的。

　　等菜上齐又和林叔唠着，林颂一原本是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上初中，孩子学得好，转来池城考上了一中。

　　沈初弦点头，怪不得从前没见过林颂一，现在看他顺眼几分，也不计较他先前调侃。

　　温玉照听着，眼神失了焦点。

　　在想什么？

　　远方温九阳打了个喷嚏，答案埋进课题里。

　　待吃好将两人送至店门口，本是林叔第一次见温玉照，不肯收他们饭钱，温玉照手快扫上码只说以后给沈初弦多添两口饭就好，终于是付上了。

　　没着急回，两人去最近的商城无目的走着，消食。

　　逛着瞧见一家整面玻璃对外的店铺，围着圈人，也不知在看什么：“那是什么？”

　　沈初弦看去：“噢，是家狗咖，能看见里面，每次路过都很多人围着逗狗。”

　　说着眼珠转半圈想着他似乎对狗有点兴趣：

　　“要去玩吗？”

　　“好。”

　　两人签字又消了毒，踩着鞋套进店，店里养着群赤柴，原来是柴咖。

　　见来人拎着吃食就翘起前脚拥上来几只，仅有唯一一只黑柴趴在沙发上，围了两三个人逗着，它也不搭理。

　　大概是渗透作用，黑乎乎的小家伙总会凑到温玉照身边。

　　两人才找了位置坐下，那黑柴就抬了头，圆溜的眼睛直盯着温玉照，随后跳下沙发从容走来。

　　温玉照侧头看看沈初弦，沈初弦对上视线忙摇脑袋：“我不认识啊！”

　　那黑柴前爪扒着温玉照还不够，干脆上了沙发坐在他腿上等着人喂。

　　温玉照亲昵揉它，另只手心放着粮哄，黑柴在怀里乖得不像话，惹得见者欢喜。

　　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绽出光，欣然接受拍照的提议，许是映着初弦，玻璃也化作玉盘，又弯成蛾眉月。

　　平日总似笑非笑的，现在被逗着弯唇露了牙，竟叫沈初弦看呆了眼。

　　颊廊角度恰到好处，牙齿弧度都舒服，还是手明白事儿，连按数下没错过。

　　不时有小狗嚷起来，又成了呼嚎，人和狗都看去，有两只嗷嗷要打上，饲养员见惯了，揪起惹事儿那只进了房间带上门。

　　门没关好，留着条缝，细碎有训话传出，小家伙就站在门口凑热闹。

　　有只身子在外面，脑袋已经探了进去，不声不响，好久才被发现赶了出来，也不惧，看着总像吃尽瓜的模样。

　　温玉照拍下几幕又乐得发丝抖动，举着手机给沈初弦看，两人笑作一团。

　　闹够回去，温玉照翻了部美剧出来练听力，前几年沈初弦也迷过，但最新出的那部还没看完，当初看了剧透接受不了前几集的剧情就弃了。

　　这会儿说是一块儿练听力，以学习为目的倒也能看下去，况且也算同好，还是不容易。

　　一集时间长，大约看了三集两人就分别了，沈初弦约着他下回还一起，看他点头才放心。

　　等温玉照上了地铁，沈初弦才点进自个儿相册翻看先前的照片。

　　分明是一人一狗，却好似听见猫咪呢喃，骨头失了重量，酥麻地又回返。

　　想起给人发去一张，也没等到回应，划拉两下对话框退出去，本想再刷新看看，忽见朋友圈冒了红点。

　　温玉照还在地铁上，看了照片眉间轻抬：拍照技术倒是不错。

　　编辑朋友圈给了拍摄者最高赞美。

　　摄影师：沈初弦

　　提到了你

　　沈初弦只觉得胸口处有烟花绽开，一种失重感转为痒意充斥全身，他捧着手机透过它拜读，压不下嘴角。

　　消息刷得快，大多是夸赞，少有几句玩笑话，沈初弦见温玉照没反驳，虽是平等地冷落到每个人，却也上寝室群里乐了半天。

　　温玉照到家晚，但能赶着晚餐，进了门要与柳南枝打声招呼，却被旁人先一步发觉。

　　“玉照少爷回来了。”

　　那人瘦却不弱，站得挺拔，是管家周如生。

　　“周叔。”

　　温玉照见他了然，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