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终》今朝沐雨生

3、感情

　　童凯城还是不算忙，六点半左右工作就收尾了，比他原本计划的要晚一些。
　　他把签好字的文件给了同事，就拿着外套要走。
　　同事宁峰调侃：“难得啊，又请假又准时下班的。”
　　“有事。”童凯城只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
　　在六点四十五，准时到包子店门前站好等待。
　　顺便收到了一条消息。
　　【童弘彬：姐夫哥好牛。】
　　【童弘彬：完全想不到，十年前他还是追不到姐姐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甜甜的姐弟恋，真好。】
　　【童凯城：姐姐连我们三个一块骂，你是提都不提。】
　　【童弘彬：所以你是真叛徒啊，我和姐夫才是真正的战友。】
　　【童凯城：姐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童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童凯城：有进展了？】
　　【童弘彬：算是吧，局势发生了些许变化。】
　　【童凯城：嗯。】
　　不能细说。
　　童凯城也不再问了。
　　他收起手机，再抬眼，傅珺已经在马路的另一边了。
　　红灯停，绿灯行。
　　他先行，她就站在路的那一边等他。
　　“想吃什么吗？”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傅珺摇头：“没什么想吃的，你心情很好吗？”
　　他没有回答，“那我带你逛逛吧，想吃什么都可以。”
　　“好。”傅珺点头，等他选好方向。
　　然后并排一起往前走。
　　什么都没说，他们之间，原本可以聊的话也不是很多。
　　最终停在一家面馆。
　　傅珺选了一碗牛肉面，童凯城选了一份清汤馄饨。
　　还点了些小食。
　　傅珺还是只吃了一碗的三分之一，牛肉面是辣的。童凯城没有说什么，只是调换了，他的面还没动。
　　调换过来，他的晚饭才算是开始了。
　　傅珺吃了两粒馄饨，抬头盯着他：“你其实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童凯城放下筷子，听她说话，注意力总要集中些：“没迁就，我本来就都行。”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平静地陈述现实。
　　朋友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的。
　　傅珺放下勺子：“城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他还是温和的。
　　傅珺盯着他的眼睛：“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傅珺，就这样。”他回答的很简单。
　　这两个字，含义太复杂了。
　　傅珺深呼吸一口气，童凯城的电话响了，他的眼神里，这次倒是透露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去面馆外面接电话。
　　傅珺鼓起的勇气，又一次全部松懈了，她拿起勺子，继续在馄饨碗里搅拌，继续吃饭。
　　童凯城的电话很快结束了，他走到傅珺面前：“我有点急事，你吃饱了就先回家吧。”
　　打过招呼，他跑走的很快，工作性质决定了这样的情况是常态。
　　童凯城现在的职务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破格了，工作的时候自然也付出了很多。
　　傅珺吃饱了，就离开了，走到警局门口，包子店门还开着，她买了几个拿回去。
　　屋子里很冷清，童凯城每次推开门也是这么冷清，一个人洗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改文档。
　　不管怎么说，机器人还是应用到了实际救灾中，需要写一份总结性的文件。
　　白天也回复了很多工作上的消息，家里没有人发消息给她。家里的情况很特别，这种情况在情理之中。
　　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沙发不算软，她窝着，客厅的电视机更像是摆件，傅珺修了半天，只能正常放映，但还有其他的问题。
　　有一种局促的感觉。
　　感觉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无能为力的感觉击溃了她。
　　委屈的感觉击溃了她，坐在沙发里流眼泪，蜷缩成一团，哭累了就睡着了。
　　童凯城凌晨四点才到家。
　　他没开灯，电视柜上有微弱的灯光，他能看见。
　　走到客厅中心位置，他才发现沙发上有人，傅珺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茶几上，面对着傅珺。
　　她还是蜷缩着，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
　　他伸手，指腹在靠近她眼睛不到一厘米的位置顿住。
　　几秒钟后，还是靠在她脸上，沾走了眼泪。
　　短短的几秒钟，他全部的挣扎。
　　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她的眉眼，低头自嘲，认命版笑笑。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送到房间里面去睡觉。
　　傅珺睡不安稳，已经醒了，只是迷迷糊糊：“你回来了？”
　　他低声开口：“没事，睡吧。”
　　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确认她再一次安稳入睡才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疼痛让他无法轻易入睡，只是坐着，背也没有靠在沙发上。临时的抓捕任务，受伤也很正常。
　　他脱衣服照了照镜子，还好，没什么明显的伤口，青了一大片。
　　换了宽松些的衣服，坐在沙发上。
　　只是坐着，没睡觉，也睡不着。
　　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童凯城：陈俊阳在找小珺吗？】
　　凌晨五点，收不到回复也很正常。
　　他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傅珺问他的问题，他有点回答不了。
　　很复杂。
　　其实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只是说出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他也不想说。
　　她想躲起来，他就提供一个地方，仅此而已。
　　一直到天亮，闹钟再一次准时响起，他还是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只是睁开眼睛。
　　他关了闹钟，最新的回复已经有了。
　　【童弘彬：肯定啊，要是小珺道歉，这事肯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童弘彬：要是最后真定性成情感纠纷了，那才最好笑了，所以姐夫哥肯定不会让步的。】
　　【童弘彬：视频细节现在已经公开一部分了，不方便和你细说。】
　　【童弘彬：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挺麻烦的，林汐的父亲居然是林棨老爷子的儿子林成峰，他们好像挺想组个饭局坐下来谈谈的。林家也是名门望族，人情世故也是大麻烦。】
　　新的消息很多。
　　童凯城对林家有印象，接手的历史案件里林家有一起小孩走失的案件，不过不是发生在国内，林家也只是记录，祈求有一天奇迹发生。
　　失踪的小孩在林家也是双胞胎，弟弟失踪了，姐姐是林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
　　他记得，不叫林汐。
　　【童凯城：好，知道了。】
　　【童弘彬：为什么都是我在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这么消息还不能同步一下？】
　　【童凯城：在忙。】
　　【童弘彬：忙什么啊？又没消息，你不会背着家里人去当小三了吧】
　　【童弘彬：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童弘彬：你忙吧，你最好能五年内晋升队长，不然对不起你这么认真的工作。】
　　童凯城在输入框打字，我看见了。
　　但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这算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吗？
　　某种意义上，他也说出来了他的处境，虽然，不是很准确吧。
　　他撑着茶几站起来。
　　疼痛程度还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站起来，突然看见了傅珺，连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起来了？”
　　“你受伤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有啊。”童凯城下意识否认。
　　傅珺站到他面前：“我能看看吗？”
　　“看什么？”他偶尔也是呆滞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事啊。”他试图动起来，显示自己是无事发生的。
　　一夜保持同一个姿势，动起来之后的疼痛确实让他一瞬间失去了表情控制能力。
　　傅珺没听他说话，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转过去，掀起他的上衣，青紫一片。
　　“你没上药吗？”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童凯城转身，顺便把衣服放下来，盖住伤口：“这点小伤，用不着的。”
　　他需要看着她，情绪是种很微妙的东西，他没法自以为地给出什么回应。
　　“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她还是提问。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童凯城伸手给她擦眼泪，轻轻地：“挺喜欢的，不管做什么都有可能受伤，这种生活又不是常态。”
　　“为什么不入伍呢？彬哥受伤了还有哥哥姐姐知道，你受伤了谁知道？”傅珺不理解。
　　童凯城反问：“为什么非得让谁知道呢？”
　　“我……”她一时语塞。
　　童凯城朝她走近，伸手抱住她：“不要感到不安，我又不会受什么欺负，今天你遇到的问题，大概率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别怕。”
　　她总是不安。
　　每当有大的变化出现她的会这样，焦虑不安。不说话。
　　她真的不理解。
　　原本大家都是一起的，入伍，和家里所有人选一样的路，最简单了。
　　正常的高中读书生活，在一个平淡的午后，大家聊着工作日和休息日，当季的水果。
　　童凯城突然开口：“我想尝试换种生活方式，不打算入伍了。”
　　因为太过冷静，也不打算商量，只是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而已。
　　反倒让傅玦和傅锴忘记问他后面的打算了，傅明兴算是最后知道的，整天焦虑地睡不着，好好的孩子突然就要走弯路了，怎么能不着急。
　　傅珺很不安，人是不会突然决定换种生活方式的，未知也是恐怖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开始讨厌自己习惯了的生活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