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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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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步入深冬,云森的雨总是湿冷透骨。
寒风吹打着古巷水边的杨柳,柳枝摇曳,将漫天的白纸钱拨进水里。
邻近水边有一座古宅,里面住着前朝的贵族。这位贵族因病薨世,按他临终前的遗愿,管家请来全云森所有的名门望族参加葬礼。
雨夜里,三个撑着黑伞,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人走进古宅。
白绫飞舞在荒凉的古宅里,时有一道白光闪过,眼前乍现一位年迈的花鬓老人。
“闻夫人,二位闻公子,里面请。”老人举着香烛,香烛的光映出脸上纵横的沟壑。
灵堂偌大,容得下所有家族。
昏暗的光线照在棺材前的灵位上,闻家是最后一个祭拜的家族。
众目睽睽之下,闻家三人面色淡漠地祭拜贵族。
“闻江。”闻海棠示意身后的闻江,闻江取出口袋里的浅黄纸袋递给管家。
“一点心意。”
管家抬手婉拒,目不斜视地走到灵位前,看向檐角如注的雨水。
“今日要感谢诸位前来参加葬礼。诸位应该都知道,老太爷膝下无子,守藏无人继承。所以,按照老太爷的遗嘱,诸家族皆可从中分一杯羹。”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
管家稍稍提高嗓音,“老太爷还有一桩心事未了,需诸位完成。事成之后,诸家族在云森的地位也就变了。”
管家捋着鹤须,弯起眉眼。
葬礼结束,诸家族陆续离去。
闻江打开轿车门,示意闻海棠上车,“母亲。”
闻海棠向对面的古巷里望去,沉思片刻,对闻江说:“让他们动静小点。”
闻江看向身后的闻池,闻池戴上面具,点头离开。
……
“我诅咒你们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寂的月光下,深夜的古巷里,一位身穿皮衣的女人正擦拭刀上的血。
“拿到守藏了吗?”身后的瓦顶上突然传来男人严肃的问话。
“眼瞎了吗?”女人微抬颔,黑色的手帕在刀刃上一遍遍地抹拭,直到映出女人傲慢的眼神。
男人虚起眼,紧盯女人的背影。
黑鹰啼鸣,扶风而上。
疾风横袭过耳,女人持刀挡住男人的一记飞踢,飞踢如铜柱,将女人撞出百里远,径直砸到古巷尽头的石墙上。
女人重重滚落,在纯白的雪地上吐出一朵血花。
青灰色的地砖上走出男人的身影,暗影如面,覆住女人的脸。
男人两手揣进羊绒大衣的口袋,遥看天上的黑鹰,“我倒是好奇,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晦暗中也能看见男人上勾的嘴角,真是有够令人作呕的。
女人拾刀,抬袖擦去嘴角的血渍,慢慢地抬刀抵在臂弯处,皮靴划过地上的雪。
“大哥,今日得空,特向你讨教一二。”
雪花随声音飘落刀尖,女人转腕挥刀向男人砍去。
男人侧身躲开两刀,不屑地掐住女人的脖颈。刀刃落地。女人双脚悬空而起,面目狰狞着俯视男人。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女人被男人甩向石墙,男人转身离去。
黑鹰长啸,收翅飞落在男人的肩上。
女人从雪地里爬起,啐一口血,带着憎恶的目光紧锁男人的背影,随即横刀扔去。
寂静里一阵长鸣,黑鹰抖落半身羽毛,跌落在地。
男人脸色失常,注视着黑鹰在眼前嘶声痛呜,双手紧攥成拳,怒而回头看去,女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闻盏。”
身后传来脚步声,闻池悠悠道:“大哥,下次记得杀之前,先把人的嘴堵上。不然会吵到邻居的。”
闻池勾起嘴角。
古巷外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经过邻近的一户人家,见大门半掩着,便耐不住好奇推开门。
不出半刻,古巷口传来打更人的惊呼,打更人摸爬滚打着喊:“死人啦!死人啦!全死光了……”
闻池擦去手上的血,看向闻海,“猎物明晚抵达天云楼。”
……
闻盏勒马停于闻家门口。
“四小姐回来了。”官家重叔接过闻盏脱下的皮衣和银刀,温和问候。
“重叔,晚饭还有吗?”闻盏取下木簪,布满雪点的长发如瀑披散下来。
重叔面露难色,“夫人有令,只备了大少爷的晚饭。”
闻盏点头会意,阔步往楼上去。
翌日,闻家餐厅内只有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十人餐桌前,安静得只能听见女人嗦面的声音。
女人一脚踩在漆红皮椅上,一脚悬空晃着拖鞋,捧起比脸还大的砂锅。
闻盏吸溜进最后一口面,随手擦去嘴角的汤渍,站起身准备离开餐厅。
“母亲,大哥,二哥。”闻盏恭敬抱拳,便离开餐厅。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闻海棠睨了眼从旁经过的闻盏,一声轻语随风窜进闻盏的耳朵里。
闻盏不由得握紧拳头。
“今晚我随你一道。”闻海发话。
“不用了大哥,我可以……”
“你大哥百忙之中抽空,聪明人都想要趁此机会学习一番。闻盏,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闻海棠坐在主位上,拿小勺搅着白瓷杯里的咖啡。
“母亲教训的是,多谢大哥。”闻盏低头回。
“去客厅等我。”闻海落座闻海棠右侧。
“是。”闻盏离开餐厅。
闻海棠带着鄙夷的目光扫过闻盏的一身衣服,喊住她:“等等。”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上楼认真梳洗一番,在外可不能丢了闻家的脸。”
闻盏低头看去,上身的一件黑色皮衣外套不知道穿了多久,竟泛着灰蒙蒙的色,还有褪了皮的袖口。
闻盏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抱拳道:“谢谢母亲提醒。”言罢往楼上跑去。
……
夜幕降临之下的天云楼是整片云森最为繁华耀眼的地方,楼高百丈,可登天抚云,故得其名。
今夜,万方来客,都将齐聚天云楼。
“二位,请出示身份。”天云楼门口的守卫拦住闻海和闻盏。
闻海拿出闻家的金玉令牌,守卫核验过后,又看向他身侧的闻盏,问:“这位也是吗?”
闻盏点头,却听闻海一句:“不认识。”
“闻公子,里面请。”
目视闻海进入天云楼,闻盏握紧双手,被守卫驱赶道:“闲杂人不得入内。”
周遭人士陆续步入天云楼,闻盏的目光在这群来客中游移着,缓步逆着人流走远。
她必须找到机会进去,且要比闻海先一步见到楼顶之人。
身后传来护卫的一声厉呵:“闲杂人若再敢靠近,斩立决!”
护卫的剑锋直指闻盏的眼,慌神片刻,闻盏反应过来,俯眼看向被护卫拖走的人。
闻盏转身绕到天云楼后门,后门人少,但依旧重兵把守。
“把精卫留在后门,这不明摆着告诉我那人是从后门进吗。”闻盏的嘴角勾起笑意。
远处有一队披着黑斗篷的暗卫行来,队伍中央有一辆镀金的马车。
闻盏迅速躲进树丛后,观察一会,悄然钻进马车底。顺利进入天云楼,马车停在后院里,马车的主人遣退了暗卫。
正是周遭静谧无声的时候,银刀直穿车舆,一刹那,内力相撞。马车的主人破开车舆落地,斗篷席卷疾风,迎向闻盏的刀。
闻盏转腕旋刀,抽掉那人的斗篷。那人转过头,是一位戴着面具的短发男人。
那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闻盏,秀气的面容寡淡如清水,只有一根粗糙的木簪盘起长发。她外套一件灰色呢绒大衣,仔细看,才能发觉藏在暗处的刀。
“你找错人了。”
他没有说谎。
闻盏抬刀掀开车帘,车舆内无人,“那你是怎么上的马车?原来在车里的人呢?”
再转身看去,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看来今晚又多了个难缠的家伙。”闻盏转着刀走进高楼。
从窗户翻进楼里,人潮涌动间,闻盏回眸张望。
半出的刀收入鞘,闻盏往楼上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