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她不想当万人迷》荔枝加酸奶

20、【动物园】放下一切吧

　　侍者离开后，安娜阖上双眼，准备睡觉。
　　却在闭眼的刹那，重新睁开。
　　森森白骨之中，莫柒苍白依旧，血迹沾染脸颊，她笑意盈盈。
　　安娜下意识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莫柒拢了拢长发：“我是要来跟你商量一些事情的。”
　　“谁想跟你商量？”安娜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算了，”安娜冷笑，“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怪我不客气。”
　　“我只是想要提供一些帮助，”莫柒从地上拿起一块骨头，朝上抛了抛，“我知道很多，你或许可以听一听。”
　　安娜冷冰冰地盯着莫柒：“听你花言巧语？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用来你谈判的筹码，哄骗我相信？”
　　莫柒说：“没有什么是全知的，活着的，死去的，都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不解的，我过来是为了解决你的疑惑，困扰你的，伤害你的，我都可以为你解决。”
　　她的语气平静，娓娓道来，但偏偏每一句都轻巧地引导对话的另一方听下去，她勾起了安娜的好奇心，但安娜还是下意识防备。
　　安娜已经见识过了莫柒说话的厉害，一环接一环，不安好心，最终全是为了莫柒自己的利益。
　　即刻，安娜转念一想，听听又怎么样，任何生物做出的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了莫柒，还会有其他的人，只是莫柒刚好比较会想办法获取自己的利益罢了。
　　再怎么样，那些人要的东西，对自己来说都是弹指之间，不足挂齿的东西。
　　安娜平复了想要杀莫柒的心思，重新慢悠悠地坐下：“那得看你的诚意。”
　　无所谓，反正都一样，活了这么久，看看人类又翻出来什么新花样，消磨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甚至，她还可以养莫柒，把她当成宠物，看着弱小的人类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翻腾，却怎么也翻不出水花，这也是很好的。
　　莫柒放下手中把玩的骨头，抬腿步入台阶。
　　“你是这个栖域的核心，按理来说你应该隐藏的很好，为什么我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核心，”莫柒笑意依旧，“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乌鸦？”
　　“当然了，这些只是一些很表面的东西，但困扰你的不是这些。不过我得看您想知道什么，我很高兴为您解答。”
　　莫柒能解决什么？她现在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困扰自己吗？
　　安娜好整以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核心？”
　　“血管，”莫柒说，“你在爆炸之后让我看见了血管。”
　　“你的栖域有海，有花园，有店铺，每个怪物各司其职，还有新鲜的，生机勃勃的人类时不时会出现在栖域，这是一个很完整，已经有一套有逻辑的运行轨迹。”
　　“理所当然的，存在即合理。主殿在高处，会有流水从高处流下，我第一看到的时候，觉得是瀑布，或者说是布匹。”
　　“第一眼看到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流水有什么作用呢？”
　　“然后我就看到了花园和木楼，很漂亮，这些一定要有主人精心打理才能有这么漂亮的花园。那花园有什么作用呢？”
　　“很多东西乍一看会以为是栖域核心的审美，但其实核心的力量维持整个栖域的运行，追求的并不是审美，而是有用。”
　　莫柒歪头，长发如墨，衬得人面色寡淡：“有用才是目的，逻辑才是核心。要构建一套自给自足，运行合理的逻辑，每一处都要合理，都要有用。”
　　“所以，我其实一直没明白你为什么会创建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按理来说一个评级为S的栖域应该不会构建很差劲的逻辑才对，当你在我面前展现了血管时，我所有的疑问迎刃而解。”
　　“流水不是流水，是你的血液，花园里埋藏着人类的尸体，尸体上盛开鲜花，鲜花不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是从你身上长出来的。”
　　“你的情绪是花的肥料，尸体只是为了保持土壤的活力。”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栖域依靠你的能量运行，花园是你的肉，流水是你的血，花园滋养花朵，花朵分给下面的怪物，血液浇灌怪物，他们都以你为生。”
　　莫柒浅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感慨：“无私奉献，多伟大的核心。”
　　安娜的脸色随着莫柒的话语越来越不好了，直到莫柒最后的感慨发出，她再也忍受不了，手中的扶手被折断。
　　“你想干什么？”安娜完全不笑了。
　　这个人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莫名对栖域了若指掌。
　　安娜升起警惕和提防的防备。
　　她看着莫柒笑语盈盈，只觉得虚伪恶心。
　　果然，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笑着的。
　　安娜不打算继续听莫柒说话，手上的血管浮现，是她即将攻击的征兆。
　　就在这时，莫柒开口了：“我只是想为您解决麻烦。”
　　“你能解决什么？”
　　“人类的寿命就像烟花一样短暂，人们一直在追逐没有得到的东西，漫长的生命之于他们就是伊甸园，诺亚方舟，蓬莱，仙山，可望不可即。”
　　“漫长的生命其实是诅咒，孤寂伴随。”莫柒继续拾阶而上，“人类其实连短暂的孤独都忍受不了，所以要结婚，生子。”
　　“要爱要情，要嫉妒要羡慕，要喜悦要不舍。”
　　“要小心翼翼要大胆热烈，要关心啰嗦要絮絮叨叨，新鲜感过去后要新的新鲜感，要不停地更换恋爱对象，企图拥有不变的新鲜感。”
　　“人类所有的感情只是为了爱自己，他们最爱的是自己。”
　　莫柒走到最后一阶台阶，她俯身，双手撑在安娜两侧扶手上，将她笼罩：“怪物为什么不能也要这些？”
　　她的语气带有诱哄的意味。
　　安娜仰头，看到一截苍白的脖颈，那人犹如鬼魅，一如既往的病怏怏，却诡谲妖异，唇舌之间说出一个接着一个字，应接不暇，晕头转向。
　　安娜：“我没有在做这些？人类都只是怪物的养料罢了。”
　　莫柒垂眸，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尾处，像一汪又轻又浅的浅泊：“不止，要让人类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你应该许以他们长生，许以他们无穷不尽的财富，许以他们爱慕，许以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力。”
　　“要人人都爱他，他亦爱人人。”
　　冰凉的手指滑过雀斑的脸颊，指尖圆润，并不疼，安娜却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呼吸不能。
　　“你做错了什么？你拥有人类期望得到的所有，你可以和他们交换，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漫长的生命，你看着你周围的所有都在变化，甚至跟你一样的怪物都开始背叛你了，他们厌恶长生，他们想要抛弃你，只剩你自己，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主殿。”
　　“没有人能来到这里，你只能在这里等待时间流逝，有人来了就冒充花侍，跟外面的人聊聊天，你的血肉供养怪物，怪物不感激你，他们远离你，他们甚至恨你。”
　　“为什么你要让他们跟着你一样活得这么久？这是命运对你的惩罚，这是你的枷锁，你在赎罪。”
　　“我是来拯救你的。”
　　安娜感觉自己分成了两半，一个自己心驰神往，一个自己冷静自持。
　　她听见冷静的自己开口：“拯救？你能怎么做？”
　　她听见心动的自己嘲讽一笑：“你也想要一样的东西，却装的高尚。”
　　她割裂，心动和冷静又融为一体，她像在看自己，也像站在第三者的视角高高在上地看着所有人。
　　“我为了我，又有什么错呢？”她听见那人声音轻缓，似在安抚，又似彰显威胁，“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的。”
　　“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理智的弦骤然崩裂。
　　孤独，没错，孤独。
　　垂暮和新生不能掀起心中的涟漪。
　　死亡和生命不能波动一潭死水的寂静。
　　风和阳光不能撼动巍峨沉静的山巅。
　　活着与死亡的本质便无异。
　　存在也就失去了存在。
　　她太害怕了，她太孤独了。
　　她装作花侍，在人群之中活动。
　　她是灰姑娘，只能在午夜十二点钟前出现，禁忌的钟声响起，她就要匆忙丢下水晶鞋，褪去漂亮的衣裙，摘下皇冠，跑回阴暗森冷的角落躲藏。
　　她是守着财宝的巨龙，明明珠宝黄金满身，终日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她是中世纪的女巫，人人喊打，人人厌恶。
　　不能找到我。
　　核心是栖域运行的能量，人类不接受，怪物也不接受。
　　怪物也怕和核心一样。
　　“只要你把一切都交给我，所有的你都不用承担了。”
　　安娜听见自己的声音，迟疑不安：“……交给你？”
　　“交给我，”安娜被轻轻环住，苦涩草药的气息骤然清晰明了，莫柒的体温冰凉依旧，“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花侍，你只要接待新来的，活泼的，陌生的人类，谁都不知道你是谁，怪物也不知道，他们只会看向主殿。”
　　“你是安全的。”
　　“你身边有很多人。”
　　“你不会孤独。”