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桂盛黎》孜孜小倦

48、第四十八章 万花筒

　　期末的考试时间也定了下来，算算日子，也只剩下两周多的时间。
　　唐旧吟的成绩总算往上涨了些，为了保持住，他牺牲了自己宝贵的午休时间。

　　“外面冷，去图书馆吧？”宋玖清手里抱着资料，经过长廊时喊了一声唐旧吟。
　　唐旧吟摇了摇头，“不行，太舒服了我会睡着的。”
　　宋玖清被逗笑了，从口袋摸出一个暖身贴递给唐旧吟，“别冷着，不够了就来跟我要。”
　　“好嘞好嘞。”唐旧吟嘿嘿一笑，“还是你心细。”

　　宋玖清抬腿走向图书馆，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瞧见了简白黎。
　　他在给秦溯听写英语。想着不去打扰，宋玖清朝另一边的桌子走过去。

　　“我靠这单词怎么那么长一串？比毛毛虫还恶心。”秦溯满脸嫌弃地用红笔把那个单词抄了遍。
　　简白黎单手撑着下巴，“你英语再上不到标准分数，可能就要被当做毛毛虫啄死在办公室。”
　　秦溯无可辩驳，微微瞪大眼，“好恐怖。”
　　两边都堆着学习资料，秦溯左右看了看，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你今晚出门不？咱去万达广场那边跨年。”他伸了个懒腰，顺势将手弯下去，从后面托着脑袋。
　　对面的简白黎呼出口气，泄出些疲惫，“你不呆在学校？”

　　大部分住宿生都会放弃这短短的假期时间，但秦溯偏不，他要回家和爱床滚在一起。

　　“我买了烟花打算在附近放一放。咱班好多同学都不回家，好歹是元旦总不能一点欢乐的气氛都没有。”
　　听见简白黎这么说，秦溯也没多想，摸了摸口袋，把宿舍钥匙给了他，“那我跟何熙他们自己出去，就不带你咯。”
　　简白黎点点头，收下钥匙塞回自己口袋。

　　书看得有点久，简白黎的眼睛不免干涩起来。他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总算挤出些眼泪润了一下。
　　眼神往一旁一瞟，简白黎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即使面对简单地问题，宋玖清也表现得很认真，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是没什么东西能难倒他。
　　宋玖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身后有一道直白的视线。手中的画笔继续作画，又在为自己的那部漫画作下新的故事。

　　午休时间该结束了，图书馆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回班。宋玖清刚刚抱起资料，抬头就看见前方的简白黎，随即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伸出手，想抵住转回来的玻璃门，却摸空了。
　　简白黎推着门，看着宋玖清下了阶梯才将视线投入后面的同学，缓缓松手。
　　“谢谢。”宋玖清觉得，还是道一声谢比较好。

　　他记得简白黎说要和他一起跨年，这还是宋玖清第一次和别的人一块儿。往年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欣赏新一年的夜空中的烟花。
　　不过放学的时候，宋玖清却瞧见简白黎背着书包匆匆往宿舍楼后面的树下钻。
　　他似乎是在树根处藏了什么，宋玖清有些好奇，没来得及问简白黎，他就挤进人群朝校门外走。
　　宋玖清总觉得简白黎会回来的，回到宿舍犹豫了好久，还是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消息询问。

　　［宋玖清：你在哪儿？］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简白黎喘了口气，手心沁出些密汗，手指也有些灰。
　　他记得自己对宋玖清的承诺，以为是对方没在学校看见自己，担心被鸽。
　　不过简白黎这会儿懒得打字，搬了好几箱烟花让他有点累，吞了吞口水选择发语音。
　　［语音：等等我，十二点前我会来找你的。］

　　“他……在干什么？”听着有点喘，身边也有些吵，宋玖清猜不到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
　　好一会儿，简白黎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简白黎：十一点五十五，操场见。］

　　学校东边有条平安街，热闹得很。褪下校服的学生融在人群，并不显眼，却添了不少青春的味道。
　　稚童早早约好伴在那儿追逐着，他们分不清过年和元旦有什么区别，只知道今晚可以更加释放自己的天性，自由地蹦到精疲力尽的时候。
　　下了班的打工人卸下一整天的疲惫。顾不上孩子，只是牵着爱人的手，在寒风里形成某种屏障，依赖着对方。
　　能维持生活的工作，与自己缱绻相爱的伴侣，不缺陪伴的小宝贝，足以称得上是美满的家庭。

　　天桥上的Omega视线不由得多停留几分，艳羡的同时又有些憧憬。
　　“阿吟。”一道清晰又轻巧的声音从旁传来，Omega堪堪收回视线，收回眼底的情绪。
　　Alpha手里还提着奶茶，挺大一杯，抱着也暖和。
　　巧得是两个人晚上都没怎么吃饭，空空留着肚子。说是走一圈散散步，但嘴里可没少塞东西。

　　万达商场里，何熙可惜着简白黎没有跟来一起，但好歹秦溯来了，这气氛还是有的玩儿的。
　　“又是一年啊。”秦溯喟叹一声，回想去年大家都不是那么熟，坐在饭桌前还有些尴尬。而今年，那尴尬气氛早跑没影儿了。
　　“你还感叹上了？”何熙闷了口雪碧，“你再感叹那块肉就是我的了。”
　　“没关系，已经到我碗里了。”方胜言的筷子拐了个弯，“烤得刚刚好，秦师傅手艺不错！”

　　手机屏幕一亮，里面的消息被想反驳方胜言的秦溯看了个正着。
　　他还没开口呢，方胜言已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上。
　　八卦之心瞬间燃气，可秦溯刚凑过去方胜言就息屏了，动作刻意的不像话。

　　“哟，”秦溯一脸“你出息了”的样子，“有情况啊？”
　　方胜言推开秦溯的脸，拇指配合着中指和无名指捏起那罐雪碧，“敬你爹一个，爹就告诉你。”
　　“我去你的。”秦溯笑骂一声，还是与他碰了个壁。转而又说，“秦师傅烤一次肉五十，贵着呢。你备好红包吧，过年亲自给我送过来。”

　　他一副大爷样，理所应当的。方胜言哪里会惯着他，“那你多给我烤点，等哪年我想起来了包个大的给你。”
　　“你也给我烤点，记我方哥头上。”何熙看热闹不嫌事大，接一嘴把烤肉的夹子放在秦溯面前。
　　“行啊。”方胜言这种时候最大方了。
　　秦溯坐在他俩中间，听这话他也不恼，拿起夹子烤了两块特别大的肉，“成，以后我不找工作了就去方胜言家烤肉。”

　　短短的哄笑盖在烤肉的滋滋声上，托起的生活气息象征着如此平凡而快乐的日子。这群少年总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还有十分钟就要零点了。

　　宋玖清提前洗了澡换身衣服便下了楼，校园外隐隐约约闪着薄光，想来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大部分的宿舍都开着灯，操场上的人到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宋玖清的白色帆布鞋隐在长廊的影子下，没一会儿又没入了便利店。
　　“两瓶橘子汽水，谢谢。”

　　掏手机的时候没注意，让那个小挂件跑出来在口袋边摇晃。付过钱之后宋玖清又看了眼手机，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咻——”

　　宋玖清抬头，第一束烟花闪着耀眼的光便在一瞬间绽开。而后便是更多的光束，它们展开时密布在夜幕的一角，却将操场上的简白黎完全笼住。
　　烟花很近，炸开的那种声音连带心脏一起颤动。宋玖清站在长廊的阴影下，看见一个穿着校服伫立在原地的少年。

　　他转身，对着自己挥舞手臂，
　　“宋玖清！我来陪你跨年啦！”

　　宋玖清不知道简白黎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的，他分明背对着自己，望着的地方是宿舍。
　　烟花接连不断地绽放，简白黎的声音偏偏就挤进了那狭小的缝隙，正正好让宋玖清听得一字不差。
　　闪烁的光映着简白黎的半边脸，琥珀色的瞳孔也跟着一闪一闪的，仔细些，宋玖清就可以看见自己了。

　　“晚点到也可以的，不着急。我买了饮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玖清将手里的水递出去，对方接过立马喝了一口。
　　简白黎喘口气，刚才起伏明显的胸口也渐渐平静，他咧嘴一笑，“喜欢！橘子味多好啊！”

　　宋玖清也抿了一口，不知怎得，他觉得味道一般。
　　没有信息素那么甜，也没有那么浓的清香。
　　十一点五十八分了。

　　“这烟花，是你准备给大家的？”细想简白黎的行为与表现，宋玖清朝身边的人问道。
　　简白黎点点头，“怎么样，好看吧？”
　　宋玖清再次注视绚烂的天空：“好看。”

　　艳丽的色彩为墨色的天空点了盏灯。简白黎还特意安排烟花从右往左依次上升，像舞台上还未拉开的帷幕。

　　“我有个礼物要给你，”简白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阴影处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是生日那天没来得及给你的。”

　　宋玖清意外地看着简白黎，压根儿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直记着。
　　接过礼物盒，简白黎让他打开看看。借着闪烁的光，宋玖清看清了，那是流体万花筒。
　　里面最底层的背景，是上次他们一起画的那张班徽图，不过颜色要淡一些。

　　“你亲手做的？！”宋玖清很快意识到一点，这样的万花筒是独一份的。
　　简白黎含笑，点了点头，“万花筒可以把同一个东西折射出不同的美丽，我觉得，可以类比为人的健康、财富、幸福和……青春期里美好的恋爱。”

　　花攒绮簇的烟花惹不少人围观，可宋玖清只是将视线紧紧放在简白黎那张雪花都没办法覆盖的脸上。
　　“所以，我把这些祝福混在一起做成一个特别的万花筒，送给你。”

　　分针跨过最后一格，遥远的钟声响起。
　　璀璨的烟花下，简白黎的笑颜愈发夺目。

　　“宋玖清，元旦快乐！”
　　他的祝福声先一步浸入宋玖清微微发烫的耳朵，弯着眉眼笑起来。

　　深黑色的瞳孔被光映得发亮。简白黎分明背着烟花面向自己，可宋玖清仍然觉得，面前的人仍然屹立于烟花之上。
　　以至于，宋玖清没有看见那烟花形成的“九七”字样。

　　“元旦快乐，简白黎。”宋玖清的声音轻柔，又有些哽咽。

　　那份礼物有些沉，沉得宋玖清的手都有些抖，暴露在空气中的指尖微微泛红。他有些舍不得，小心地用双手抱着礼物。
　　这样的祝福令宋玖清意想不到，但让他心里有些落寞的是，自己似乎对后面的词感到些许陌生。
　　幸福这样的词，居然有一天被拾来祝福自己。

　　不知道是勾起了什么回忆，还是寒风吹得眼睛发酸，宋玖清的眼眶有些湿润。
　　简白黎看到了，那闪烁的微光在眼眶下积起的泪水里颤动。他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没有纸巾。

　　“宋玖清……”简白黎想说些什么。
　　他避开视线，简白黎的话音刚落就被他捡起，“这些烟花你一定弄了很久吧？”
　　宋玖清有意跳过话题，简白黎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饿吗？我宿舍还有些吃的，你跟我来。”宋玖清转身，飞快地抬了下手。他不回头，地上单薄的影子后面，多了一个背着书包的黑影。

　　头顶逐渐变为更深的夜色，升空的烟束所剩无几，倒是远处还在响着几道鸣声。
　　简白黎的眼里没有烟花，只有月下那个领着自己前进的少年，和一颗止不住揣测他的内心。
　　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做的万花筒不好看吗，还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加快脚步，内心也有点急，竟然差点撞上宋玖清。
　　楼道没有其他人，宋玖清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而它源自于身后的Alpha。
　　踏在阶层上的脚步一顿，宋玖清回头，“你怎么了？”

　　泪水被揉开，情绪显然并没有完全消下去。虽然没有哭红眼睛，可简白黎直视他时，却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
　　他莫名地，想起了之前梦里的孩子。

　　“我没事……”简白黎移开视线，不自然地反手摸了摸腺体，“你心情好像不太不好，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哄哄你……”
　　简白黎的声音有些小，像是含着糖果在呢喃。他的眼神小心地上移，又在感知到湿润的视线时慌忙瞥开，“……我、我的信息素不会让你感觉不舒服，所以，所以就放了点出来。”

　　虽然一直知道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有安抚作用，但简白黎每一次用时都是在对方发情的前提下放出来的，和这次可不一样。
　　他比宋玖清矮了几个台阶，缓缓抬眼，从下方小心地注视宋玖清。
　　“你好点了吗？”
　　简白黎像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一样，细声细语地问，生怕哪里又说错了什么。
　　耳廓红红的，微微抿嘴乖乖地站在原地，楼道里淡黄色的灯光打在简白黎的发顶，蓬松又柔软。

　　“我没哭，就是风吹得冷。”宋玖清轻轻哼笑，自然地弯起嘴角，给简白黎一个温柔动人的面容。“走吧。”
　　“这样么？”简白黎跟上去，小声嘀咕，“那下次等我到了再喊你下来……”
　　宋玖清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眼里带着些笑意，还与自己聊了些话题。
　　抱着零食，临走前宋玖清递来几片暖身贴，“晚上熬夜的时候贴，这样就不会冷了。不过睡前记得摘下来。”
　　简白黎乖巧点头：“好，那晚上要和我一起打游戏吗？”

　　咔哒一声，隔壁宿舍的门似乎打开了点，传出别的同学的声音。
　　两人一齐将视线投去。宋玖清先反应过来，扯了扯简白黎的袖子，“太晚了，你先回宿舍吧。”
　　简白黎也很快反应过来。他一个Alpha站在Omega宿舍门口，手上抱着零食和一看就是对方送来的暖身贴，加上这动作让人以为他们在拉拉扯扯，指不定就误会什么。

　　刚下楼几步简白黎又回了头。宋玖清还没退回宿舍，拉着门的手一顿。以为是简白黎还需要什么，又担心隔壁宿舍的同学出来，宋玖清赶忙开口：“怎么了？”
　　“没，”简白黎做口型，“手机联系！”
　　他转头就没入楼梯下，宋玖清点点头，旁边传来别样的声音。

　　“同学，你也闻到Alpha信息素味道了？”他朝宋玖清打招呼，皱着眉嗅了嗅鼻下的气息，“好淡，好像是桔子？”
　　宋玖清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啊，是我，我买的阻隔剂是桔子味的，可能喷的有点多了，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是我多想了。”那位同学摆摆手，礼貌地微笑起来，“打扰了打扰了，同学你早点休息。”
　　宋玖清点了点头，关门前还听见那同学对着舍友嗔怪：“你也太敏感了……”

　　呼，幸好，他们没发现简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