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终》今朝沐雨生

1、难得见面

　　“哥我给你讲，姓陈的真的脑子有病，现在好了，全都停职了……”童弘彬还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
　　童凯城其实已经没怎么听了。
　　他当然知道最近的新闻，虽然被压下来了。
　　救灾现场，医护人员和科研人员大打出手，既玩忽职守又不负责任。
　　恶性事件。
　　童弘彬是代表军方的现场指挥官，医护人员是军区医院的护士林汐，科研人员是研究所的傅珺，那个被骂的陈姓当事人，是陈俊阳，也是军官。
　　当然了，这不是最麻烦的地方。
　　童弘彬和童凯城是双胞胎，他们的姐姐童樱，嫁的是军政傅家的傅玦，也就是傅珺的哥哥。
　　林汐喜欢陈俊阳，陈俊阳又是傅珺的准男朋友。
　　傅珺打了林汐。
　　童弘彬按照不可替代性的原则，选择了直接叫停林汐和陈俊阳的工作，第一批救灾机器人傅珺是主力研究员，必须要留下来。
　　现在救灾结束了，童弘彬和傅珺也被停职，需要配合调查，确定他们的行为都是合规合理，而不是把个人感情带入工作，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
　　童凯城听着童弘彬说完：“这些话能跟我说吗？不应该保密吗？”
　　“我问心无愧，我要跟你说的倒不是这个，我现在是停职不停责，小珺倒是放假了，你有空的话去接她呗。”童弘彬还是理直气壮的。
　　他确实不喜欢陈俊阳，但又不是蠢货。
　　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最后结果不管是什么，都会归咎于傅家家大势大，这根本就不公平。
　　心眼子比蜂窝煤都多，真烦。
　　童弘彬不是军人，也是家里唯一一个不是军人的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牺牲了，是姐姐带他们长大的。
　　傅家，傅老爷子是很好的人，对他们这些小孩子的帮助也很多，傅家对他们有恩。
　　他高中的时候就打算换个生活方式了，去读了警校，现在在市局刑侦支队，当副队长。
　　童凯城没多想：“好，送去哪？大院吗？”
　　“不知道啊，你问她呗，估计要避嫌。”童弘彬的火气又要起来了，“反正交给你了，调查通告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只有我有空吗？”
　　“不是啊，是因为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顺便看看到底谁在那无事生非。”童弘彬非常，非常不高兴。
　　调查期间，涉事人员全部管控。
　　童凯城开了一眼打给自己的电话：“我们俩这通电话也要录音上交吧。”
　　“对啊，我又没说什么。”童弘彬把情绪极力克制下来，“你自己判断吧，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童凯城点头，电话挂断。
　　在联系人里翻了翻，找到傅珺的联系方式。
　　备注名称是小珺。
　　拨通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城哥，有事吗？”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童凯城整理了下措辞：“我下午休息，正好可以来接你，你几点出发？”
　　“出发去哪？”她问了，又自己打断，“都行，你来了我随时可以走，位置发你。”
　　“好，有什么想要我带的吗？”他手上动作没停，把工作安排出去，顺便发消息给了队长请假，站起身把外套拿到手里往外走。
　　干练，直接。
　　电话那边沉默了五秒钟：“你来接我吧。”
　　“两个小时之内到。”童凯城言简意赅。
　　研究院的位置比较偏，但周边设施还是很齐全的。
　　他走到门卫处，在外面等，傅珺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出来，对方一直在安慰她。跟着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研究院的工程师。
　　傅珺走出来，他接过行李箱。
　　对方眼神复杂：“童长官，你怎么能在这？”
　　童凯城开口：“你应该认错人了，我是市刑侦支队的，你说的那个是我弟弟。”
　　“啊…不好意思。”他歉意微笑。
　　“走吧。”傅珺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童凯城开车门，等傅珺先上去，关上车门，点头和她的朋友示意，然后才上车。
　　车启动，在主路上行驶：“去哪？”
　　“没地方去。”傅珺扭头朝着窗外，所有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
　　童凯城没多问：“午饭吃了吗？”
　　“没有。”
　　“想吃什么？”
　　“阳春面，能做吗？”她转头，看着童凯城。
　　童凯城没说话，只是开车。
　　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区，童凯城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傅珺在后面跟着。
　　童凯城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老房子，没有电梯，四楼。
　　他把门打开，行李箱放下，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眼角跳动片刻，但还是把位置让出来：“先进来吧。”
　　“不用换鞋。”他让出位置让她进去。
　　傅珺看了一眼，乍一看有些乱，但东西都是放在顺手的地方，客厅看起来有些像公用办公区。
　　沙发上有枕头和毯子。
　　“我想睡觉。”她站在沙发旁边。
　　提不起精神。
　　童凯城拉着行李箱，带她到主卧面前推开门：“那你先住我房间吧，我收拾一下，醒了之后我们吃饭。”
　　她点头，走进去。
　　房间里面整齐多了，看得出来，他在家的时候，也在客厅住。
　　童凯城拿了一瓶水放在床头，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床边：“睡吧，生活用品我给你准备。”
　　“好。”她脱下外套，把被子掀开一角，穿着外裤就直接躺下了，拉了一下被子，盖的不算整齐。
　　童凯城打开空调，拉上窗帘之后退了出去。
　　傅珺一开始是睁着眼睛的，只不过无神。
　　童凯城退出去之后，她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
　　他站在客厅，头痛，房子是他的没错，但他还有一个室友，也是基本上不着家的工作性质，第一件事是先发消息，告诉他交流会结束之后先住宿舍吧，最近别回来了。
　　对方浅回了一个问号，然后回了一句好的。
　　客厅收拾起来也简单，东西还是那么多，只是看起来整齐些。
　　然后外卖些食材，晚上做晚饭。
　　中午没吃饭，买点零食垫垫。
　　在客厅踱步，又怕吵到人，忙完之后半躺在沙发上休息，全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空空。
　　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房间门才有声响，傅珺睡醒了。
　　她走出来，童凯城也醒了：“你醒了，那我来做饭吧。”
　　“好。”她把行李箱拖着往房间方向走，“我换身衣服。”
　　童凯城不算醒了，但有事情要做，身体已经先动起来了。
　　煮面没有太长时间。
　　傅珺换上了居家服，也是睡衣。
　　他把面放到傅珺面前：“你先吃，我先去换套四件套。”
　　他说着就往房间挪步。
　　“给你添麻烦了。”傅珺没有动筷子，还是低着头。
　　童凯城摸摸她的头：“这没什么，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他没有等她后续反应，进入房间，探头出来：“你喜欢蓝色还是绿色啊？”
　　他的家居用品都是深色的，一切以方便为主。
　　他也有两天没住了，本来也要换的。
　　他等了会，没有回应。
　　傅珺拿筷子吃面，但是一直在流眼泪，他在客厅原地转了一圈：“我找下面巾纸哈，你等等。”
　　他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收纳了面巾纸，室友是个讲究人，至少比他讲究。
　　他蹲在傅珺面前，拿纸擦了擦她的鼻涕，又拿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想哭就哭吧。”
　　他站起来，抱着傅珺，傅珺正好可以抱在他的腰上，嚎啕大哭。
　　他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没事，哭完了再说也行，不说也行。
　　她没有哭多久就松开她了，擦鼻涕，擦眼泪，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吃面。
　　童凯城继续道：“那我去铺蓝色了，给你买的洗漱用品也放在房间桌子上了，还缺什么你就自己买。”
　　他先走到冰箱前，打开拿了一块提拉米苏，放到傅珺手边：“冰箱里还有其他吃的，还想吃别的也直接买，地址我给你发了一份，直接填就好了。”
　　铺床，收拾一部分衣服出来，挂到另一个房间的衣柜里。
　　洗衣服，收拾主卧浴室里的私人物品。
　　他好像很忙，一直走着，来来去去。
　　每次路过傅珺，都会叮嘱让她多吃点，或者问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比如说小白菜没有那么新鲜，下次可以提前说去菜市场买。
　　明天早上九点要去上班。
　　不加班的话五点下班，六点之前到家。
　　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告诉他，出去吃或者做饭都行。
　　什么什么的。
　　“城哥，你别忙了。”傅珺吃了不到三分之一，视线就一直跟着童凯城。
　　这种跟随状态没有超过五分钟，童凯城就坐到了她对面：“我不忙啊。”
　　“我……”
　　“这也是个地方，不嫌弃的话就安心在这住吧。”他先开口，“面味道不好吗？我好久没做饭了，确实有点把握不住。”
　　“没有，很好吃，我吃饱了。”她没有嫌弃，也不会嫌弃。
　　除了家里，就是学校和研究院的宿舍了，她的生活一直也很单一。
　　童凯城看了她一会，确认她说的是真话：“那把鸡蛋吃了吧，吃一个也行。”
　　她看了一眼自己从面下面翻上来的两个鸡蛋，一口都没吃：“好。”
　　然后慢慢地，小口小口吃饭。
　　“家里的WiFi密码也发给你了，有什么其他需要的随时跟我说，别客气，家里的东西，次卧里大部分不是我的就别动了，其他的你都可以直接用。”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没有赘述些什么。
　　傅珺微微点头。
　　“吃饱了。”她吃了一个鸡蛋，把碗往前面推了一点点。
　　童凯城伸手接过，直接开始大口吃完，快速结束晚饭。
　　傅珺没觉得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就像一直以来一样，童凯城虽然做饭，但真的不喜欢洗碗。他从高中就决定换种生活了，他不想入伍，就出来单独租房子和生活了。
　　那个时候，爷爷还会操心，以为会童凯城离经叛道，直到他开始准备公安大学的材料，才算放下心来。
　　傅珺有时候会去找他，偷偷的。
　　那个时候，童凯城做饭也是这样，傅珺用碗，他直接用锅。
　　他做两人份，有时候会一股脑都给傅珺，等她吃完之后再说。
　　刚认识的时候，傅珺七岁，童凯城八岁。
　　那个时候，傅珺十六，童凯城十七。
　　现在，傅珺二十七，童凯城二十八。
　　只有他从来都没变过，不管隔多久见面，都还是一样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问。
　　永远都是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